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
少年带着些许困惑和不安的呼唤,轻轻响起,终于将齐帝从那股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激烈情绪中拉了回来。
齐帝猛地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箍紧的手臂缓缓松开,但一只手仍停留在林深的背上,带着不易察觉的流连。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底翻涌的狂潮,再抬眼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温和,只是那温和之下,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曾褪尽的悸动。
“怎么了,阿宝?”他的声音还有些微哑,却尽力放得平稳。
林深眨了眨眼,指着自己身上的红衣,直接问出了心中的疑惑:“父皇,您刚才……是怎么了?这身衣服,还有那幅画……儿臣总觉得,您是不是透过儿臣,在看另一个人?”
齐帝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细微的刺痛蔓延开。
他抬手,轻轻为林深理了理并没有歪斜的衣领,动作细致而温柔,避开了他探究的目光。
“傻孩子,胡想些什么。”
他语气带着无奈的宠溺,仿佛在安抚一个闹别扭的孩子,“父皇只是觉得,你穿这红色实在好看,一时看得入了神。这画……自然是画的你,朕的阿宝,从小到大,哪一刻的模样朕不记得?不过是凭着记忆,想象了你再年幼几岁穿红衣的样子罢了。”
这番解释听起来合情合理,若在平时,林深或许也就信了。
可方才那个拥抱的力度,父皇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几乎称得上是“痛楚”的神色,都让他无法完全释怀。
但他看着齐帝此刻平静无波的脸,知道再问下去也问不出什么。
他只能按下心头的怪异感,顺着齐帝的话,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是这样。那儿臣以后多穿穿红色给父皇看?”
“好。”
……
齐帝独自坐在御书房内,殿门紧闭,将外间的喧嚣与光亮尽数隔绝。
烛火摇曳,在他深邃的眼底投下明暗交织的光影。
御案上,其他奏折公文已被暂时搁置一旁,唯有那幅刚刚引起波澜的红衣少年画卷,平整地铺陈在眼前。
画中的少年,墨发红带,红衣似火,立于月下梅影之中,姿容绝世,灵秀逼人。
齐帝的目光如同最轻柔的羽毛,一遍又一遍地描摹着画上的每一处细节——那飞扬的眉梢,那含情的眼尾,那微抿的、带着些许傲然弧度的唇。
他的指尖缓缓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颤抖,轻轻抚上画中人的脸颊。
指腹触及的,是微凉而光滑的纸面,但在他指尖传来的感知里,却仿佛是触碰到了记忆中那片温润的肌肤。
他的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多用一分力,便会惊扰了这画中魂,揉碎了这镜中月。
眼底翻涌的,是浓得化不开的眷恋,是沉甸甸跨越了岁月长河的痛楚与追思。
“像……真的太像了……”他低声喟叹,声音沙哑得如同被沙砾磨过,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显得空茫而寂寥。
不仅仅是容貌,方才林深穿上红衣那一刻,那鲜活的神采,那眉宇间不自觉流露的风华,几乎与记忆深处那个身影完美重合。
这让他狂喜,更让他恐惧。
良久,他收回手,指尖却依然残留着触碰画卷的微凉触感。
他缓缓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烛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但这威严此刻却掩不住他周身弥漫的那股孤寂。
他走到博古架旁,那里摆放着一个看似寻常的青玉瓷瓶。手指精准地按在瓷瓶某处不易察觉的凸起上,微微用力。
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听闻的机械转动声响起。
只见御案后方,那面原本严丝合缝、绘着山河图的墙壁,竟悄无声息地向内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通道入口。
通道内漆黑一片,仿佛通往另一个不可知的世界。
齐帝没有丝毫犹豫,举步踏入。
在他身影没入黑暗的刹那,墙壁又无声地合拢,恢复原状,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通道初极窄,复行十余步,便豁然开朗。
齐帝熟练地用火折子点亮了入口处壁灯里的蜡烛。
一点昏黄的光晕亮起,随即,仿佛触动了什么连锁,密室内壁上镶嵌的数十盏长明灯次第亮起,柔和而稳定的光芒瞬间驱散了黑暗,将整个密室照得亮如白昼。
若是此刻有外人在此,必定会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密室宽敞,四壁无窗,却并不显得压抑。
因为所有的墙壁上,密密麻麻,挂满了一幅幅画卷。
所有的画,画的都是同一个人——那个墨发红衣的少年。
或立,或坐,或笑,或嗔,有在梅林舞剑的,有在月下独酌的,有在雪地回眸的,有在灯下执卷的……不同的服饰,不同的情境,不同的角度,唯一不变的,是那张倾绝容颜,和画者倾注其中的、浓烈到几乎要破纸而出的情感。
他所有思念、所有爱恋、所有悔恨与疯狂的寄托之所。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和纸张陈旧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仿佛穿越时光而来的冷梅幽香。
齐帝走到密室中央,抬头环视着这满壁的“他”,目光最终落在刚刚带进来的那幅新画上。
他寻了一处空位,小心翼翼地将画卷挂上,与周围的“他”融为一体。
画中的红衣少年,在这满室“自己”的注视下,仿佛更加鲜活。
齐帝退后两步,静静地凝视着最新加入的这幅画,唇边缓缓勾起一抹极浅、却带着无尽复杂意味的弧度。
他抬起手,指尖虚虚地指向画中人,又仿佛透过画,指向了刚刚穿着这身红衣、鲜活地站在他面前的林深。
低沉而充满无尽眷恋的声音,在寂静的密室里轻轻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和一丝寻求认同般的喃喃自语。
“父皇,您看到了吗?”
“他……是不是您的转世?”
话音落下,密室重归寂静。
只有满壁的少年,用他们永恒不变的姿态,无声地注视着这个被困在情爱与回忆牢笼中的帝王。
烛火的光芒映照着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在那华丽的龙袍上,投下了一道漫长而沉重的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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