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颜在听到韩为止那句话之后，莞尔一笑，但四九城里的天气，实在太冷了，北风像刀子一样落在脸上。
“能上车再说吗？”容颜紧了紧衣服，道。
“说句好听的，爷就让你上车。”
容颜白了韩为止一眼，不给上算了，她自己拦车。
正好一辆空的出租车路过，容颜都打算伸手拦车了，韩为止一把将容颜扯到身边，三两下把人塞到跑车的副驾上。
关上车门的时候，韩为止看到容颜脸上的笑。
得逞的笑。
绕过车头，韩为止上车，系上安全带。
“开慢点。”容颜在韩为止启动车子的时候，说道。
“我那是在帮你直面你心中最恐惧的部分。”韩为止启动车子，比起先前的车速，慢了很多。
那几辆原先停在警察局外面的跑车，并未跟上来。
大年初一的晚上，马路上很空旷，也就韩为止一辆车子。
“你刚才在警察局的时候，和那个老男人说了什么，他脸色一下子就变了？”韩为止一手撑着方向盘，一手靠在车窗上，像是不经意间的询问。
“悄悄话为什么要告诉你？”容颜乜了韩为止一眼，“肚子饿了，有什么地儿可以吃东西？”
“晚上没吃饱？”先前在会所，容颜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吃的晚餐。
“你试试看被那么多人盯着吃东西，你吃得下？”
“我看你吃了不少。”
至于容颜先前到底和祁闵说了什么，容颜没有再透露。
“那不吃了不吃了！反正也没打算和你一起去吃饭。”容颜想着那就回去叫客房服务，可她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特别是在大年初一的晚上，还是在她刚刚从警察局出来的情况下。
“你知道刚才柳如烟她们说你什么？”
“什么？”
“泼妇。”
“你什么意思？”容颜转头，看着韩为止。
“字面上的意思。”
“我可能脑子有毛病才在外面等你出来。”容颜气结，“我正式为八年前甩了你一巴掌这件事道歉，希望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那件事就此翻篇，你以后不要再找我麻烦了。如果你觉得行，那咱们化干戈为玉帛，要是不行……”
“不行怎么样？”
“不行就不行呗！你还能为了八年前的一巴掌弄死我不成？”
当然不能。
“容颜，这么长时间不见，你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谢谢夸奖，前面左转，希尔顿酒店。”
车子最后停在希尔顿酒店外面，容颜伸手去开车门。
“容颜，”被韩为止叫住，“欢迎回来。”
放在车门上的手忽然间顿了一下，容颜心头一酸。
从宁城回到四九城里，韩为止是第一个和她说这种话的，她以为她不在意，心已经硬的像石头一样，可到底，还是肉做的，还会扑通扑通地跳，还是鲜活的。
“谢了，”容颜道，“不过留不了几天，这里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说完，容颜下车。
等到容颜走进了酒店大厅，韩为止才反应过来，他还不知道容颜的手机号码！
想下车去追上，但转念一想，他们之间还没完呢，还会再遇到。
……
容颜回到房间，最终还是打电话叫了客房服务，早知道晚上会发生那么多事情，一开始就应该叫客房服务！
脱掉外套，容颜打算洗个澡，把衣服丢在沙发上的时候，放在沙发上的包掉了下来，容颜走过去把包捡起来，里面一本年岁久远的日记本掉了出来。
先前从容瑞深手中拿回来的，她七年前从四九城里离开来不及带走的东西。
她坐在沙发上，翻开了日记本，翻开了记忆的大门。
……
“姐，你这条裙子更好看！”容颜和容熙在房间里面换好礼服，站在镜子前，容颜更喜欢容熙身上那条米白色的长裙，自己身上这条粉色的裙子感觉太幼稚了。
反正她喜欢什么，姐姐都会让给她，今天是她十六岁生日宴，姐姐更应该让她。
“好，那我脱下来给你。”容熙二话不说，拉开了侧身上的拉链。
换上这条米白色的长裙之后，容颜果然觉得自己好像又漂亮了一点，“谢谢姐姐！”
“不用谢，今天你是主角。”
十六岁的容颜第一次穿高跟鞋，不习惯，在花园里面练习。
“颜颜，我刚才听爸爸说，今天会来不少和你同龄的男孩子。”
容颜顾着习惯高跟鞋，没怎么注意容熙的话，只敷衍着应了一句。
他们圈子里面，十多岁就开始物色结婚对象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有些甚至刚出生就订好了。
容熙好像也订了一门亲事，容颜没怎么关心那些事儿。
容振华估计是想借着今天的生日宴给她也定一门亲事。
定就定呗，嫁不嫁就再说了。
“啊——”容颜崴了脚，站在泳池边上的她，重心不稳，眼瞅着就要掉进泳池里面，“姐，救我——”
容熙转身，下意识地想去拉容颜，但是手在那一瞬间，迟疑了。
容颜掉进水中，穿着米白色裙子的她在水中挣扎，她不会游泳，泳池深两米。
“唔……姐……救我……”泳池的水涌入口鼻之中，她觉得呼吸不畅，双手拍打着水面，更是想要让泳池边上的容熙来救自己。
“姐姐……救我啊……”
绝望。
容熙如梦初醒，道：“我去找人来救你。”
说完，容熙往房子里面跑去，所有人都在准备晚上的生日宴，没人注意到外面泳池发生的一切。
容颜只感觉到自己身子越来越沉，她挣扎不动了，也拍不动喊不动了。
生日要变成忌日？
“扑通——”在她沉入泳池底部的时候，一道身影跳入水中，手臂从她腋下伸过，把她往水面上抬。
冲破水面的时候，容颜感受到了新鲜空气，感受到了希望。
迷蒙的目光之中，看到一个男生把她往泳池边上带，然后，她闭上了眼睛。
她是后来听家里佣人说的，祁闵半跪在泳池边，给她做心肺复苏，又给她做人工呼吸。
晚上，换上了新裙子的容颜出现在众人面前，她一眼就寻到了那个站在父亲身边的英姿煞爽的男生，鹤立鸡群，耀眼夺目。
他们说，他叫祁闵。
……
花洒下，容颜回过神来。
热气萦绕在淋浴间里，模糊了镜面，以至于容颜看不清镜子当中的自己此刻脸上有着怎样的表情。
手放在水龙头开关上，忽然间把热水调到了冷水那一边。
冷，刺骨的冷，浑身僵硬，透心凉。
“叮咚叮咚~”房间门铃响了起来，容颜才关掉了水龙头，拿了浴袍穿上，去开门。
“您好，您的餐点。”服务员推着餐车站在门口。
“谢谢，推进来吧！”容颜让开了一个身子，让服务员进来。
路过容颜的时候，服务员都感受到了容颜身上的凉意，“容小姐，浴室的热水坏了吗？我这就联系人过来修，或者给您换一个房间。”
“没有。”容颜道，从钱包里面抽出来几张钱，“麻烦你了。”
服务员收了小费，从房间里面退出去。
容颜打开餐盖，看到盘子里面烧的意大利面，现在无比怀念“夜归人”的厨子。
随便吃了两口，就没什么胃口，丢下叉子，缩回床上。
半夜，难受。
伸手摸了摸额头，发烧了。
容颜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找到了祁闵的电话。
她侧躺着，把手机放在脸上，连手都不愿意伸出来。
半分钟后，电话呗接通。
“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祁闵……我发烧了……咳咳……”有气无力，病得似乎很严重。
电话那头的燥意就这样被容颜的一句话给浇灭。
“在哪儿。”
“我好饿……这边厨子烧的……菜……真难吃……”
“在哪儿？”
“我想吃……什刹海那家的……豆腐脑儿……”
“你人在哪儿？”
“希尔顿酒店。”容颜轻声说道，少了平时对祁闵的尖酸与刻薄，“你知道我刚才在想……什么吗？”
容颜听着祁闵起床穿衣服的声音，嘴角扬起了一个弧度。
祁闵啊，生活会越来越好玩的，你说是不是。
“什么？”片刻间，祁闵已经穿好衣服，拿着车钥匙从家里出来。
“十六岁，生日宴。”
“哦。”
“哦什么哦？你就没有一点印象？你个老男人，那时候就想着怎么占女孩子的便宜……”
祁闵启动车子，半响之后才说道：“人工呼吸，不是占便宜。”
“就是就是！”
“你听起来一点都不像发烧的样子，我回去了。”祁闵低声道。
“咳咳……咳咳……好难受……”发烧是真的，难受是真的，“你再不来，我就要死在酒店了……”
“你不是在警察局门口等韩为止？找他啊。”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容颜似乎感觉到了一点点的醋意。
她想，一定是因为她发烧了，所以才出现了幻觉。
祁闵会吃醋？开什么国际玩笑。
“……我没他手机号码。”
“等等，我找给你。”
“嗯，我等着。”
最后，祁闵也没有把韩为止的电话找给她，而是一路开车往酒店来。
“你说说……第一次见我的时候，对我什么印象？”
“记不得了。”
“你骗人，肯定还记得。”
“……既然不会游泳，就离泳池远一点。”祁闵的记忆中，对容颜的初次印象不是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从楼上走下来时候的楚楚动人，而是她在游泳池里面挣扎着，沉入泳池底部的震撼。
祁闵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幕，留在他脑海中，许久许久。
他把容颜从泳池里面救上来，给她胸腔按压，让她把不小心喝下去的水全部都吐出来，又给她做人工呼吸。
那一刻，他当真没有想太多，是在看到女孩儿转醒的时候，他才意识到刚才碰上去的唇，有多软，有多甜。
“你会游泳啊……”
“我不可能在你身边一辈子，容颜。”
“可是我进局子，你二话不说就来救我。我现在发烧了，你也从床上起来然后来找我。祁闵……我好累……”
大概是因为发烧了，脑子烧糊涂了，容颜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是这样想，祁闵也是这样想。
“你少说点话，我马上就过来。”
“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等到清醒过来，她绝对不会和祁闵说这些话的，绝对。
容颜不知道祁闵的车速有多块，反正转眼之间，他说他到了酒店。
“哪间房？”
“可是你都没有去买豆腐脑儿……”
“现在凌晨三点，你让我去哪儿给你买？”
“可是我生病了，就是想吃，你说你会照顾我，就是这么照顾我的？”
“哪间房？”
容颜不说，挂了电话。
十多分钟后，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祁闵和酒店经理一起进来的，看着发烧烧的迷迷糊糊的容颜，经理相信了祁闵的话。
祁闵走过去，本来想掀开容颜的被子把她抱起来去医院，但刚刚掀开一个角，就看到她光裸的肩膀，他眉头一皱。
“你们先出去。”祁闵给容颜盖好被子，转身对经理他们说道。
“那容小姐她……”
“我会看着处理。”
经理他们出去，房间很快安静下来，祁闵转身，对容颜说：“起来把衣服穿上，我送你去医院。”
光是看她光着的肩膀，就知道她里面什么都没穿，他刚才要是动作再大一点，她身体就被那几个人给看了去。
“……没力气……”容颜恹恹地说道，“不去医院……”
祁闵知道容颜性格古怪，这几年尤盛，说不去医院，就是不去医院。
但他凌晨三点钟起来，不是过来陪她发烧说胡话，而是为了让她接受治疗的！
他看到行李箱里的衣服，拿了一套出来，包括内衣，放在被子上。
“自己穿，或者我给你穿。”
床上的人浅浅一笑，“那你给我穿呗……”
在容颜面前，祁闵永远是被动的那一个。
她总是能说出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而她自己却毫不自知。
让他给她穿衣服，亏她说得出来。
看祁闵被动的模样，容颜笑了笑，伸出一段藕臂，把内衣拿过去，再把衣服拿到被子底下穿上。
“你这样半夜出来，她不会说什么吗？”容颜穿好衣服，从床上起来，身子有些虚，因为发烧，因为洗了冷水澡。
“我们没住在一起。”
“哦，祁S记这是在和我解释，你们还没有发生肉-体关系吗？”容颜端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准备喝水。
杯子被祁闵抢过，里面的水是凉的。
“其实她身材很好的，36D，大长腿，小蛮腰，你们男人不都喜欢这样的吗？”容颜看祁闵去烧水壶那边倒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你们真的还没做过？你想不想？别藏着掖着了，我们两谁和谁，我可以帮你向她转达你这个意思。”
容颜跟着祁闵去了吧台那边，身体撑在上面，才不至于因为发烧而显得更虚弱一些。
热水壶里面的水也凉了，祁闵在重新烧水。
“容熙看起来未经人事样子，不如让我教教她，免得她第一次的时候你弄疼她了……”
“容颜！”祁闵低声呵斥，一双深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容颜。
他说不过容颜的时候，总是喜欢这么凶神恶煞地喊她名字。
“干嘛？”
“少说两句。”
“这就受不了了？我不管……只要你们在一起一天，我就要在你耳边叨叨，除非你真的下定决心不管我了……”她单手撑着脑袋，看着祁闵，喜欢看他生气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你说，她要是知道你第一次的时候秒-射，会不会从心底里面嫌弃你呢？昂，第一次还是和我，祁S记，你三十二岁了，我竟然是你第一个女人，难以想象。你以前都是怎么解决的呢？用手？”
忍无可忍，祁闵把容颜拽到他身前，扣着她的手臂。
“既然你说起了第一次，那我们来说说七年的那件事。”
容颜后腰抵在大理石台面上，疼。
她的手却放在祁闵的胸口上，一下一下地点着，因为发烧的原因，她此刻眼中的目光更加的迷离。
“什么事呀？”
“你说你怀了我孩子的那次。七年前你怀了我孩子，那次在你家，才是你第一次！这件事你骗了我七年！”
“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想不起来了？”容颜睁着大眼睛，一脸无辜地看着祁闵，“年代那么久远的事情，我是真的想不起来了嘛……”
看她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祁闵就来气。
“不过，你要是想重温一下可以让我怀孕的那件事，我不介意和你试试看的。”
祁闵松开了容颜的手，特别烦躁地看着她，“你一个女孩子，能不能自爱一点！大晚上的把我叫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话？”
“我没有叫你过来，我只是说我感冒了。是你自己听到我生病了，就急不可耐的过来。”
“你……”
好像的确是这样，他一听到容颜说生病，没等她开口，就自己过来了。
“男人呢，深夜到一个女人的房间，想的无非就是那件事。”
“你要这么想，我现在就走。”
“那你让我病死在这里吧！”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的胜利肯定是属于容颜。
水开了，祁闵转身去给容颜倒水。
却在转身之后，容颜从身后抱着他，将脑袋枕在他的后背上，纤细的手似有若无地滑过他的小腹。
燥热。
她没有穿内衣，明明见她拿到被子底下去的！
“祁闵，你不要和容熙在一起。”
祁闵倒水，没有回答容颜的话。
“你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就没办法理所当然地接受你的好。”
“容颜，我们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
祁闵把容颜的手拿下来，转身，把水杯递给她。
“你一定要和容熙在一起？”她问，眼底全是不顾一切的豁出去。
“下半年会结婚。”
容颜手一滑，水全部洒在祁闵的身上，湿了个透。
“对不起。”她道歉。
“没事，我待会就走。”
“你不能陪我最后一个晚上吗？”
“……好，最后一个晚上。”
……
清晨，房间的门被敲响，容颜穿着祁闵的衬衫去开门，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
“姐，怎么这么早过来？祁闵还没起床呢！”容颜浅笑，神色慵懒。
笑里有种，唯恐天下不乱的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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