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顾音走出秘境出口时，顾清玄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
如果这一世的阿姐没有被尸魂奴控制……
如果前世她的魂魄目睹了所有，目睹了有关“顾清玄”此人的一切……
那么对阿姐而言，她所喜爱所帮助的究竟是为她纵身跳入鬼面涯时干干净净的“顾清玄”，还是有着诸多阴暗心思、机关算尽的“顾清玄”？
顾清玄这才发现原来他一直都在自欺欺人，在看到巫族壁画的那一刻起，他就在下意识地回避这些问题，骗自己只要阿姐待他如初就好，不用去想那么多，不用去质疑那么多。
只是当面纱撕开，背后的不堪赤裸裸地暴露出来时，他终究还是后怕了。
怕表面的祥和只是镜花水月。
怕一切的关心只是虚与委蛇。
怕向来只对外人的冷淡模样有朝一日终会对着自己。
在想出各种可能时，顾清玄忽地想起当初对风满天说的那一番话，他不禁笑自己说得那么无所谓，其实跟风满天也差不了多少。
直到清脆的银铃声打断了顾清玄的思绪，他抬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顾音挂在腰间的银铃。
至此，顾清玄的目光便不再往上了，微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抬头。”清冽的声音传来，“我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
顾清玄抬起头，看见顾音一如既往地眉眼柔和，只是不知是真是假。
“阿姐……”顾清玄想露出往常的笑意来，却有些牵强。
他希望顾音看到了什么，也害怕顾音看到了什么。
“做出一副要哭不笑的表情干什么？”
顾音嗤笑一声，她伸出手戳了戳顾清玄眉宇正中：“人生在世，能有几个是干净的？干净的是你，不干净的也是你，无论你处于各种境地，那都是你。你啊，就是一天天想太多，有这心思，不如多多花在修炼上！”
顾音戳的有些用力，很快顾清玄眉间就出现一个红印，像是戳了个章，盖棺定论。
惴惴不安的心思在熟悉的动作中安定下来，顾清玄笑道：“阿姐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我想什么你都知道？”
顾音轻哼道：“不了解你，我还是你阿姐？”
两人都默契地没提顾音在秘境里看到了什么。
丝毫没觉察到两人之间互动的萧晓乐用手臂碰了碰顾清玄，一脸兴奋：“顾兄啊，我猜……啊不，不用猜都知道你这次肯定又是魁首！”
“四大门准备的宝贝你想好挑什么了吗？”萧晓乐那股子兴奋劲，不知道还以为是他排名第一，“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公布此次大比的排名和奖励了吧？师姐你得替顾兄好好看看啊，一定要选最好的！”
顾音却道：“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说得也是。”
没过几天，此次宗门大比的排名和奖励就用留影石的投屏方式悬挂在半空中，无论位于佛台子何处，都能看见。
顾清玄确实是金丹弟子榜的榜首，接下来就是萧晓乐，唐朝和宋辞，前五都被云宗门给包揽完了。
这次的奖励也很良心，除了各种顶尖法器、修炼心得外，前十的弟子还会附赠一颗定魂丹，前五的长老们则会得到化神丹。
金丹进阶元婴时修士会出现心魔，而定魂丹能起到安心定魂，减轻心魔入侵的效果，是无数修士瓶颈时渴求的灵丹。
化神丹则能抵挡一部分渡劫时降下的雷劫，提高使用者存活机率。
在内陆，符修阵修已是少见，更别说从小就要富养的丹修，估计几十个小宗门加起来都养不出一个筑基期的丹修。
此次比试奖励的丹药都是云宗门出的，不是说其它宗门没有丹修，但能一口气出这么多优质高阶丹药的，只有云宗门。
在公示排名后三天，上榜的弟子纷纷来到佛门殿前，准备通过传送阵前往盛放升仙石的海外之地。
传送阵开启，眼前的景色扭曲重组之后，顾清玄脚下踩着的是黑曜石一般的地面。
这是块荒芜的海岛，目之所及没有草木，也没有任何生灵，汹涌的海水一浪高过一浪，水击海岸的声音听得心脏为之颤动。
似是感受到他们的到来，这片土地开始嗡鸣，山石也在颤动！
“那是……”
修士们发现，原本空无一物的荒原中央随着岛上的嗡鸣竟是若隐若现出一块黑色的巨石！
这块巨石上有无数玄铁缠绕，通体宛如琉璃，其上时不时地滚动着烫金色的符文，它们像是在响应颤动般闪烁！
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
“铮——”
“嗡——”
“怦——”
“叮——”
不同的声浪在空中发散，与声音同来的还有无数飞旋于空的灵剑，指针摇摆不定的罗盘虚影，从天而降的尖锐长枪，环绕在众人身边的各种灵符……
刹那间，纷杂的体系在这一刻上演、交织、重叠，看得人目不暇接，惊叹连连！
不过很快这些虚影都被收回巨石之内，半空中，一行烫金色的字如水波纹般浮出：山河载道，风雨含元，一叶菩提，一花天地。
而后这字如风般淡淡消散，一道惊雷突兀地自巨石之上劈下，黑白交织间，隐隐可见八个苍劲有力的字显现：
“万法汇凝，问鼎苍穹”。
一刹那，一股豪迈的情感油然而生，回荡于每个人心中。
萧晓乐还在感叹，却听见身旁的顾清玄淡淡地说：“走吧，该入座冥想了。”
“哦！”
萧晓乐兴致盎然地跟在顾清玄身后，按照传送之前领取的次序，端坐在地面的蒲团上。
想象中的粗糙感并没有传来，反而像是坐入柔软的棉絮上，舒适感拉满。
萧晓乐左右看看，发现不少人已经开始运转周天，调动自身的修行功法去应和升仙石上的烫金文字。
但位于他前方的顾清玄并没有急着入座冥想，而是踱步到升仙石下，仰望这一块巨石。
“顾兄？你在看什么？”萧晓乐疑惑出声。
顾清玄没应话，原本温润的黑瞳此刻转为沉沉的暗金，一股心悸压在他的心头，刺骨的寒意窜上他的脊背。
明明巨石之上什么都没有，可顾清玄却有一股莫名的直觉：
那些仙人……
此刻正通过这块升仙石……
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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