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李弘庆，正对外面发生的一切懵然不觉。
他那辆特制的马车，隔音效果极佳。刚才的爆炸声虽然巨大，但传到他耳朵里，也只是几声沉闷的声响，被他当成了远处的雷声。
他依旧斜躺在波斯地毯上，享受着美酒佳肴和美人服侍，脑子里还在盘算着回到长安后，该如何用这一百万贯置办几座豪宅，再买几百顷良田。
“监军大人……外面……外面好像有点不对劲。”一名侍女脸色煞白，颤抖着说道。
她感觉整个马车都在轻微地晃动，外面隐约传来的喊杀声，让她心惊肉跳。
“能有什么不对劲的？”
李弘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一颗紫莹莹的葡萄丢进嘴里，“一群丘八，没见过世面，打个雷都能吓得屁滚尿流。别管他们，继续奏乐，继续舞！”
然而，他的话音刚落，一声巨响伴随着剧烈的震动传来。
“砰！”
坚固的车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几名手持步枪，双目赤红的亲兵冲了进来。
为首的，正是之前在车外禀报的亲兵队长。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想造反吗？！”
李弘庆吓得一个激灵，从地毯上弹了起来，色厉内荏地尖叫道。
亲兵队长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看死人的眼神冷冷地看着他。
他身后的一名士兵，默默地举起了手中的步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李弘庆的眉心。
李弘庆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裤裆里传来一股骚臭味。
“别……别杀我！各位军爷，饶命啊！你们要什么？钱吗？我给你们钱！我有很多钱！那一百万贯……不，我再加一百万贯！都给你们！”他语无伦次地哀求着，丑态毕露。
亲兵队长眼中闪过一丝鄙夷和厌恶，他缓缓举起手，猛地向下一挥。
“砰！”
清脆的枪声在奢华的马车内响起，一切都安静了。
片刻之后，李弘庆那颗死不瞑目的头颅，被亲兵队长提在手中，高高举起，走出了马车。
“国贼李弘庆，已经伏诛！”
他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中军大帐。
看到这一幕，原本还在犹豫的将领们，彻底放下了心中最后的一丝顾虑。
大势已去，不，应该说，新的大势已成！
很快，一名参将站了出来，振臂高呼：“我等愿奉郭老将军号令，拨乱反正，清君侧，诛国贼！”
“愿奉郭老将军号令！”
“愿奉郭老将军号令！”
响应声此起彼伏。
在祁连山地下总控制室里，李唐通过无人机传回的实时画面，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屏幕上，代表神策军的红色标识，在短暂的混乱后，迅速恢复了秩序。他们熄灭了篝火，收拢了部队，然后，整个红色标识开始缓缓移动，朝着西北王府事先指定的区域集结。
一切，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从决定让李弘庆这个贪婪的蠢货担任监军开始，这个剧本就已经写好了。
一百万贯，买一个“出师有名”的借口，买一个让神策军“师出无名”的理由，再买一个引爆军怨的导火索，这笔买卖，简直划算到了极点。
对于李唐来说，用武力征服这五万神策军，易如反掌。
但他要的，从来都不是一群被打怕了的俘虏，而是一支心悦诚服、能够为他所用的精锐之师。
这五万神策军，经过安西军的整编，无论是战术素养还是组织纪律，都远非大唐其他军队可比。
他们都是关中子弟，家国情怀浓厚，只要引导得当，就能成为最忠诚的战士。
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次“兵谏”，李唐兵不血刃地收编了天子亲军，在政治上占据了绝对的主动。
“清君侧，诛国贼”，这个旗号一打出来，他就从一个地方藩王，摇身一变成了为国除奸的忠臣义士。
这面大义的旗帜，足以让他抵消掉朝廷和天下舆论的所有指责。
他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这五万神策军改编，让他们成为西北王府插入中原的一颗钉子。
至于皇帝李纯会怎么想？
李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会愤怒，会恐惧，但最终，他只能接受。
因为从神策军渡过黄河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失去了和李唐叫板的最后一张底牌。
现在，轮到李唐出牌了。
“星辰。”李唐淡淡地开口。
“先生，我在。”
“以郭昕、郭钊和神策军五万将士联名的名义，草拟一份奏折。就说监军李弘庆勾结世家，意图谋反，已被神策军将士当场格杀。为保关中安危，防止奸党作乱，神策军将暂时驻防黄河西岸，听候陛下进一步旨意。”
“是，先生。奏折内容已生成，是否需要润色？”
“把姿态放低一些，措辞恳切一些，重点突出将士们对陛下的忠诚，以及对奸臣当道的痛心疾首。”
李唐若有所思地补充道：“另外，以我的名义，再拟一份奏折。就说我听闻京畿禁军兵变，忧心忡忡，不日将亲率三千铁骑，东出潼关，为陛下分忧，拱卫京师。”
“主人，您真的要去长安？”星辰的语音带着些许人性的情绪。
“去？当然不去。”
李唐笑了笑，眼神深邃，“我只是告诉某些人，我的刀，已经可以够到他们的脖子了。他们最好安分一点。”
他要让长安城里的那些世家门阀明白，时代变了。
他们可以继续在朝堂上玩弄权术，但如果他们敢把手伸到军事领域，伸到西北的地盘上来，那就要做好承受雷霆之怒的准备。
三千铁骑，只是一个信号。
一个告诉他们，从兰州到长安，对于西北军来说，不再是遥不可及的天堑。
“命令宣传部，‘攻心计划’第二阶段开始。”
李唐的手指在沙盘上轻轻划过，从黄河岸边，一直划到了长安城下，淡然笑道：
“把李弘庆的罪状，以及神策军‘清君侧’的义举，印成传单，给我撒遍整个关中！我要让每一个大唐子民都知道，是谁在祸乱朝纲，是谁在自毁长城！”
他要的，不仅仅是军事上的胜利，更是舆论上的完胜。
他要将自己塑造成大唐的守护者，将那些与他为敌的世家门阀，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当民心、大义、和绝对的实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时，所谓的皇权，所谓的朝廷，也只不过是他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而已。
“是，王爷！”通讯器里传来拓跋尼孜清脆而兴奋的声音。
对于这位性格泼辣的枕边人来说，这种搅动天下风云的宏大谋划，远比任何战斗都让她感到热血沸腾。
李唐靠在椅背上，目光再次投向屏幕。
黄河西岸，五万神策军已经完成了集结。在安西军军官的引导下，他们开始有条不紊地清理战场，重新安营扎寨，等待着天明。
一场足以震动整个大唐的兵变，就这样在无声无息中完成。没有血流成河，没有两败俱伤，只有一场精心策划的心理战和信息战。
李唐知道，从今夜起，大唐的局势，将彻底被改写。
而他，将从一个偏安一隅的西北王，正式走向逐鹿天下的舞台中央。
他看了一眼身旁的杨文菁刚刚离开时留下的差分机图纸，又看了一眼屏幕上严整的军容，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科技与暴力，知识与权谋。
当这两者完美结合时，所能爆发出的力量，足以颠覆一个时代。
而他，正是这个新时代的开启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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