尤亮一路狂奔,脑子里嗡嗡作响,只觉得全世界的目光都钉在他背上,火辣辣地疼。他不敢回桐花巷,径直冲向了城东的机械厂家属区,熟门熟路地找到了大姨田红旗家。
田红旗和丈夫古仁(机械厂二车间主任)刚吃完晚饭,正坐着喝茶消食,就见外甥尤亮如同丧家之犬般撞进门来,脸色惨白,头发凌乱,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喊道:“大姨!大姨夫!不好了!我爸……我爸我妈……还有赖家……打起来了!动……动斧头了!被……被公安抓走了!”
田红旗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桌上,茶水四溅。她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变了调:“你说什么?!动斧头?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古仁也皱紧了眉头,脸色凝重。
尤亮颠三倒四,总算把父母出轨、混战、被带走的事情说了个大概。田红旗听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她扶着桌子,咬牙切齿:“尤长贵这个混账东西!田红星这个不争气的!丢人丢到公安局去了!”
古仁到底是男人,沉得住气一些,他立刻起身:“现在说这些没用!赶紧去捞人!红旗,你去换件衣服,亮子,带你大姨夫去县运输队找你舅!他路子广,认识的人多!”
一行人不敢耽搁,古仁骑着自行车驮着田红旗,尤亮跟在后面跑,急匆匆赶到县运输队。幸好,田红军的卡车刚回来,正在检修,人就在宿舍。听了姐姐、姐夫和外甥的叙述,田红军也傻眼了,他媳妇刁春花更是拍着大腿骂尤长贵不是东西。
“姐,姐夫,这事儿闹大了!”田红军搓着手,“公安局那边……我倒是认识个把熟人,可这动静……怕是不好办啊!”
“不好办也得办!难道让他们在里面过年吗?”田红旗又急又气,“赶紧的,一起去!多个人多个主意!”
于是,田红旗、古仁、尤亮、田红军、刁春花,一行五人,怀着一种上坟般沉重又羞耻的心情,匆匆赶往县公安局。
他们刚踏进公安局那栋略显陈旧的小楼,就听到里面传来震天的吵嚷和哭骂声,中间夹杂着民警严厉的呵斥。循着声音来到一间大办公室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目瞪口呆:
办公室里,赖福贵和尤长贵不知怎么又扭打在了一起,两人脸上都挂了彩,尤长贵的眼角乌青,赖福贵的鼻子流血,互相揪着对方的衣领,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旁边,田红星和刘彩凤也战作一团,田红星的头发被扯得像乱草,刘彩凤的脸上又多了几道新鲜的抓痕,两人如同斗鸡般互相撕扯、唾骂。
“尤长贵你个老畜生!我跟你拼了!”
“田红星你个泼妇!活该你男人不要你!”
“刘彩凤你个骚狐狸精!不得好死!”
“赖福贵你个窝囊废!管不住自己婆娘!”
十几个公安民警围在四周,厉声呵斥,奋力拉扯,才勉强将这四个已经打红了眼的中年男女分开。办公室里桌椅歪斜,文件散落一地,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小型风暴。四个人被分别按在椅子上,依旧像斗牛般喘着粗气,互相怒视,形象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平日的模样。
田红旗看着妹妹那副疯婆子的样子,又看看鼻青脸肿的妹夫,气得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古仁和田红军连忙上前,跟负责的民警交涉,递烟,说好话。
就在这时,刘彩凤的娘家人闻讯赶到了。来了四五个人,为首的正是刘彩凤那个同样泼辣的母亲和两个膀大腰圆的兄弟。他们一进门,看到刘彩凤脸上的伤和现场的混乱,刘母立刻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哎呦喂!我的闺女啊!你这是遭了什么罪啊!被哪个天杀的打成这样啊!”
她根本不同青红皂白,指着赖福贵就骂:“赖福贵!你个没用的窝囊废!连自己媳妇都护不住!我闺女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骂完,又转向刘彩凤,语气强硬:“凤啊!听妈的!这日子没法过了!离!必须离!跟这种废物男人有什么过头!”
说完,她犀利的目光又扫向尤长贵,带着一种审视货物的挑剔,又有点趁火打劫的意味:“尤老板,事到如今,你也看见了。我们家彩凤为了你,家都不要了,脸也丢了!你是个男人,就得负责!你们尤家,得给我们刘家一个说法!”
这话一出,无疑是往滚油里泼了一瓢冷水!
几乎是同时,赖福贵的父母和几个叔伯兄弟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刚进门,就听见刘家人逼着尤长贵“负责”,赖福贵的父亲,一个干瘦的老头,气得胡子直抖,冲上去对着还在那指手画脚的刘母,“啪”就是一个响亮的大嘴巴!
“我打死你个不要脸的老虔婆!养出个偷汉子的闺女,还有脸在这里叫嚣!”
“你敢打我娘?!”刘家两个儿子顿时红了眼,嗷嗷叫着就扑了上去。
“打的就是你们刘家这群不要脸的!”
“赖家欺人太甚!”
刹那间,刘家人和赖家人就在公安局的办公室里,上演了第二轮全武行!拳头、脚丫子胡乱飞舞,叫骂声、哭喊声、劝架声响成一片。刚刚平息下去的混乱,以更猛烈的态势爆发了!民警们的呵斥声完全被淹没,只能再次投入更多的人力,奋力将这两拨人也分隔开。
田家五人站在门口,看着这如同菜市场般混乱不堪、彻底失控的场面,脸上青白交错,既觉丢人现眼,又感到深深的无力。尤亮更是缩在最后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哪里是来“救人”,分明是来看了一场荒唐透顶的闹剧!这烂摊子,眼看是越搅越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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