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人留下的兽皮地图在凌弃手中被汗水浸透,边缘微微卷曲。他的目光死死钉在代表他们藏身山洞的那个微小标记上,仿佛要将那粗糙的线条看穿。腐爪泽的死亡气息依旧缠绕在鼻尖,胸口和手臂的伤口在特效药粉的作用下虽然不再溃烂,但每一次呼吸和微小的动作仍带来撕裂般的痛楚,提醒着他不久前那场与怪物的生死搏杀。叶知秋靠在他身侧,脸色苍白,脚踝的肿胀虽未恶化,但虚弱显而易见,每一次轻微的咳嗽都让凌弃的心揪紧。
“影蚀”的阴影,“断牙”的警告,腐爪泽深处未知的恐怖,黑石崖方向酝酿的风暴……所有这些交织成一张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网。继续深入腐爪泽,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影蚀”线索?凌弃看着叶知秋连站立都需倚靠自己的模样,这个选项显得如此不切实际,近乎自杀。凭借地图逃离沼泽,然后呢?像丧家之犬一样继续漫无目的地流浪,等待下一次被帝国、兽人或“影蚀”找上门?
不。不能这样。
凌弃的目光重新回到地图上,指尖缓缓划过那条曲折的、标记着相对安全路径的线条,终点指向那个他们经营了数月、储存着宝贵物资、一度被视为唯一避风港的山洞。一个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逐渐清晰、坚定。
“我们回去。”凌弃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叶知秋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回……回山洞?凌弃哥,那里……那里可能已经被‘影蚀’或者别人发现了!太危险了!”
“正因为可能被盯上,才要回去。”凌弃的眼神锐利如刀,闪烁着冷静算计的光芒,“兽人给了我们地图和补给,是让我们‘滚远点’,别碍他们的事。‘影蚀’在沼泽里损失了人手,如果他们在找我们,一定会认为我们要么死在了沼泽里,要么会像受惊的兔子一样远远逃开,绝不敢回到最初的巢穴。”
他顿了顿,手指用力点在山洞的标记上:“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候反而是最安全的。山洞是我们的根,里面有我们积攒的一切。武器、粮食、药材、还有……那半尊雕像和残图。我们需要那些东西。而且,我们必须知道,‘家’是不是真的暴露了。如果没暴露,那里就是最好的藏身和养伤之地。如果暴露了……”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也要知道是被谁盯上了,才能想办法斩断尾巴。”
叶知秋看着凌弃眼中那熟悉的、近乎偏执的坚定,知道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化为了一个沉重的点头。恐惧依旧存在,但凌弃的逻辑有一种残酷的说服力。流亡意味着坐以待毙,而返回山洞,尽管风险巨大,却蕴含着夺回主动权的微弱可能。
“好。”她低声说,声音虽弱,却带着一丝与他共同面对的决心。
计划既定,行动立刻开始。凌弃没有选择地图上标记的、相对好走但可能暴露的路径,而是凭借记忆和对地形的理解,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迂回隐蔽的路线。他们需要像真正的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返回。
接下来的几天,成了对两人意志和体力的终极考验。凌弃的伤势牵制着他的行动,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叶知秋的脚踝无法着力,大部分时间需要凌弃半背半扶。他们昼伏夜出,利用浓雾和复杂的地形作掩护,避开任何可能有人迹的区域。饿了,就啃食硬如石块的兽人肉干;渴了,就小心翼翼地按照地图指引寻找干净水源;累了,就找个最隐蔽的石缝或树洞轮流休息片刻,不敢生火,不敢大声说话。
凌弃的警觉提升到了极致。他像一头经验丰富的孤狼,时刻感知着周遭的一切。风声、水声、虫鸣,任何一丝不和谐的声响都会让他瞬间绷紧神经。他反复检查留下的痕迹,故布疑阵,甚至不惜绕远路,只为了确保绝对的安全。有两次,他们远远看到了疑似搜索队的身影,立刻潜伏起来,屏息凝神,直到对方消失才继续行动。那种与死亡擦肩而过的紧张感,几乎令人窒息。
叶知秋则默默承受着身体的痛苦和精神的压力,尽力不拖累凌弃。她仔细处理两人的伤口,分配所剩无几的物资,用她采药人的知识辨别可食用的植物根茎补充食物。在凌弃警惕四周时,她就负责倾听更远处的动静。沉默中,一种超越言语的默契和依赖在绝境中愈发牢固。
第五天黄昏,当熟悉的山谷轮廓在望时,两人都已疲惫到了极点。凌弃示意叶知秋隐藏在一处密林中,自己则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花费了将近一个小时,从各个角度远远地、极其耐心地观察着山洞入口及周围区域。
藤蔓伪装依旧,没有强行破坏的痕迹。洞口附近的陷阱触发机关似乎完好无损。周围没有新鲜的脚印,没有烟火气息,没有一丝人类活动的迹象。一切,安静得如同他们离开时一样。
但这过分的安静,反而让凌弃心中警铃大作。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又等待了许久,直到天色完全黑透,才打出信号,带着叶知秋,以最谨慎的方式,沿着最隐蔽的路线,悄无声息地接近洞口。
按照离洞前约定的、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复杂手法,凌弃小心翼翼地检查并解除了几处最隐蔽的报警机关,然后才轻轻叩响了伪装的石门。
洞内一片死寂。
凌弃的心沉了下去。他示意叶知秋退后,自己则深吸一口气,猛地用力推开了石门,淬毒匕首横在身前,身体紧绷,做好了应对任何袭击的准备。
然而,洞内空无一人。只有他们离开时留下的、冰冷的空气。油灯依旧放在原处,火塘里的灰烬冰冷。一切都维持着他们离开时的样子,仿佛时间在这里凝固了。
凌弃迅速闪入洞内,锐利的目光扫过每一个角落,确认没有埋伏后,才示意叶知秋进来,并立刻从内部将石门死死闩上。
直到这一刻,背靠着冰冷厚重的石门,听着门外山谷中熟悉的风声,闻着洞内熟悉的、混合着草药和烟火的气息,凌弃一直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丝。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叶知秋瘫坐在地上,大口喘着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劫后余生的虚脱。
他们成功了。他们活着回到了这个一度被视为可能已经暴露的巢穴。
但凌弃不敢放松。他仔细检查了洞内的一切。物资没有被翻动的痕迹,隐藏的暗格完好无损。这似乎证明,至少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山洞是安全的,“影蚀”或者其他势力并未发现这里。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但凌弃心中那不安的预感并未消散。兽人的出现,“影蚀”的追杀,腐爪泽的怪物……这一切都表明,他们已经被卷入了一个巨大的漩涡。山洞的暂时安全,或许只是暴风雨来临前最后的宁静。
“先处理伤口,休息。”凌弃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疲惫,他扶起叶知秋,走向储存清水的石缸,“我们必须尽快恢复。这里……恐怕也安全不了多久了。”
洞外,夜色深沉。洞内,微弱的油灯重新点燃,驱散了一小片黑暗。暂时的安全并未带来丝毫轻松,反而像一张逐渐收紧的网。归巢,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更大风暴前的短暂蛰伏。凌弃知道,他们必须利用这宝贵的时间,尽快恢复力量,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为即将到来的、更猛烈的冲击,做好最坏的准备。平静的表面下,暗流愈发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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