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弃在山洞中昏沉了整整两天。叶知秋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每隔几个时辰就为他换药、喂水,用冷敷帕子擦拭他因低烧而滚烫的额头。伤口周围的青紫色在特效解毒药粉的作用下缓慢消退,但被淬毒利刃割开的皮肉愈合得很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隐隐作痛。更折磨人的是精神上的疲惫,与“影蚀”杀手那短暂却极度凶险的搏杀,耗尽了他的心力。
第三天清晨,凌弃的高烧终于退了。他睁开眼,洞外透入的微光让他有些不适地眯了眯眼。叶知秋立刻端来温热的草药汤。凌弃慢慢坐起身,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小口啜饮着苦涩的汤汁,感受着体力一丝丝地回流。
“感觉怎么样?”叶知秋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担忧。
“死不了。”凌弃的声音依旧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只是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余悸。他活动了一下肩膀,肋下的刺痛让他皱了皱眉。“外面……有动静吗?”
叶知秋摇摇头:“没有。陷阱都完好,我每天查看三次,没发现任何靠近的痕迹。”她顿了顿,低声道,“凌弃哥,那些‘影蚀’……他们会不会找到这里?”
这是两人心头最沉重的石头。凌弃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这个他们经营了数月、每一处机关都倾注了心血的巢穴。“这里很隐蔽,防御也加强过。但‘影蚀’……不是普通的敌人。”他想起那两个黑衣人鬼魅般的身手和那种冰冷的、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杀意,“他们如果铁了心要找人,常规的隐蔽手段未必有用。”
他挣扎着站起身,走到洞口,透过伪装的缝隙向外望去。山谷依旧寂静,晨雾缭绕,但在这片平静之下,凌弃仿佛能感觉到一双无形的、冰冷的眼睛正在暗处窥视。他把消息抛给了兽人,这祸水东引之计能否成功,还是未知数。兽人会如何反应?“影蚀”在失去一名成员后,是会暴怒地加大搜索,还是暂时潜伏?
“我们不能坐等。”凌弃转过身,语气坚决,“‘影蚀’的出现,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测是对的。那石头牵扯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更深。腐爪泽……必须去。只有找到‘影蚀’,或者弄清楚他们在找什么,我们才有可能摆脱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
叶知秋看着凌弃苍白却坚定的脸,知道劝阻无用。她用力点头:“我跟你一起去。”
这次,凌弃没有立刻反对。他审视着叶知秋。经过这段时间的磨砺,她不再是那个需要完全庇护的少女。她的草药知识、她的细心谨慎、她在绝境中表现出的韧性,都是不可或缺的。而且,将她独自留在越来越不安全的洞穴,风险可能更大。
“腐爪泽是绝地。”凌弃的声音低沉而严肃,“沼泽、毒瘴、诡异的流沙、凶猛的毒虫猛兽,还有可能存在的‘影蚀’……每一步都可能送命。你要有心理准备。”
“我知道。”叶知秋迎上他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留在这里,也不安全。我们一起,至少有个照应。”
凌弃看了她良久,终于点了点头:“好。但一切听我指挥,不能有丝毫犹豫。”
计划就此定下。接下来的日子,山洞进入了紧张的备战状态。凌弃的伤势需要时间恢复,但准备工作不能停。
叶知秋几乎不眠不休地投入到药剂的制备中。她将之前从“鱼骨渡”换来的、以及自己采集储备的所有针对沼泽环境的药材都翻了出来。强效解毒丸、驱虫药膏、对抗瘴气的清心丹、治疗毒蛇咬伤的血清……每一种她都精益求精,反复调整配方,确保药效达到最佳。她还将药粉分装成小巧防水的皮囊,方便随身携带和快速取用。
凌弃则强忍着伤痛,开始对装备进行最后的检查和改造。他用从战场上带回的优质钢材,重新打磨了箭簇,确保锋利度和穿透力;检查了弓弦的韧性;将短棍和匕首擦拭得寒光闪闪。他利用那些坚韧的兽皮,为两人各制作了一件轻便但能有效防御荆棘刮擦和少量毒虫叮咬的护臂和护腿。他还特意改造了行囊,使其更贴合背部,不影响行动,且具备一定的防水功能。
最重要的,是情报的梳理和路线的规划。凌弃将那张简陋的地图铺在石板上,就着油灯微弱的光芒,与叶知秋反复推演。
“从‘鱼骨渡’得到的消息,‘影蚀’最近在腐爪泽深处有活动迹象。”凌弃的手指划过地图上那片被标记为极度危险的、墨绿色的沼泽区域,“腐爪泽范围极大,我们不可能漫无目的地找。老洼头,”他的手指点向沼泽边缘一个不起眼的标记,“这里是沼泽住民偶尔聚集交换物资的地方,鱼龙混杂,消息灵通。我们先去那里,设法打听‘影蚀’的具体动向。”
叶知秋仔细看着地图,眉头微蹙:“腐爪泽内部危机四伏,就算知道大概方向,怎么进去?沼泽里的路瞬息万变。”
“所以需要向导,或者至少是更详细的信息。”凌弃沉声道,“老洼头应该能找到熟悉沼泽边缘地带的人。我们必须付出代价,换取活下去的可能。”他看了一眼他们清点后所剩不多的、可用于交换的物资——几块优质的兽皮、一些精炼的钢材、以及叶知秋制作的少量特效药。这些是他们最后的筹码。
“另外,”凌弃的目光变得无比凝重,“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如果在腐爪泽遭遇‘影蚀’,我们的第一要务不是战斗,是逃跑。利用沼泽的复杂环境摆脱他们。万一失散,就在……”他的手指移向沼泽外缘一个相对安全的、有显着岩石标记的地点,“……这里汇合。如果三天内等不到对方,就各自想办法活下去,永远不要再回这个山洞。”
叶知秋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凌弃这是在交代后事。她紧紧咬住下唇,重重点头:“我记住了。”
十天后的一个凌晨,天色未明,浓雾弥漫。凌弃的伤势基本愈合,虽然动作间肋下仍有些许不适,但已无大碍。两人站在洞口,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他们换上了用沼泽泥染成暗绿色的粗布衣,脸上和所有裸露的皮肤都涂抹了厚厚一层防虫药泥,气味刺鼻。凌弃背负着主要的武器、工具和交换物资,行囊沉重但整理得井井有条。叶知秋则负责携带大部分药品、火种、盐和压缩干粮,她的背囊相对轻便,但同样重要。
凌弃最后检查了一遍洞内的机关,将最重要的物品藏入那个最隐蔽的暗格。他站在洞口,深深看了一眼这个庇护了他们许久的巢穴,眼神复杂。这一去,前途未卜,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走吧。”凌弃的声音低沉,打破了黎明前的死寂。
叶知秋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手中的药锄(兼做防身武器),紧随其后。
两人悄无声息地滑出山洞,迅速消失在浓稠的雾气与山林阴影之中,如同水滴汇入大海,向着南方那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沼泽,开始了这场吉凶难料的冒险。他们的身影很快被迷雾吞没,只剩下山谷空洞的风声,仿佛在预示着前路的艰险与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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