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塔那摩湾流亡基地的中心广场曾经是西班牙庄园主用来举办宴会和庆典的地方,如今挤满了身穿褪色卡其色军装和美国海军蓝色制服的人群。
烈日当空,空气中弥漫着汗味与海风的咸腥,所有未被安排执勤的海陆军官兵,都被强制召集于此,彼此交头接耳,猜测着这次突然举行全体大会的目的。
麦克阿瑟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木制讲台上,身后是那面在热带风中微微拂动的星条旗。
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戴着那顶熟悉的战斗帽,但今天,他刻意没有叼着他标志性的玉米芯烟斗,脸上也没有丝毫平日刻意维持的从容。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愤怒的表情。
他没有使用扩音器,而是凭借着自己那颇具穿透力的嗓音,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空。
“士兵们!水兵们!美利坚合众国的忠诚卫士们!”
他的开场白直接:“今天,我站在这里,不是以一个将军的身份向你们发表演说,而是以一个和你们一样,被迫远离故土,日夜思念着家乡和亲人的流亡者的身份,向你们揭示一个残酷的、令人心碎的真相!”
台下鸦雀无声,数千双眼睛聚焦在他身上。
“我们在这里,坚守着合众国最后的法统与尊严,我们忍受着思乡之苦,承受着物资的匮乏,是因为我们相信,我们代表着正义,我们终将有一天,会重返我们热爱的土地!”
他的声音带着煽动性的起伏:“我们中的许多人,或许还对本土地那些篡位者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认为他们或许还残留着一丝人性,或许会对我们留在身后的、手无寸铁的家人,保有最起码的怜悯。”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台下的一张张面孔,让这种不祥的预感在每个人心中发酵。
“但是,我告诉你们,错了,大错特错!”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如同惊雷炸响:“那些占据了华盛顿的工团暴徒,那些颠覆了我们伟大合众国的赤色分子,他们从不知道怜悯为何物,他们信奉的只有仇恨、清算和彻底的毁灭!”
他猛地从身旁的副官手中接过一个文件夹,从中抽出那叠早已准备好,放大的黑白照片,高高举起,让前排的士兵能够看清。
“看吧!都睁大眼睛看清楚!”
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这些,是我们情报人员冒着生命危险,从我们魂牵梦萦的本土带回来的报纸,是那些工团自己控制的报纸!”
他一张张地展示着照片,同时用洪亮而悲愤的声音,念出上面被红圈标记的触目惊心的标题:
“《阶级界限必须划清,前联邦军官家属列入重点监管名单》——他们要把我们的父母、妻儿,像犯人一样看管起来!”
“《革命的纯洁性不容玷污,建议对可疑分子亲属实行劳动改造》——他们要让我们的家人,去农场,去矿山,像奴隶一样劳作!”
“《清算时刻吗,旧政权受益者必须为其享受的特权付出代价》——他们不仅要迫害我们,还要夺走我们家人赖以生存的最后一点财产!”
每念出一条标题,台下就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和骚动。
士兵们的脸上,最初是疑惑,然后是震惊,最终化为难以置信的愤怒和恐惧。
这些报纸上的白纸黑字,比任何敌人的枪炮都更具杀伤力,因为它们直接命中了这些流亡者们内心最柔软、最无法割舍的部分,他们对家人的牵挂。
“他们不仅要我们在战场上流血!”
麦克阿瑟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雄狮在咆哮:“他们还要我们的家人在后方流泪,受苦,被羞辱,被摧残,这就是我们曾经誓死扞卫的同胞?这就是我们有些人私下里还在幻想可以‘谈判’、可以‘回归’的对象?!”
“不!”台下,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怒吼。
“该死的工团杂种!”
紧接着,更多的怒骂声如同潮水般涌起。
尤其是那些家眷确实滞留本土的官兵,更是双眼赤红,拳头紧握,身体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抖。
他们脑海中浮现出亲人在工团治下可能遭受的苦难画面,所有的犹豫、思乡,在这一刻都被熊熊燃烧的仇恨所取代。
麦克阿瑟满意地看着台下群情激愤的景象。
他适时地举起双手,示意大家安静。
“是的!他们是杂种!是我们不共戴天的死敌!”
他斩钉截铁地吼道:“现在,你们告诉我!我们还能对他们抱有任何幻想吗?我们还能想着放下武器,摇尾乞怜地回到那个已经被他们玷污的祖国吗?”
“不能!”山呼海啸般的回应震动了整个广场。
“我们该怎么办?”麦克阿瑟厉声质问。
“战斗!光复本土!”士兵和水兵们挥舞着拳头,声嘶力竭地呐喊。
这一刻,无论是原本就对工团深恶痛绝的顽固派,还是曾经心怀犹豫的动摇者,甚至是像哈罗德、戴维斯、米勒那样深知内情被迫沉默的前“叛变者”,都不得不融入这片愤怒的海洋。
哈罗德站在海军军官的队伍前列,面无表情,但他紧握的双拳和微微泛白的指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涛汹涌。
他必须喊,还必须喊得比别人更大声。
“很好!”
麦克阿瑟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
“记住今天的愤怒,记住这些报纸上的每一个字,我们在这里忍受的一切,我们家人可能正在遭受的一切,都必须用血来偿还,不是我们的血,就是他们的血,而最终胜利的,必将是我们,是正义,是真正的美利坚!”
他成功地,将内部的信任危机和叛变风险,转化为了同仇敌忾的对立情绪。
他用最残酷的“真相”,焊死了流亡集团内部任何通向工团的退路,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和迷茫,引导向了唯一的出口,仇恨与战斗。
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
与此同时,华盛顿,白宫。
总统办公室内,里德放下了手中的情报简报,揉了揉眉心,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简报上详细描述了关塔那摩湾那场“成功”的煽动性大会,以及麦克阿瑟如何利用那些西海岸激进派系控制的报纸,成功激起了流亡海军官兵的普遍反工团情绪。
“他还是用了这一招……”
里德的声音带着疲惫和无奈。他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华盛顿的街景,与关塔那摩的炽热和躁动恍如两个世界。
他当然知道那些报纸的存在,现在的联合工团是由里德所领导的工团派执政,未来的大选也只会局限于联合工团内部的左翼派系与可能会在未来加入到联合工团中接受改造的派系,但是美国本土派系林立的现实是确实存在的。
极端派也是确实存在的,里德已经想尽办法制止极端行为发生,而那些极端言论的发表也并非他能完全控制。
他本想按照洛厄尔的计划向哈罗德那些相对理性的海军军官展示一个更包容、更符合国家利益的未来,用承诺和实际条件来分化瓦解流亡集团。
但现在,麦克阿瑟和德国人用最粗暴也最有效的方式截断了这条路径。
那些极具煽动性的报纸文章,就像投入滚烫油锅里的冷水,瞬间引爆了所有底层官兵最朴素也最强烈的情感,对家人安危的担忧。在这种情绪主导下,任何基于战略利益的策反和谈判,都变得异常困难,甚至可能适得其反。
“时机错过了啊……”
里德低声自语。
他清楚,经过麦克阿瑟这番成功的“危机公关”和情绪动员,流亡舰队内部原本可能存在的对回归抱有期望的土壤已经被严重污染。
短期内再想通过接触军官来策反整个舰队,已经几乎不可能成功。
强行推动,只会暴露己方的情报渠道,甚至可能促使麦克阿瑟在德国支持下进行更残酷的内部清洗。
他转身对肃立在一旁的助手吩咐道:“通知洛厄尔,关于关塔那摩方向的‘回归计划’,暂缓执行。所有相关接触转入静默状态,等待下一步指示。”
助手领命而去。
办公室里只剩下里德一人。他知道,与那支困守一隅却仍具一定实力的流亡海军的较量,进入了一个新的更漫长的相持阶段。麦克阿瑟凭借德国人提供的“利器”,赢得了一场关键的心理战。
而他要做的,只能是耐心等待,等待热度退去,等待新的机会,或者……等待那支舰队,在孤立和绝望中,从内部生出新的无法弥合的裂痕。
策反,需要时间,而时间,始终站在联合工团这边,如果算上欧洲战场,那就另说。
喜欢我的钢铁萌心:以德皇之名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我的钢铁萌心:以德皇之名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