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海龙手持魏渊手令和督查专员印信,率领着由督查行署骨干和从京师星夜兼程赶来的内阁审计小队,在大批黑衣卫的护卫下,直接开进了陕西承宣布政使司和西安府的衙门。
“奉元辅令,封存档案,核查账目!所有人等,即刻离开档房库,不得延误!”
杨海龙声音清朗,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衙署内的书吏、官员们面面相觑,有人试图上前理论或拖延,但看到那些眼神锐利、手按刀柄的黑衣卫,以及审计人员手中那精密的算盘和陌生的计算工具,都明智地闭上了嘴,乖乖退到一旁。
厚重的库房门被一道道打开,贴上了盖有督查行署和黑衣卫双印的封条。
审计小队随即在库房外临时设立的办公区内,开始了昼夜不停的查账工作。算盘珠的噼啪声、纸张的翻动声、低声的讨论声,构成了一曲令贪官污吏胆寒的催命符。
与此同时,按察使司大牢内,针对王、李二人的初步审讯也在赵信的亲自监督下展开。
在黑衣卫出示的部分铁证(如与商号的秘密账本往来、家仆的证词)面前,以及那种无形的、关乎身家性命的强大压力下,王、李二人的心理防线迅速崩溃,为了争取宽大处理,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问题,攀咬出更多的同僚和关联商号。
黑衣卫根据这些口供和之前掌握的情报,如同精确的猎犬,迅速扑向了下一位目标——一位掌管粮道的知府、两名负责税收的知县,以及“隆昌号”等几家与王同知往来密切的商号东主。
证据链如同滚雪球般,越滚越大,越收越紧。
就在官场内部一片风声鹤唳之时,魏渊主导的舆论机器也全速开动。
由内阁直接控制、新近在西安创刊的《西北时事》,在事件发生后的第一期,便以醒目的标题和通俗的语言,详细报道了“市井恶少欺凌军属”事件,着重刻画了梅寒母子的悲惨遭遇与其父为国捐躯的背景,以及王同知、李通判纵子行凶、贪墨军饷、盘剥百姓的恶行。
报道没有直接提及魏渊,而是将功劳归于“朝廷明察秋毫”、“元辅心系将士”、“黑衣卫与督查行署秉公执法”。文章笔锋犀利,极具煽动性,瞬间点燃了西安乃至陕西民众的怒火。
茶楼酒肆、街头巷尾,人们争相传阅报纸,议论纷纷。
“杀得好!这等狗官,就该千刀万剐!”
“听说那孩子的爹,是在辽东替咱们死的!”
“还是元辅大人英明啊!一来就抓了这些蛀虫!”
“朝廷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强大的民意汹涌而起,形成了对涉案官员及其背后势力的巨大舆论压力。
那些原本还想通过各种关系暗中活动、试图营救或撇清关系的官员和士绅,顿时成了过街老鼠,不敢再轻举妄动。民心,在这一刻,与魏渊的意志紧密地站在了一起。
华清池书房内,魏渊每日都能收到赵信、杨海龙送来的最新进展报告。他运筹帷幄,如同一个最高明的棋手,精准地掌控着整个“专案组”的节奏。
他采用的这套垂直管理、异地办案、财务审计与刑事侦查结合、信息严格控制、舆论引导民心的模式,完全超出了这个时代官僚体系的认知和应对能力。
陕西官场瞬间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之中,人人自危。那些与王、李有过较深往来的官员,更是如坐针毡,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有人试图派人打探黑衣卫驻地的消息,探子却如同石沉大海;有人想托关系向布政使、按察使求救,却发现连这二位封疆大吏自身也处于被监控的状态,闭门谢客,不敢沾染半分;更有甚者,几个胆大妄为,试图转移财产、销毁证据的关联胥吏和商号管事,直接被黑衣卫拿下,丢入了大牢,美其名曰“请去喝茶协助调查”。
整个西安府,乃至陕西行省,仿佛被一张无形而坚韧的大网牢牢罩住,魏渊手握网绳,冷静地观察着网中猎物的挣扎,等待着最终收网的时刻。
这场由他亲手掀起的风暴,正以无可阻挡之势,涤荡着西北的污浊,也为即将到来的西征,奠定一个前所未有的、稳固而忠诚的后方。
这场雷霆般的整顿,不仅是为了惩罚罪恶,更是为了向所有人宣告——新时代的规则,已然降临,顺之者昌,逆之者亡!
又过五日,所有证据链条已如铁索般环环相扣,再无丝毫缝隙。魏渊决定不再等待,他要以一场公开、公正而又无比严厉的审判,为这场风暴画上句号,也为陕西官场立下新的规矩。
这一日,西安府衙大堂内外,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三班衙役早已被精神抖擞、眼神锐利的黑衣卫替换。
大堂之外,虽未允许普通百姓进入,但《西北时事》的笔吏被特许在场记录,确保消息能准确传遍四方。
大堂之内,陕西三司——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以及西安府所有够品级的官员,皆身着官袍,屏息凝神地坐在旁听席上,个个面色苍白,如坐针毡。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不安。
“带人犯!”
随着魏渊沉稳而充满威仪的声音落下,以王同知、李通判为首的一干人犯被黑衣卫押解上堂。
不过短短数日,昔日趾高气扬的官员和富商们,此刻已是蓬头垢面,官袍褴褛,精神彻底垮塌,跪在堂下瑟瑟发抖。
魏渊高坐主位,并未亲自问案,而是由赵信和杨海龙担任主审官。
“人犯王秉权,李茂才!尔等可知罪?”
赵信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杨海龙随即开始,与助手一道,将查获的账册、往来的密信、苦主的证词、乃至起获的部分赃银赃物,一一陈列,高声宣读。
每一笔贪墨的钱粮,每一次收受的贿赂,每一桩包庇的罪行,尤其是纵子行凶、欺凌军属的细节,都被清晰无误地公之于众。
铁证如山,不容狡辩!
王、李二人面如死灰,在如山铁证和强大的心理压力下,对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其他几名涉案的府县官员和商号东主,也早已没了侥幸之心,纷纷磕头认罪。
整个审讯过程,魏渊全程面色冷峻,目光如炬,扫视着堂下每一个罪犯,也掠过旁听席上每一位官员的脸,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心肺,看清他们内心的恐惧与侥幸。
待所有罪状陈述完毕,大堂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魏渊身上。
魏渊缓缓站起身,他的身影在烛光映照下显得无比高大。
他拿起早已写好的判决书,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经查,王秉权、李茂才等人,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报效君恩,抚恤百姓,反而贪墨国帑,收受贿赂,纵容亲属欺压良善,尤其恶劣者,竟欺凌为国捐躯之将士遗属,实乃罪大恶极,人神共愤!不杀,不足以正国法!不杀,不足以安军心!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宣判道:
“兹判决如下:王秉权、李茂才,革除一切官职功名,判处斩立决!抄没全部家产,其直系亲属,无论长幼,悉数流放琼州府,遇赦不赦,永世屯垦!”
涉案较深之府县官员黄涛、樊英,革职流放琼州;李宇,判监禁二十年!
涉案商号‘隆昌号’、‘福瑞祥’等,罚没全部非法所得,即刻吊销经营许可,永不复照!商号主事者,依律严惩,流放吕宋琼州!”
巡城御史张有仁,玩忽职守,徇私枉法,革职查办,流放琼州,遇赦不赦!”
陕西布政使、按察使,虽未直接涉案,然驭下不严,失察失职,难辞其咎!予以严词申饬,罚俸一年,留职察看,以观后效!若再有不力,两罪并罚!”
判决一出,满堂皆惊!
尤其是对王、李二人的斩立决和家眷流放,以及对布政使、按察使这等封疆大吏的公开申饬和留职察看,其力度之大,牵连之广,追责之严,为陕西数十年来所未有!
旁听的官员们无不股栗,冷汗浸湿了后背。他们真切地感受到,头顶的乌纱帽从未如此沉重,也从未如此脆弱!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贪墨枉法,欺压百姓,此乃首恶!尤其是欺凌为国捐躯的将士家属,更是动摇国本,绝不容赦!”
魏渊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大堂内回荡,也必将通过《西北时事》传遍天下,“今日之判决,便是明证!”
他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官员,宣布了一项更具深远影响的决定:
“自即日起,陕西全省,推行‘官员财产及重大事项申报制度’!凡七品及以上官员,必须如实申报家产、田亩、商铺及姻亲关系,此后凡有变动,均需报备!此事由督查行署与黑衣卫共同监督核查。凡有瞒报、漏报,或财产与俸禄明显不符且无法说明来源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勿谓言之不预也!”
他最后厉声道:
“凡有再敢触犯国法,罔顾民生,欺凌将士者,王、李二人之下场,便是前车之鉴!”
这场“公审大会”,如同一场强烈的政治地震,彻底重塑了陕西的官场生态。魏渊用无可置疑的权威和刮骨疗毒的决心,向所有人宣告了新时代的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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