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传森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女孩。
她端坐在对面，姿态从容，唇边噙着一抹恬淡的笑意，既不显得怯懦，也不过分张扬。
平心而论，这姑娘确实比晴儿生得标致，气质也更为出众，难怪景宸会对她倾心。更难得的是，她这份超出年龄的沉稳，若不是早就知晓她过往的那些行径，连自己恐怕都要被这副温婉得体的表象所骗。
这女孩比他想象中要聪明许多，让她离开景宸恐怕不易，易传森不由改变策略，循循善诱。
“听说你们在一起的时间不短了，但景宸对你仍然很上心。”他语气平稳，目光却锐利，“这孩子一向倔强，从不受人摆布。我不愿与他正面冲突，所以才请苏小姐过来。想必，你也不愿看到我们父子，因你而产生隔阂吧？”
苏欣闻言轻笑，眸光清亮地迎上他的视线：“伯父，既然连您都管不住自己的儿子，我又怎么能做到呢？”
易传森目光陡然锐利：“这么说，你是不肯放手了？”
苏欣不闪不避，唇边反而漾开一抹浅淡的笑意：“伯父的爱子之心，实在令人动容。”
她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
“想来，一定是我姐姐在您面前说了些什么，才让您对我有这么深的成见。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我从未奢求过您的认可，也从未想过要成为易家的儿媳。”
她抬眼直视对方，目光清亮：“至于您方才提到的条件……”她轻轻摇头，唇角的笑意带着几分疏离，“我不需要。我可以离开易景宸，但前提是——他愿意放过我。”
“你什么都不要？”易传森眼底掠过一丝诧异。
“是。”
易传森冷哼一声，语气陡然转冷：“苏小姐，不必在我面前故作清高。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你应该明白。”
“伯父，”苏欣依旧从容，“我还是那句话——是您的儿子不肯放手，不是我赖着不走。若您能说服他，我立刻消失，绝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你死了这条心吧！”
一声怒喝自门外传来，易景宸带着一身寒气，大步闯了进来。
他看了眼苏欣，眼底蔓延着不知名的情绪，随即转向自己的父亲，强压着怒意：“爸，有什么事您找我就行了，别为难她。”
易传森拄着拐杖缓缓起身，声音里凝着寒意：“找你？这几个月你人影都不见，如今一回来就为了她——”他手中的拐杖重重顿地，指向苏欣，“你心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亲！”
“您今天叫她来正好。”易景宸不为所动，他向前一步，将苏欣护在身后，“我也省事了。现在我明确告诉您，我会名正言顺地娶她。除了苏欣，我谁都不要。”
“你休想！”易传森厉声喝断，“易家绝不会让一个夜场出身的女人进门！”
夜场女人，苏欣的心脏猛地一抽。
易景宸眼眶眯紧，他转身握紧苏欣冰凉的手，沉声道：“不管你同不同意，这都是我的决定。如果不能娶她，我宁愿一辈子打光棍。”
说罢，他不再多言，牵着苏欣头也不回地离去，再不理会身后父亲的震怒。
门外，易景宸的黑色跑车如蛰伏的野兽，直接停在了院子当中。他一把拉开车门，不太温柔地将苏欣塞进副驾驶，动作带着未消的怒气。正要绕到驾驶座时，他瞥见了静立在不远处的老周。
易景宸脚步一顿，缓缓踱至老周面前，声音低沉得可怕：“周叔，是你去接的人？”
老周面色一白，慌忙垂下头：“是……少爷，是老爷的吩咐。”
易景宸眼神锐利如刀，语气冷硬：“这次我不追究。但你老实告诉我，今天家里，是不是有客人来过？”
老周身形微僵，知道瞒不过，只得低声回应：“上午……苏晴小姐确实来过。”
果然是她。
易景宸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底寒意森然。他不再多言，转身坐进驾驶座，引擎发出一声低吼，车子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
——
车厢里一片死寂，沉闷的空气像凝固的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苏欣用眼角瞥了眼身旁的男人，终是耐不住这难熬的沉默，主动开口打破僵局。
“易景宸……你爸爸年纪大了，无非是盼着你早点成家，儿孙绕膝，这份心意，你应该体谅。”
易景宸喉间溢出一声冷笑，语气带着刺：“你不能生？”
苏欣唇瓣微启，到底还是压下了情绪。
“你何必这么固执，找个温顺体贴的女人不好吗？”
这话她不知说过多少遍——她本就没打算结婚生子，可他偏要揪着这一点不放。
易景宸侧过脸，目光锐利如刀：“那你觉得谁合适？你姐姐？”
苏欣别开视线：“她温柔懂事，你爸爸也中意。”
她本是随口应答，不料跑车突然加速，一个急刹停在路边。
易景宸倏然转头看她，墨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如果我和她做，你不会介意？”
这话太露骨了，苏欣脸颊直发烫。她看向窗外，不愿作答。
易景宸却不依不饶，倾身扣住她的肩膀，迫使她直面自己：“回答我——我和她做，你会不会介意？”
“你爱找谁找谁，与我无关！”
知道他又要发癫，苏欣奋力挣脱他的桎梏，推开车门冲了下去。
男人推开车门，几步追上，将苏欣紧紧拥入怀中。她奋力挣扎，他却收拢双臂，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
他下颌轻抵在她发间，嗓音里浸满化不开的痛楚：“苏欣……你就真的，一点都不在乎我吗？”
他爱她，早已刻入骨髓。他只想要她一人，可她却始终若即若离，一次次将他推向别人。
心口的疼痛几乎要将他撕裂，可他怎能放手？从再次找回她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这一生，他都不可能再放她离开了。
怀里的身躯忽然停止了挣扎。
苏欣缓缓抬起头，易景宸垂眼，已然泛红的眼眶里，映出她泪痕斑驳的小脸。
她抬起微颤的双手，轻柔地捧住他的脸颊。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里，此刻只映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易景宸……”她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哽咽，“我怎么可能不在乎？可是……我做不到。我真的好怕……怕有一天你会不要我，怕你会变心……我不敢爱你，真的不敢……被抛弃的滋味，太痛了……”
易景宸整个人怔在了原地。
原来她不是不爱，而是不敢爱。那些若即若离的推拒，那些言不由衷的逃避，都源于她深藏心底的恐惧。
突然的顿悟像一束光，照进他阴霾密布的心底。巨大的喜悦纷纷涌来，将他紧紧包裹。他低下头，无比珍重地吻上她的唇，温柔而绵长，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而后，他的唇缓缓上移，轻柔地吻去她眼角的泪痕，每一寸触碰都充满了怜惜。
“不会的，”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在许下一个永恒的誓言，“我不会让你再有机会，体会被抛弃的滋味。苏欣，我会永远爱你。”
这一刻，所有的等待与煎熬都化作绕指柔情。夜幕低垂，街灯将相拥的身影拉长，仿佛要将这一刻定格成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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