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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一章 行船惧风浪,谋事恐有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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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行船惧风浪,谋事恐有失

大院这一面,李士群等人随同押送龚云府进中堂去后,即又商议起下一步动作。商议妥当,即将行动,长老安达沙献言道:“我思来想去,觉着仅以粗麻绳捆绑龚云府的手脚确不踏实,须寻两幅十分得力的钢铁锁镣来,将其锁上方可!”李士东亦有疑心,道:“不错!龚云府毕竟是多年长老,若他内功深厚,我七人不在之时,他发功将麻绳扯断,则悔之晚矣!”安达沙续又道:“或者干脆一些,将其一剑刺死,亦可省去那许多麻烦!”安达沙本是西域胡人,但他跟随汉人多年,故而汉话讲得利索。

众人听闻安达沙后一句,皆不做声。其时李士群心中微微一惊,随即赞同了安达沙此议,正要讲话,却不见他人出声,便改口道:“杀了不妥!毕竟咱们于他有言在先,若他投降,便保他性命。咱们谋此等大事,于己于人,皆该有信!”开阳峰主王守一亦恐李士群不守诺言,和声道:“不错!我等谋大事,该言出必行!”李士群定了众人之心,道:“既如此,咱们便去寻几副铁镣来,将龚云府安置稳妥了,好行下一步!”开阳峰主王守一道:“我开阳峰中正有铁镣,便是当年教主用以囚锁丁达的那一副,粗实坚韧,绝难挣断!”李士群众人皆知,四五年前,丁达乃是教中十长老之一,因同另一长老谋划勾通吐蕃白教,后给部属中的一人反叛告发而事败,遂给教主囚禁,终于身死。

李士群欢喜道:“甚好!王兄可命人速去取来!”于是乎,王守一命本峰中的南门门主李贞去取铁镣。李贞快马加鞭,一阵后果取来了一副瞧着五六十斤的沉重铁镣,将龚云府囚锁了上。龚云府仍如前番一般,坦然面对众人铁镣加身。李士群等人瞧见,心中无不赞赏他的洒脱心性。

话说前刻艳阳三人一边。李贞奔行出来时,三人见仅他一人,便不跟随。果然,李贞进去片刻,李士群众人处置稳当了龚云府,便又一齐行了出来。跟着,李士群七人及其紧要人员纷纷攀上马匹,而后分了南北两路,南一路由章世典、古不往、李士东及安达沙四人统领,北一路由李士群、王守一和斗难统领,引了时下的各部人马近一万五千之众,点了火把,浩浩荡荡地向前奔去了。

周致远见众人明火执仗,不再隐藏,道:“瞧这阵势,他们是要向教廷发起总攻了!”艳阳道:“不是还有天璇、天枢、天玑三峰么,他们便不怕这三峰一同来攻击他们?”周致远道:“三峰不得教主号令,绝难一致行动,况且无教主号令,各峰人马亦不得擅自行动!”淳于染道:“不错!峰主理该有教主号令,而后行动。”周致远续道:“护教长老因不掌兵众,却有便宜之权,他们可先斩后奏!”艳阳道:“我晓得了,李士群等人已统一了号令,占尽了先机,大可不必在意天枢三峰而直攻教廷!”周致远道:“正是如此。”

又听得淳于染问周致远道:“长老手底下能有多少人马?”周致远道:“一位长老,其徒众不过二三百。不过长老的徒众,但凡勤奋一些的,其武艺皆不差。”淳于染道:“四个长老,一人有徒众二三百,合起来亦足一千多的精兵良将,再者长老居住教廷之中,如此讲来,李士群等人倒是得应对长老。”周致远稍一琢磨,道:“教廷中尚有四个长老,不过四个长老并非居住一处,若李士群等人分兵攻打,能尽速拿下则好,若不能尽速拿下,必然给教主的人马察觉,亦是一大隐患……”

淳于染恍然醒悟,不待周致远讲完,即脱口道:“周兄弟讲得不错!李士群等人理该直接去围攻教主宫院,否则教主察觉,发了号令出去,天枢等三峰便可一齐出动,自后侧攻击李士群等人了!”艳阳道:“我晓得了!他们该稳住教主在先,而后应对长老!”周致远忽道:“不过,他七人为何不走同一道路,却要分头行动呢?”淳于染道:“此两路去教廷,可有远近之别?”周致远道:“若说远近,相别亦不大,仅二三里而已。”淳于染闻言,亦琢磨不透。艳阳道:“方才我跟随段辉二人,瞧见那道路并不宽敞,兴许是他们人多拥挤,须分两路行进,以免拖拖拉拉,耽误时辰。”周致远道:“公子此言倒是有理。”

此刻李士群七人南北两路的人马奔行将毕,艳阳道:“咱们分头跟随,我跟随李士群三人,你二人跟随古不往四人!”周致远道:“若我三人需碰头可怎么办?”艳阳稍一琢磨,道:“他们碰头,咱们便碰头。”周致远道:“只怕黑灯瞎火,咱们又不便出声,两下里寻不着!”艳阳略微思索,道:“周兄你晓得龚云府的宅院么?”周致远道:“晓得。”艳阳道:“他们碰头后,咱们便去龚云府宅院大门前碰头!”周致远应声,两下里遂分头奔去。

艳阳跟随李士群等八九千人,奔了一阵,至开阳峰兵部大院外边时,见众人折向了东南去的岔道,艳阳心中道:“看来这是开阳峰通往教廷去的道路,不必再绕去天权峰一侧!”片刻后,艳阳亦奔进了道路之中,见道路果然狭窄,遂又自语道:“看来我料想得不错,这山道至宽处可三骑并行,窄处仅能一骑单行,若一二万人马拥于一处,又夜间昏黑,确难行走!”小半个时辰后,李士群等人行进教廷辖境,艳阳早已抢奔至了打头的李士群三人旁侧。

进得昆仑教廷辖境不片刻,前头现出一处二三丈阔,一二丈高的门楼挺立,门楼之上灯火未熄。李士群众人奔近门楼一二十步时,门楼上本已昏睡的守卫忽然惊醒了两个来。两守卫瞧见楼下忽然涌近一大片火把,惊得睡意全无,便要奔去击打警钟,却不想底下的李士群众人早有预备。艳阳观望时,见李士群三人身后忽然挺出了二三十名弓弩手来,二三十人一齐出手,瞬息之间便有二三十支劲弩望门楼激射而去。木质门楼并不十分厚实,呲呲声响中,顿时穿了二三十个窟窿,里边的一二十名守卫亦瞬间毙命,许多人中了不止一箭。

艳阳不由惊了一惊,心中道:“这些人不出手罢了,当真出手时,还真是凶猛得紧呢!不可小觑,不可小觑!”心中叹出一句,随即又道,“莫非昆仑教廷于七峰主的进廷通道上,皆设置有守卫的门楼?”继而又道,“不错,理该如此!前番我随段辉二人,见他二人奔近教廷时,忽然飞身绕行去了旁侧山头,定然便是此故!”艳阳思想间,瞧见那给众人击穿的门楼,心中又道:“却是这门楼筑得实是单薄了一些,经不起什么折腾!里边的守卫亦不够,须四五十人方好!”原来昆仑北斗七峰的进教廷通道上,确是每一处皆设置有教廷一侧的门楼警示,不过昆仑教近百年来,已无峰主造反之事,故而这门楼警卫,已形同虚设,许多并不牢固,当中的守卫人员,至多者亦不过二十来名。

不及艳阳多少思想,李士群众人了结了守门人员,便又奔行进去。一阵后,李士群三人同章世典、古不往等人会合于一个小寺院之外,其时已近五更天,只因冬日夜长,天仍黑暗。李士群七人望见彼此如期而至,便知各自行军路上的障碍已给顺利扫除,心中欢喜。众人将将碰了头,兴许是人马多,动静大了,小寺院一侧即有人惊醒了过来,这一惊醒,自然便察觉了寺外的大片火把与兵众。

李士群七人正一齐往寺院观望时,正巧里边惊觉的两个寺僧,欲奔走去呼喊他人,不过这两名寺僧兴许是不明寺外情势,竟未去敲击警钟。章世典望寺内道:“只可惜乌萨及其徒众笃信昆仑神,一心只盼侍奉教廷,难以同我等同心!”李士东道:“所谓人各有志,强求不得!”李士群道:“我等须于天亮前拿下宫廷,此处须速战速决,绝不可节外生枝!”古不往道:“料想仅乌萨一人的一个小院亦难倒不了咱们!”原来这个寺院正是乌萨长老及其徒属的住所,且位于李士群七人进攻教主宫廷的必经之路上,李士群等人不得不将其拔除。

李士群道:“我三山峰骑君及其之上人员进寺,余下兵士将寺院围住!”又望斗难、古不往等人道:“几位长老的人手可一齐出动!”古不往等人应了一声。李士群又道:“见了乌萨,我七人便一齐将其拿下!”众人又一应。果然,李士群将将部属完毕,里边的寺院主持乌萨已给惊动了出来。不片刻,乌萨觉得极大敌情,正欲令人去敲钟时,李士群一方的一二千高手人员,一齐出动,已自寺院的正前一面,如洪水一般涌进了寺院来。外边余下的一万多寻常兵士亦持火把兵刃,将寺院给团团围住了。

乌萨的徒属仅二三百人,李士群等一二千高手飞身进去后,顿时放手击杀起来,不片刻的功夫,寺里边的人员不分老幼强弱,即死伤了大半。那奔去敲击寺钟的一个乌萨的徒弟,大钟仅仓促响得了一下,他便给四五人追赶上,而后死于刀剑之下。寺主乌萨一面,片刻后,他亦给李士群七人围堵上了。乌萨随口盘问了几句,所问皆非李士群众人挂心之事,李士群知他信奉难改,便不做声,余人见李士群不做声,又时下紧急,亦不同乌萨多言。紧跟着,乌萨的阖寺徒众已给杀伤殆尽,李士群一面的一千多高手人员齐向李士群七人身后集结而来,一同将乌萨围拢在了寺庙的大院之中。

便在此刻,艳阳三人碰过了头,亦一同跟来了乌萨寺院右斜侧的一个小坡地上,隔着外围兵士远远观望,其时两下相距百来步,因乌萨寺中火把极多,又有拼杀时的失火,故而寺中亮如白昼绝,艳阳三人皆能看望清楚。

乌萨乃西域苦行僧人,其衣衫灰暗,四肢干瘦如柴;观其面貌则鼻挺目陷,髭须曲卷,遮盖半脸,脸面酱红无光,然他苦修三四十年,修为颇高,内功亦深厚,故其面貌虽干瘦异人,其筋骨及气神却显得坚韧强劲。

众人正待观望乌萨会自决还是死斗时,忽见他双脚往围心中退了一退,而后双手手指各自捏了个莲花诀,于胸前交叉一放。李士群疑心重,见得乌萨如此动作,不知他意欲何为,心中并不松弛。却听得旁侧的王守一漫不经心地嘀咕道:“信奉佛祖的人果是不一样,纵是常人的一刀一剑便能完了的事,于他而言亦须弄出个讲究来!”王守一如此议论,自然是认为乌萨已决心自尽了,旁侧闻得王守一言语的人,亦有如他一般思想者,只待观望乌萨自决了事。

随即,乌萨莲花指于胸前交叉之后,上身忽然抖动了起来,似乎正在运功。听得章世典随口道:“瞧他这模样,似要逆行真气,自断筋脉!若他内劲充盈,蓄得胀满,我等倒是要仔细,别给他的血肉飞溅到身上来了!”李士群虽听闻了王章二人言语,但他疑心重,面上始终是疑虑的颜色。章世典话将毕时,众人忽又见乌萨的两个莲花指忽然舒张开来,呈半圈之后,两手掌又顺势叠合,而后一同往他腹部的气海穴击去。王章等人既不见乌萨绝断筋脉,又不见他胸膛炸开,不禁心奇起来。

众人紧望间,见乌萨这一击之后,他本就绷紧了的全身又跟着抖动起来,不片刻,即见他周身上下皮肉喷张,面目肿胀透血,筋脉犹如火红的毒瘤一般似要炸裂,四肢及躯干之上,亦如烧滚了的开水一般,瞧着便要冲击锅盖了。李士群心中惶急,张口道:“他这般古怪,是要做什么?”古不往素日间同乌萨有些来往,忽然惊醒道:“不好!他这是天魔解体大法,欲同我等同归于尽!”天魔解体乃是西域一带的一项玄功,此功法虽名头极重,却也极其隐秘,修习者百中无一,再者此功虽厉害无比,但一经发功,修习者必死无疑,故而多数人终其一身,仅是听闻而未能见识。

话说李士群本就疑心不定,此刻听得古不往说是天魔解体大法,顾不得这功法有何深浅和威力,便不迟疑,口中急忙呼出一个“撤!”字时,率先往后飞身了去。王守一听了古不往之言,心中大惊,跟着便要如李士群一般飞避时,忽然扑哧一声激响,乌萨布满了血丝的一对暗红眼珠子自乌萨眼眶激飞而出,正正击打在了王守一的两颊之上,不仅打得王守一两颊红肿,且眼珠子破裂之后,炸了他满面的血腥污秽。王守一猛然经这一下,心中大骇,胡乱呼出一声时,急骋推身法,瞬间往后侧避退了去。王守一毕竟是峰主,武艺非比寻常,他这一下退身的功夫,却也是快捷利落。

这院中,乌萨眼珠喷出之后,周身上下亦跟着炸裂飞刺开来,瞬间之后,胸腹之中蓄积爆满了的解体功力,终如火山喷发一般,向四面八方炸裂了开去。这些剧变仅在一瞬之间,其时场中围住乌萨的众人,近三分之二不及避开,乌萨四肢炸裂时,便有许多人给乌萨激飞出的血肉、骨头及身上硬物击打中,紧跟着躯干爆开后,天魔解体的巨大威力冲击而来,便有更多的人当场倒下了。远在旁侧观望的艳阳三人,只听得怦的一剧烈声响,乌萨气劲连带着躯干血肉冲击四开,仅眨眼的瞬间,便有二三百人折倒了下去,折倒的数百人之中,一些当场气绝,一些已血肉模糊,一些正皮开肉绽挣扎呼痛不止。

艳阳大惊之间,猛然忆起四五年前,自己欲迎娶令狐雅若时,他青城山上的师父和光道长同他讲过的,世间最厉害骇人的功法其实是“天魔解体式”一事来。其时艳阳心中听得欢喜入迷,仅是年少者新奇之心极盛,且又听得他师父说,这骇人玄功仅传闻于西域一带,中原武林中,不仅无人见识,便是传言亦无一句,遂于此神秘玄功心奇而已,到底从未思想过,自己有生之年,竟能亲眼目睹到这一骇人玄功的运发,亦不曾仔细料想到,这一玄功果真能于瞬息之间,使得数百人身死与伤残,发功者自身亦支离破碎;如此看来,当世间的功法之中,最骇人者,确是莫过于此。艳阳念及眼前的骇人情景,再忆起当初聆听师父讲解此功法时,自己的心奇情景,心中感慨之余,不知是喜是忧。

艳阳怵目惊心间,听得旁侧的淳于染道:“当初我随大公子去黔地助唐教主攻打郑渊时,郑渊给众人包围,临死前亦使出了这‘天魔解体式’,欲同众人拼命,想不到此处又再次见识了这一骇人的功法!”周致远道:“若不是今日得见,我几已忘了世间有此玄功了,其实于西域一带早有传闻!”淳于染道:“或许正是如此,李士群等许多人心中皆不防备,着了他道!”周致远道:“不错,乌萨正是出其不意地使了这么一手,方使得李士群一面数百人殒命!”淳于染道:“不过当初郑渊发功的手法和方才乌萨的手法却有些不同!想来该是他二人修习的路子有异!”艳阳随口道:“这在武林之中乃是常事了,便是同一个路数,亦有使出各不相同的花样来的,说到底还是差不多的功力。”淳于染随口道:“正是如此。”

艳阳三人低声谈论时,李士群七人皆已避身至了乌萨功法的杀伤圈外,李士群、古不往、斗难三人因避闪及时,皆毫发无损,王守一双颊给乌萨的一对眼珠子击打中,仅是重重地惊吓了一番,却无其他损伤。章世典和李士东于半空中给乌萨的激飞来的两颗牙齿击打中,一人伤了后股,一人伤了后大腿,幸是牙齿击打二人时,其飞势已弱,故而二人亦无多大伤害。另有长老安达沙给乌萨的一个手指头儿击打在后颈上,李士群等人观望他时,他正脖颈疼痛,不能随意转动,便如僵硬了一般。安达沙心中愤懑,于乌萨及其邪功叫骂了好几句,章世典忍了自身疼痛,瞧见安达沙此后似要落个歪脖子模样,心中不禁暗自嬉笑了一下。李士群七人之外,诸如斗难、古不往、李士东、安达沙四人的徒众,李士群、王守一、章世典三峰主的门主、头领等人多数亦受些损伤,不过重伤者极少。

李士群见到底是了结了乌萨及其徒众,即又醒起眼前大事来,望众人道:“距天明已不早,我等须尽快围攻教廷!方才这几下动静,还不知是否有他人察觉呢!”斗难亦心急道:“正是如此,别给功亏一篑了!”古不往道:“不错!方才死伤的留下,其余的人马尽速进发便是!”众人言定,便又齐整人马,望昆仑教主宫廷一侧奔行而去。方才同乌萨一战,李士群一方仅死伤五六百人手,几乎等同于皮肉轻伤,故而此刻进发,士气仍然不减。

艳阳见众人又向前奔行,惊奇之间,不由脱口道:“他们这各个击破的策略倒是屡试不爽啊!”周致远道:“那是教廷一方无人知觉,互不通气之故!”淳于染道:“另有极紧要的一点!便是李士群七人一方头领人员,皆无有叛变,或是告发泄秘者!”艳阳心中恍然,随口道:“正是如此。若有人泄密,这教廷早该乱了。”继而又道,“如今乌萨完了,他们下一步会攻哪个长老呢?”

周致远道:“眼下教廷一面仅剩坎波上人、桑钦尊者及比遮罗三个长老,不过照李士群七人行走的路径看来,三长老的住所或是位于他们旁侧或是背面,皆阻碍不着他们了。他们或许不必再顾虑长老势力,直接去围攻教主宫廷。”淳于染随口道:“言之有理。”艳阳心中亦明朗过来,道:“事不宜迟,我三人再追!”此刻李士群七人已远去。三人遂又旁侧飞奔跟赶。

李士群众人行出约三里,距教主宫廷已不远,忽然前方匆匆忙忙奔走来了数百人马。七人一惊,皆缓下了步子来。不过众人瞧见近来的人马稀少,倒不十分忧心,只挂心来人是否为教主的人手。不片刻,立面的数百人行至前来,其首领望李士群众人喝道:“来者何人?”李士群应声道:“我等乃各峰人员,你等又是何人?”这首领道:“我乃德龙公子府中左卫仕统领赵盾!你等可是奉教主命前来营救公子的?”众人闻言一惊。李士群觉出对方话中大有变故,遂顺其意问道:“不错!德龙公子现身在何处?”首领道:“适才给一伙身份不明的人劫走了,本统领正奉命追寻呢!”李士群众人闻言大惊,不禁面面相觑起来。

这守卫首领赵盾适才心急,又是寻主心切,一时不察觉李士群众人的可疑之处,此刻他平静了一些,见众人茫然不知的面色,忽然醒悟,脱口喝问道:“你等峰主及长老,不得教主谕令而擅自集结行动,究竟有何图谋?”因李士群众人皆照教员的等级份位着装,故而这首领瞧清之后,晓得李士群七人皆是峰主与长老一级的人物。

李士群只挂心谁人劫走了教主公子,全不在意眼下他这数百人,遂径问道:“劫走德龙公子的人究竟奔走去了何处?我等一道,即刻去将公子追寻归来!”赵盾见李士群讲得颇为真切,又将信将疑起来,道:“公子给人劫走乃是一盏茶之间的事,你等各峰主如何能得此讯息,又怎能集结如此之迅?”李士群道:“我等实有教主谕令,不便同你言明。不过眼下找寻公子乃是头顶大事,你无须多疑。若耽搁了时辰,误了公子性命,你可担当得起么?”赵盾心中确是惧怕,便望东面一指,道:“前刻瞧见他们往那边去了!”

李士群道:“那是天玑峰的所在,难不成是高竹的人手劫走了公子?”赵盾道:“是否乃高竹的人手我等尚且不知,不过屠元起几人已叛教,正是他几人做了内贼,伙同他人劫走的公子!”李士东听闻过屠元起的名头,道:“是德龙公子府中的右卫仕统领屠元起么?”赵盾道:“正是!”李士群众人闻言,心中不免又一惊,不期今晚之事竟会生出如此一个蹊跷的枝节来。李士群道:“屠元起他人呢?”赵盾道:“据说已随贼人同去了!”李士群无暇多虑,道:“事不宜迟,你等先行,我等随你即刻去围了天玑峰,将德龙公子解救出来,送归教廷!”赵盾见李士群讲得真切,心中颇为惊喜,道:“你等果有解救公子之心?”

李士群道:“我等身为教众,自当以教主及公子为重,眼下公子有难,岂有不解救公子之理!”赵盾更不多疑,欢喜道:“如此甚好!待解救了公子,本统领定与教主报你等大功!”其时斗难、古不往等人听闻李士群话语,至此刻,便晓得了他是随机应变,将计就计之策。此计策,一来可随众人前去追寻公子,而后将其拿来作质,二来若公子果真是给天玑峰劫去的,亦可假此事由及赵盾众人之手,一举将高竹的天玑峰杀灭了。

赵盾讲完,李士群道:“事不宜迟,你尽快引我等前去,莫误了公子的性命!”赵盾不敢再迟疑,便引众人奔前打头,而后李士群七人领大军跟随而去。艳阳三人于旁侧依稀听得了动静,艳阳心中大奇道:“天玑峰的人何以会劫持教派的公子?莫非是他们欲夺宝剑?”周致远道:“若天玑峰主意欲以德龙公子要挟教主,令教主将藏剑图交与他们,依教主重教务而轻私情的性子,亦不大可能呀!”艳阳道:“不错,不错!子女岂有教派重要?如此看来,这天玑峰的峰主必定没什么头脑!”淳于染道:“不过李士群众人已消灭了教中的大半人手,他们手中再拿住教主之子,以此为质,那分量可就大不相同了!”艳阳道:“不错,咱们赶紧跟了前去!”艳阳三人说罢,又跟随前去。

前头的李士群七人跟于赵盾众人身后,瞧见打头的赵盾众人行走去了弯道之中,难以知觉身后之事,李士群急低声同左右的斗难、古不往等人道:“不论何时,若赵盾最终起了疑心,大伙儿便以我拔剑指天为号,一齐出手了结了他们!”众人闻言一应,将此暗号传了下去。跟着,道路行直,李士群望前头的赵盾与众人低声道:“我前去和他同行,免得他生疑!”众人应声,李士群便催马奔了前去,终同赵盾并行。

众人如此奔行一大阵,五更末刻,天将将放亮时,行至了天玑峰的山口前。天玑峰坐东朝西,兵部大院的院门正对教廷一侧。此时,天玑峰兵部大院外边围院的城墙上皆列满了兵士,院墙正中的门楼上站立了八九人,当中一个便是天玑峰的峰主高竹。高竹等人紧紧往前眺望,似是等候之状。不片刻,赵盾、李士群众人行近,高竹望见李士群,稍后又望见章世典、王守一等人,心中大惊,继而大疑,同左右人道:“怎么王守一、章世典等人皆来了?怎得如此迅捷?”

高竹左侧一人见了高竹的惊疑面色,心中不安,道:“来的不是教主的人手?”高竹道:“是天权、开阳、瑶光三峰的人马!此三峰距教廷皆十里远近,开阳峰位于正西一侧,距我天玑峰,更有二十多里,往返之间,四五十里,我等自劫走公子至此不满半个时辰,其时教主尚未得知,他几个山头的人马怎得如此迅捷,又怎能同时赶至,便如事先邀约好的一般?”高竹左侧中的另一人道:“莫非他们另有图谋?”高竹道:“必然如此!天权和开阳峰的人马来了,我天玑峰右侧的天枢峰距此仅七八里,他们的人马却不见来?此事必有隐情!”高竹虽疑心李士群众人别有图谋,一时半会却也琢磨不透。

高竹众人斜面百步处的矮丛林下,艳阳三人亦已赶至,三人探出头来,依稀瞧了门楼几眼,周致远与艳阳二人道,门楼当中站立的中年者便是高竹。周致远将将讲完,三人不约而同地望见高竹左侧讲话的那几人来,原来这几人正是他们昨日瞧见的已着了昆仑教骑君服饰的泰山派的几人,高竹左侧的首一个正是泰山掌门薛敬的儿子薛祖华,薛祖华再往左,依次是张武、杨绍平、王云五三人。

艳阳脱口道:“原来泰山派的五人便在这了!”淳于染道:“还少了一个?”周致远仔细一瞧,道:“果真只四个!”淳于染道:“我仍忆得昨日他五人走近关口时,后头有一个较瘦小清秀的,正是缺了这一个。”艳阳随口道:“兴许他是在院子里边。”周致远道:“不打紧,总是晓得他们在这儿了,不必再去疑心顾虑。”艳阳道:“原来薛祖华五人竟是勾结了天玑峰的高竹!这可奇了,天南地北的,他双方是如何结识上的?”艳阳此惑,淳于染二人自然不明。

周致远稍一琢磨,随即醒起,道:“当初教中有传言,说高竹峰主的夫人孙三凤是泰山派的子弟,莫非薛祖华等人是以此而寻上的高竹?”艳阳道:“高竹可是汉人?”周致远道:“是汉人,且是河东人氏。据说他是十六年前入教的。”跟着往门口上指示道,“高竹右侧第二位的那个女人便是孙三凤。”淳于染道:“屠元起呢?”周致远道:“便是高竹右侧的首一个。”

正此刻,听得八九十步外的李士群望高竹喊话道:“高峰主!你等为何劫持了德龙公子?我等奉命协助赵盾首领前来迎接德龙公子!你等若欲活命,尽速将公子交还了出来!”高竹心中虽惊,却断定李士群众人另有图谋,遂朗声道:“我劫持了公子不错,但你等几个峰主和长老,未有教主号令而擅自聚集,必是来之不善,别有阴谋!”继而又道,“咱们不妨敞开了说罢!你等勾结一块,莫非亦是冲着龙首山上的宝剑而来的?若是要宝剑,你等如此人多势众,便去径去山上搜寻罢了!何必在此耗费时辰与精力?”

旁侧的艳阳三人,闻得高竹之言,心中即明了起来。周致远脱口道:“果然是为宝剑而来!”艳阳嘿嘿一笑,道:“同李士群众人相较而言,泰山派和高竹等人劫持教主之子,欲以之要挟,获得宝剑,此可谓是‘剑走偏锋’的路数呀!”淳于染道:“想来高竹等人,人马稀少,无有对抗教廷的势力,只得另辟蹊径了!”周致远思及德龙公子挟持之事,疑道:“公子的府宅距教主的寝宫仅一里远近,又有卫仕把守,纵然屠元起内应,亦不免有一番激烈拼斗,却不知他众人是如何不惊动教主而将公子劫走的?”

三人正要寻思时,猛听得李士群望高竹道:“龙首山上有什么宝剑,我等不知!现下只问你放人不放?若再迟疑,我等便要进院拿人啦!”继而狠言道:“晾你一个小小的天玑峰,也万难抵挡我身后的一二万人马!”原来李士群听了高竹言语,晓得他是欲以公子为质,谋取宝剑,此刻已天明,又惧身后教主的人马赶来,若不能于教主人马赶至之前拿下天玑峰,则有腹背受敌之危。李士群料想及此,故而心中有了强攻之意。

高竹闻得李士群言语,更断定他众人不单是为解救公子而来,又恐他不顾公子生死,心中亦慌急起来。旁侧的薛祖华脱口道:“想不到半路杀出了他们这一伙人马来!他们有何图谋?”高竹随口道:“依我看来,多半是为的宝剑!”高竹右侧的屠元起闻言道:“如此一来,可就棘手多了!”高竹时下无计,只得望李士群高声道:“你休得狂妄!教主的儿子和女儿皆在我院中,他两个若死了,教主也定然放不过你等!”

这一边的艳阳闻言一惊,急望周致远道:“教主还有女儿?”周致远亦惊道:“是有个女儿,只不想,他们竟连教主的女儿也拿至手中了!如此本事可当真不小啊!”艳阳道:“教主有女儿,怎不曾听你提起过?”周致远道:“她女儿姓水名自清,仅十六七岁。我只想她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儿,同咱们又不相干,故而不曾提她。”艳阳思想,亦觉有理,遂不再言,只随口问道:“教主女儿生得如何?”周致远道:“小公主未出阁,咱们许多人皆不曾见过。”说完,心中思想到:“艳阳公子并非好色之徒,却如何听了女子便要问她相貌如何?”想时,心中不免一笑。跟着,艳阳应了一声,不再问教主女儿之事。

又听得那一面的李士群问赵盾道:“小公主亦在他们手中?”赵盾道:“正是呢!他们用的是迷香,分了两头行动,公子一侧守卫众多,他们是假屠元起之手施行的,公主一侧守卫稀少,据公主的侍从所讲,该是孙三凤偕同了另一个女高手施行的。那迷香仅能使人软倒,却不能使人晕厥,故而软倒之人仍能觉知身侧之事,亦能开口讲话。”

李士群闻言,无暇细思,只知教主的人马若到来,自己一方必然十分被动,遂望高竹道:“你等欲以公子和小公主要挟教主,教主深明大义,又极重教派安危,想来必然不会轻易答允了你等所求!既如此,还不如将公子交来,求个活命!”赵盾亦一旁喊道:“你等别谋害公子,有什么话,等教主来了再说!”李士群闻得赵盾言语,心中愈急,径向高竹叫喊道:“再不将公子和公主交出来,我等可要出手啦!”公子乃是赵盾的主子,他生怕公子丧命,急望李士群道:“李峰主稍安勿躁,咱们等候教主来了再说!若逼得他们急了,只怕公子公主性命不保!”

李士群道:“你我双方人马一同杀进,你等伺机抢夺公子公主便是!高竹等人早有预谋,纵是教主来了,亦奈何不了他们,唯有强攻而已!”门楼上的高竹众人闻言,心中亦慌急无比。高竹灵机一动,望赵盾道:“赵统领!李士群等人分明是别有阴谋,你为何要同他们一块,听信贼人的花言巧语!”赵盾道:“此话怎讲?”高竹哈哈一笑,道:“那不明摆的嘛!李士群身后有三人是长老,还有一人是数千里外的天光寺的寺主斗难大和尚,他们聚到一块,难不成亦是奉了教主之命?这一时半会的,教主哪来如此神通,可令他们顷刻而至!”

赵盾虽识得教中的长老,却不识得数千里外天光寺的主持斗难和尚,再者前刻慌急,故而不曾细思李士群的言语,此刻赵盾闻得高竹言语,顺着他的思路略想,觉着确是如此。赵盾正要转头来向李士群问话时,李士群忽然刷地一下拔出手中早已把紧了的宝剑,跟着一剑挥出,呲地一声急响后,赵盾颈上热血如柱喷出,随即扑通一声,人头已掉落地上。赵盾身后的一二百卫仕,连同门楼上观望的高竹众人,无不大惊失色。李士群杀了赵盾,急转头来望赵盾一众惊慌的属下道:“想活命的,即刻同我等杀进去,解救公子公主,否则如同赵盾,一个不留!”

瞧得这一变故,门楼上的高竹急转了头望向他夫人孙三凤右侧的一个着教派门主服饰的十八九岁的少年道:“志儿!你即可下去同你袁师姐一道,速将公子公主携走!”这少年急问:“往何处走?”高竹道:“往龙首山一侧!”少年应了一声,遂转身走去。艳阳瞧见这少年着的是门主服饰,心中惊奇,向周致远问道:“他是谁?年纪轻轻,便是门主了?”周致远道:“听说高竹有一子,名叫高显志,想来该是他了!”

那立面的李士群,隐约听得了高竹欲转移公子的言语,遂同奔近前来的古不往众人,道:“他们欲逃!”古不往道:“咱们赶紧杀了进去!”李士群遂道:”成败在此一举!我等各部人手一齐上,切莫走脱了公子公主二人!”众人闻言一应,便传令部属,一同杀奔高竹众人而来。赵盾的二百来名部属,因惧怕李士群威势,便随了他众人拼杀。

薛祖华见李士群凶恶且人手众多,心中起了怯意,急望高竹道:“他们人手远盛我方,我等难以抵挡!不如就此携了公子公主一同撤走罢!”旁侧的张武道:“只怕有些迟了!”高竹心中亦十分慌急,却也无可奈何,他道:“眼下这一变故是我等事先谁也不曾料到的,是生是死,唯有听天由命了!”右侧的屠元起亦焦急道:“话虽如此,却也不能坐以待毙!”高竹道:“亦不见得没有生机!”众人奇时,见他续道,“若咱们能竭力抵挡,待得教主的人马赶至,李士群众人腹背受敌,必然大乱,咱们便有生机了!”众人闻言恍然。高竹的夫人孙三凤虽为女子,身上却有些刚烈汉子的气概,她闻言即道:“峰主讲得不错,咱们唯有奋死一搏,等候教主赶至了!”孙三凤将将讲完,李士群众人的兵刃已近眼前,高竹、孙三凤、屠元起及薛祖华四人纷纷出手,同李士群七人拼斗起来。李士群七人的一万五六千部属,则自四面八方向高竹的兵部大院涌杀了过去。

淳于染瞧见如此情状,道:“天不佑他高竹和泰山派的人呀!瞧眼下这阵势,只怕教主还未赶至,高竹的小院便给李士群一方的人马踏平了!”周致远心中亦急,道:“只怕高显一方的人手不能保住公子公主!”淳于染并不关心高竹与李士群双方的死活,他讲出这一句,其实仅是随口谈论眼下双方的形势而已;周致远却有些关心公子公主的安危。艳阳自也瞧出了眼下急状,遂正色道:“我三人该出手了!”淳于染问道:“助哪一方?”艳阳道:“他们彼此干架,咱们不必理会!咱们径去解救公子公主罢!”淳于染有挟持公子公主之意,道:“不错!有了公子公主,咱们便有许多回旋的余地了!”于是乎,艳阳三人飞身了出来。

话说淳于染乃艳风府中二三千名武士、侍卫中的一等高手,其武艺可跻身当时武林中的一二流境界;周致远二年多前随艳阳、令狐雅若夫妇去天山瑶池,得了令狐冲老人的指点,武功剑法皆有大进,这二三年来又勤练不怠,武艺实已在淳于染之上,只是淳于年纪长周致远十多岁,内功一项,则稍强于他;至于司马艳阳,综合而言,其时他的武艺已近是天下第一了。于是乎,三人飞身出来,自李士群一方的人马头顶飞掠过去时,便丝毫不惧。

李士群七人拼斗之时,王守一和李士东二人的面目正好朝向艳阳三人飞进一侧,二人闪眼之间,便瞧见了艳阳三人。此刻艳阳三人的穿着皆是昨夜自关口兵士夺来的衣服,王守一瞧见三人着本教兵士服饰,然其武艺绝非寻常兵士能及,心中不禁大奇起来,脱口道:“那里飞奔去了三个不明人物,瞧着武艺高强,不似我方人手!”其时李士东和章世典,二人一前一后,正要攻杀泰山派的张武,他闻得王守一言语,不由缓了对张武的功势,张口道:“不错!他三个形色不对,多半是不速之客!”众人闻言大惊,兀自猜疑不定。

李士群虽疑惑,却无暇多虑,其时他正同斗难一道,联手攻击高竹,遂也停了手来,急望李士东二人,道:“士东、王兄,你二人便去瞧瞧罢!别给他人趁乱,将公子公主多走了!”李王二人闻言,亦晓得李士群众人对付高竹等人仍有余暇,便即望艳阳三人一处,飞身追赶而去。高竹等人面临绝境,此刻听闻有他人闯入,心中反倒欢喜。

话说艳阳一侧。三人飞至院墙头,即落地歇气,李士群一方的兵士及骑君急地围拢了七八个来,向三人喝问。艳阳三人自无暇理会,一齐出手,不需兵刃出手,拳掌到处,七八个近身的兵士、骑君即纷纷摔倒了去。旁人猛见三人武艺高强,便不敢轻易近身。此刻天已全亮,艳阳闪眼一望,瞧见大院东南侧,高显志和一个着昆仑教骑君服饰的身材瘦小的清秀人员,另有十几个随从,押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和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正急速往外奔走而去。

艳阳瞧见那男子锦衣华服,头戴金冠,腰束宝带;那少女盘着一头黑发,面目清秀白皙,身上衣装虽厚实,却也华美得体,高雅贵气,便料定二人必然是教主的子女水德龙、水自清兄妹了。艳阳急伸手一指,道:“他们在那里,咱们追去!”周致远一望,他虽不曾见识过公主水自清,却见过公子水德龙,见确是他,道:“不错,那年轻男子正是德龙公子!”其时,高竹一方的人员且战且退,已死伤了近半,双方人员正激斗于大院的里外。

艳阳三人正要飞身去追赶高显等人时,旁侧拼杀的人群中,忽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道:“是周致远!”周致远及艳阳循声往旁侧望去,见出声的正是李山红,她的旁侧便是公孙宏。周致远望去后,同李山红眼神正好相触。李山红面色瞬间变了一变,眼神中满是如思如怨的情愫。艳阳瞧见李山红的黯然面色,心中不禁思想道:“看来这李山红确是喜欢周兄的了!她虽蛮横,但这欢喜之情,却也是实的!或许周兄在此,她便不会许身与公孙宏罢!”

公孙宏自然识得周致远,他听得李山红话声,急望来,亦望见了周致远及艳阳二人。公孙宏问道:“他旁侧那两个是什么人?”李山红见识过艳阳,道:“是西蜀司马家的小儿子司马艳阳!当年正是他劫走的周致远二人!”公孙宏晓得李山红喜欢周致远,心中自思道:“如此讲来,还得多谢他啦!当年若不是他将周致远携走,山红或许便不会瞧见我了!”公孙宏如此思想,即又醒起适才所听得周致远二人的言语来,急道:“他们欲劫走公子公主,咱们须拦住他们!”正说时,李士东和王守一亦赶至,听得了公孙宏的言语。李士东望二人道:“正是!你二人领大伙儿拦住他三个,我二人去夺公子公主来!”李士东讲完,便偕同王守一望高显志一侧飞身而去。

艳阳急道:“糟糕,可别给他二人先下了手了!”艳阳一句说出,便即飞身抢去,淳于染亦跟了上去。公孙宏大呼左右,急地飞身半道来拦截,李山红亦望周致远飞来,只淳于染一侧尚无人顾及,淳于染径望李士东二人追赶了去。接下一刻,艳阳、公孙、周致远和李山红等人同时落身于院落近院墙一侧的倒座房的瓦背之上,公孙、李山红二人左右又各有二三名头领随从。

此刻艳阳手中握的是宝剑,他同公孙宏几人急对了几下,一来艳阳剑法并不厉害,二来公孙宏有三四人同时围攻于他,故而艳阳不能击退众人。周致远一侧,他因剑法强于艳阳,对敌李山红三四人时,便有胜势。艳阳见自己不能以刀剑制敌,便没了耐心,左手手掌望公孙宏忽地推出,公孙宏留心时,猛见一个明亮火束朝自己胸口刺来。公孙猛然一惊,待去避让,已来不及,胸口衣衫即刻给烧出了一个焦烂透彻的窟窿来了,皮肉随之隐隐作痛。亏的是此时寒冬,昆仑山中更是寒冷,公孙宏穿了二三层衣衫,方得不焦烂皮肉,其实亦是艳阳手下留情,晓得自己“燧人神火”功如今的功力已颇为纯熟凌厉,常人绝难抵挡,故而推出这火刺时,仅用四五层内功。

公孙宏着了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且瞧见对手火刺功夫十分迅捷,绝难抵挡,便不敢再贸然进攻,艳阳毫不迟疑,急望李士东二人追去。公孙宏羞怒无比,便要转头来助攻周致远,却不想周致远早已杀退了李山红的随从,跟着又一掌击退了李山红,不及公孙宏助手,他已飞身走脱了。公孙宏望见周致远击退李山红的一掌,心中忽有些酸涩的意味,道:“他到底还是顾念旧情的,不忍对你下杀手!”经了方才几下拼斗,李山红晓得自己远不敌周致远,此刻又望他绝尘而去,心中正不欢快,遂道:“你那是什么话!难不成是期盼他杀了我么!”公孙宏晓得自己言语不当,难以辩解,遂不多言。公孙宏转而道:“怎么办,还追他们不追?”李山红道:“自然是追了!且去瞧我二哥怎么收拾他!”于是乎,二人又领随从飞身追去。

正当艳阳一面你追我赶时,前头的李士群一面已杀得惨烈,高竹、屠元起、孙三凤、薛祖华、张武、杨绍平、王云五七人皆有了较重的伤势,李士群一方的人手中,仅方才给乌萨天魔解体式击中脖子的安达沙长老,因脖子不能随意转动,受了较多损伤,其余古不往、斗难、李士群、章世典四人皆只皮外轻伤而已。不过薛祖华自他父亲薛敬处,习得了二三层的“火阳掌”功夫,他慌急之际,使出了两手,斗难的左肩头,给他的火阳掌击中了一掌,焦烂了一些皮肉,遂于薛祖华的火掌功夫,有几分忌惮。

正此高竹众人危殆之际,李士群五人身后忽然急匆匆走马奔来了一人。李士群因始终忧心教主会率众自后侧赶来,故而于后侧的动静极为敏感,此刻他觉得动静,便急地转头来瞧,却不想奔来的这人竟是留玉衡峰中看守龚云府众人的自己属下段辉。李士群瞧见段辉身上有伤,且面色忧急,便断定是出了乱子了。李士群收了攻势,转头来迎候段辉。段辉奔至前来,急勒马报道:“峰主!龚云府走脱啦!”李士群大惊,无论如何料想不到此一点,脱口道:“那如此坚固的铁镣,他亦能挣断了不成?还是你几人皆倒头睡觉啦!”段辉急道:“不敢不敢!是龚云府他会缩骨功,他双手能缩得比他手腕还细,我等全不料到,那手上的铁镣便给他摆脱了!”继而道,“他双手缩出来后,趁我等不备,忽然暴发,他的武功亦是厉害,又有那沉重得力的铁镣在手,随意挥打,便能要人性命!我几人武艺不如,不能抵挡住他,便给他走脱了!”

李士群旁侧的古不往闻言大惊,极是愕然地道:“龚云府竟然会使缩骨功?”安达沙亦道:“这龟儿子藏得可是够深呀!这许多年来,我等竟无人察觉!”李士群恨恼难平,脱口道:“早知如此,当初真不该留此后患!”安达沙续道:“我当时便说了么,该一刀了结了他!”因安达沙确是讲过此话,故而众人不能言语。李士群道:“龚云府他人呢?”段辉道:“该是去教廷一侧了!”众人又一惊,却也无可奈何。章世典望来段辉道:“我峰中的陆康呢?”王守一亦道:“另有我峰中李贞!”段辉道:“龚云府走脱后,我和陆康、李贞等人便分头找寻几位峰主及长老!陆二人去了教廷一侧,我便寻来此处了!”众人闻言,不由又静默下来。

李士群正要讲话时,忽然段辉身后一二里处,有二三千的人马奔来。李士群大惊,不由脱口道:“看来是教主的人马到了!”古不往亦不由脱口道:“这可如何是好?”高竹见此情势,心中忽然有了主意,他哈哈一笑,望向李士群众人道:“这下可好啦!龚云府偕同教主到来,咱们皆是叛教谋逆之人,便成了同一条船上的人啦!”李士群众人闻言一惊,觉出了高竹的言外之意,亦知他讲的确是实情。李士群急转头来,道:“既如此,我双方且罢斗,一同退了教主这个大敌再讲,如何?”

高竹一方的人员早已死伤了大半,高竹心中自然愤恨,遂冷言道:“还不赶紧令你的人住手!”李士群众人遂传下号令,令己方人手罢斗,而后双方又一同集结人马,兵指向外,预备迎候教主到来。古不往忽醒起了公子公主来,急望高竹道:“公子、公主二人呢?还不赶紧命你的人将他们领了回来?”继而道,“若给教主的人夺了去,咱们可要玩完啦!”高竹遂向旁侧的薛祖华使了个眼色,道:“祖华贤侄,你去接应德龙公子他们罢!”薛祖华闻言,便即行去。薛祖华已受伤,行走不快,他勉力急行至后侧山头,方言一望,远远瞧见东南面三四里外的雪地上,艳阳三人正同李士东、王守一、公孙宏、李山红等人交手,而劫持水氏兄妹的高显志等人亦已给众人追赶上了,正竭力奔逃呢。薛祖华见状,遂忍身上伤痛,加紧奔行追赶。

话说艳阳三人这一处。淳于染、周致远二人竭力拼杀,抵挡住了李士东众人后,周致远即向艳阳道:“公子,您可去解救德龙公子兄妹!”艳阳闻言,心中明了,便抽身出来,望高显志众人一侧追赶了去。李士东经方才拼斗,晓得一时半会拿周致远二人不下,又见艳阳飞去,便无心再同周致远二人纠缠,亦抽身出来,望艳阳追去。艳阳的功力远胜高显志等人,又者高显志等人有水氏兄妹这一累赘,不能竭力奔走,故而艳阳瞬间便赶了上来。艳阳望高显志道:“放开了他兄妹,否则我便不客气啦!”高显志尚未出声,他旁侧的泰山派的瘦小清秀个子却忽然止步来,同高显志道:“令他们先行一步,你我二人断了这尾巴再说!”高显志应声。

艳阳闻言一惊,咦了一声,又仔细望了望出声的瘦小个子,终于张口来,道:“难怪瞧着那般娇小,原来你是个女的呀!”继而哈哈一笑,道:“想不到泰山派的‘七人团’里边还有女子!不错不错,阴阳合和,甚好!”这女子姓袁名明月,二十七八岁,便是前刻高竹同高显志所讲的高显志的“袁师姐”,其实是泰山派‘七人团’中的两名女子之一。袁明月能进泰山派七人团,其武艺其实比高显要强出许多。袁明月见艳阳话语轻挑,心中起怒,便要偕同高显志来对付艳阳。正此刻,艳阳身后的李士东却赶至了,李士东亦欲夺走教主子女,袁明月不能不拦阻住他。

袁明月未见识过司马艳阳,亦不晓得他武艺的深浅,且艳阳瞧着年纪轻,仅二十几的模样,便轻视于他。袁明月道:“你对付这小子,我拦住那另外一个!”袁明月讲完,便望李士东飞身迎去。艳阳全不在乎高显志,只留心袁明月的举动,此刻见了她雷厉风行的果敢情状,不由一惊,脱口道:“果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倒小瞧了她!”艳阳自顾自说时,高显志已飞身举剑刺了来。艳阳急地闪身,避了开去,往前一瞧,见水氏兄妹给众人挟持,正如鞭打牛马一般地往前驱赶催促。水氏兄妹中的水德龙,其手脚已给众人上了铁镣,瞧他模样,他该是会武艺,且有一定内功,是以手脚皆给众人锁住了;水德龙的妹子水自清脚上无铁镣,仅一双手儿给众人缚上了绳索,显然不知武艺,且瞧着娇弱。兄妹二人皆艰难行走,此刻身上的华贵衣饰,一来给道路两侧的草木刮挂,二来给众人鞭打催行,已破烂污秽了,尤其水自清面上、手上,污泥更多,似是行走时,跌倒了许多次。

艳阳瞧见水自清姣美而柔弱的面容,忆起自己的二夫人孔芊芊来,心中大为怜惜,于鞭打催促水氏兄妹之人亦生了怒气来。艳阳怒间,急骋追星步法,呼啦一下,便绕过了眼前的高显志,奔至催打水氏兄妹的众人跟前来。众人见状大惊,不知艳阳如何得以顷刻而至。不过众人一惊之后,瞧见艳阳着的是本教中寻常兵士的服饰,且其相貌颇为俊美,绝不似妖魔鬼怪之类,便又起了几分胆气来。

领头的一人喝道:“你是哪个山头的?还不赶紧让开?”艳阳道:“放开了他们兄妹,否则即刻杀了你们!”后边的李士东同袁明月交手后,觉出她武艺不凡,自己一时甩不脱她,即张口道:“你失策啦!那小子武艺厉害怪异,十个高显志也不是他的对手!你还在这里纠缠于我!”旁侧的高显志闻言,心中羞愧无比,却也无可奈何。袁明月亦觉出艳阳似已奔至前头去了,此刻闻言大惊,便止了对李士东的攻势。

紧跟着,袁明月正要同高显志奔转来时,艳阳听见了李士东的话语,无心再同挟持的众人僵持,便左右手接连推出,两个火束瞬间望水氏兄妹前头两侧的人众刺来。不过艳阳意在使得众人知难而退,火束刺出时,有意偏失了一些,于左右三四人里侧的肩头掠过。

左右三四人肩头顿时给急火燎得焦烂,三四人疼痛及惊骇之下,不由往外避了几步去,自然暴露出了水氏兄妹来。艳阳急抢上几步,双手疾出,同时抱住了他兄妹二人,急地转身后,又驰骋追星步法,望前奔行而去。袁明月本待飞身追拿艳阳,但艳阳步法展出后,便如一阵疾风掠去,袁明月便望尘莫及了。李士东见状,心中亦急,亦欲抢先袁明月追赶艳阳三人。却不想,后侧的周致远已摆脱了王守一和李山红,他喝出了一声,望准李士东,飞身刺来。李士东转头望见,不敢大意,只得去应对。

艳阳一边,奔出了百十余步后,一来山路崎岖难走,二来手中同时抱住了水氏兄妹二人,步法功力实在不济了,便即停了下来。其时袁明月尚未赶至,距三人有五六十步。艳阳瞧见锁住水德龙手脚的铁镣,虽坚固,却不粗实,便决心去试一试能挣断。艳阳双手拿住了水德龙手中的铁镣,而后运动内功,竭力一扯,挣地一声锐利声响,铁镣竟然断裂了。艳阳欢喜,哈哈一笑,脱口道:“我这吸星大法的内功果然不同寻常!”艳阳一句出口,即又醒悟过来,自己不能随意于人前吐露自己的功法,心中便暗自叫苦自责起来。

艳阳自责几下,晓得眼下紧急,便又去挣断水德龙脚上的铁镣。将将挣断,袁明月已奔行近来。艳阳同水德龙道:“赶紧携了你妹子离开!”水德龙倒也有些良知,急问艳阳道:“阁下可是我教中之人?是哪个山头的?望你能留下个名号,来日我禀告父亲,升你为峰主!”艳阳微微一笑,不及回话,袁明月已在旁侧。袁明月正要出手时,忽然斜后侧的薛祖华赶了近来,他急唤李士东、袁明月众人道:“教主连同他的人马来啦!咱们双方且罢斗,携了公子公主,一同去应对教主才是!”李士东、袁明月等人一惊,即解了敌对之势。

水氏兄妹闻言,既惊又喜,惊者父亲终于到来,自己有了生机,喜者眼下全是强敌,似仅艳阳一人能依靠,不知他能否助自己摆脱困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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