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锋西移,落在青海和西藏的位置:
“反观和硕特,固始汗老矣,其内部子嗣暗斗,对西藏的控制亦非铁板一块。看似强盛,实则外强中干!如今面临准噶尔强势东进,其心中惊惧,远胜于我。此乃天赐于我,撬动西域格局的突破口!”
他挺直身躯,目光灼灼地环视众人,斩钉截铁地定下了总方略:
“故此,我方战略已然明确:远交近攻,扶弱抑强!”
随即,他条分缕析,下达具体指令,每一句都清晰无比,直指核心。
烛火在敦煌行辕密室内摇曳,将魏渊的身影投在挂满舆图的墙壁上,如同蓄势待发的雄鹰。
他的指尖重重按在羊皮地图上青海湖的位置,仿佛能感受到那片高原的悸动。
“海龙,”
魏渊的目光转向杨海龙,锐利如刀,
“固始汗,就是撬动西域僵局的那根杠杆。他老了,怕了,内部儿子们争权夺利,外部准噶尔虎视眈眈。他现在最需要的,不是虚幻的承诺,而是实实在在的支持和一杆能震慑内外的大旗。”
他取出一封早已用元辅印信和私人火漆密封的信函,又指向墙角几个打开的箱子。
里面是流光溢彩的苏杭锦缎、散发着清香的武夷岩茶,以及一套在烛光下折射出炫目光华的景德镇琉璃盏,这些不仅是礼物,更是大明实力与富足的象征。
“你亲自挑选人手,不仅要精通蒙藏语言,更要深谙其风俗与心理。带上这些,还有我的亲笔信,秘密前往青海湖畔,会见固始汗。”
魏渊的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明确告诉他,大明皇帝和朝廷,正式承认他作为青海、西藏世俗统治者的合法地位,并支持他认定的达赖喇嘛转世灵童!开放西宁、河州边境贸易市场,准许他的部众用战马、皮毛换取他们赖以生存的茶叶、御寒的布匹,以及锻造武器的铁器!”
他身体微微前倾,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压低了声音,说出最关键的条件:
“甚至可以暗示他,若巴图尔那个狂徒胆敢挥兵东进,大明可以考虑提供三万支利箭、五百斤上好的火药。在最危急的时刻,允许他的部众家眷越过黄河,退入河西走廊,受我大明军队庇护!”
杨海龙郑重地接过密信,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
“学生明白!此乃阳谋!既给了他抵抗准噶尔的底气和经济利益,又用‘退入河西’这一条,在他脖子上套了一根无形的缰绳,让他既依赖我们,又不敢轻易背弃盟约!此策可谓刚柔并济,学生定不辱命!”
敦煌城,“丝路驼铃”商栈后院。
赵信面对着几名装扮各异的部下——有满脸风霜的老商贩,有眼神精明的客栈掌柜,还有看似憨厚的驿卒。
“风声该放出去了。”
赵信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细节要逼真。就说朝廷为了筹建远征南洋的水师,内阁正在江南加征‘海防捐’,商贾怨声载道。还有,永熙皇帝近来醉心于编纂旷世巨着,对琐碎政务不甚上心。”
老商贩模样的头目点头:
“明白,这就让往来西域的驼队都把这话带上,酒肆茶棚里也会多些‘抱怨’的客商。”
他顿了顿,
“另外,按您的吩咐,已经有人在哈密‘无意中’透露,郑成功的舰队正在台州港集结,装载了大量登陆用的舢板和陆战器械,目标直指台湾和吕宋群岛。”
赵信满意地颔首,将几份精心伪造、甚至刻意做旧的“内阁抄报”和“兵部文书”残页交给他们:
“把这些‘遗失’在合适的地方,让准噶尔的耳目能捡到。要让巴图尔坚信,此刻大明内部‘空虚’,目光聚焦东南海洋,正是他横扫青海、称霸西域的天赐良机!”
数日后,伊犁河谷,金顶大帐内。
巴图尔珐台吉捏着一份从甘肃商人那里重金购得的“内阁抄报”残页,上面隐约可见“加征”、“海防”、“吕宋”等字眼,又听着探子回报从哈密、敦煌等地听来的关于明朝重心南移的消息,脸上露出了贪婪而狰狞的笑容。
“好!好一个南征!朱家皇帝和那个魏渊,到底还是把眼睛盯在了海上那些蝇头小利上!”
他大步走到地图前,手指猛地戳在青海的位置,
“传令各部,加快集结!趁明朝人无暇西顾,我要先剁了固始汗这个老废物,拿下青海和西藏!到时候,整合了蒙古诸部,再携大胜之威,东向与明朝争天下!”
几乎同时,远在托博尔斯克的沙俄远东总督府,也收到了哥萨克探险队带回的关于明朝“战略重心南移”的情报。
总督看着地图,对下属说道:
“看来明朝人暂时不会关注西北了。这是个好消息。告诉巴图尔,我们可以向他提供更多的火枪和火药,甚至派出现役军官担任顾问,帮助他尽快打赢对和硕特的战争。只有让蒙古人继续分裂、战乱,我们才能更好地向东方和南方渗透,获取更多的毛皮和土地。”
月夜,敦煌东门悄然开启,三骑如离弦之箭奔出,马蹄包裹着厚布,却依旧踏碎了夜的寂静。
马背上的驿卒身负插着赤色翎羽的加急密匣,里面是魏渊签发的最高级别军令。
为首的驿卒心中反复默念着命令要点:
“谕:陕甘军区即日进入一级战备。新军第一镇移防甘州,第三镇秘密前出至肃州,直属炮兵营携全部攻坚火炮进驻嘉峪关外预设阵地。所有粮秣、药弹、被服,经由新修之河西快道,昼夜不停,秘密前运至玉门、瓜州一线大型兵站,沿途戒严,泄密者斩!”
与此同时,福建泉州港,郑成功站在他那庞大的旗舰“伏波号”的甲板上,海风吹拂着他的披风。他刚刚看完了由信鸽和快船接力送来的密令。
“虚张声势,暗度陈仓。”
他对身旁的副将说道,
“传令下去,各水师舰队加大在台湾海峡、南海北部的巡弋密度,多派哨船靠近吕宋方向。登陆演习的规模再扩大一倍,要让所有人都以为,我们下一个目标是南洋!”
海面上,帆影幢幢,号角连营,一场旨在迷惑远方敌人的大戏,隆重上演。
京师,内阁值房。
次辅孙传庭接到魏渊的密令后,毫不迟疑,立刻召集兵部、户部相关官员。
“元辅西行已定策,我等需鼎力支持,确保万无一失!”
他雷厉风行地下令,
“兵部,按元辅所列清单,立即从京营、蓟镇库存中调拨精良火铳、铠甲,火速运往陕西。户部,筹集三十万石粮草,另拨白银五十万两作为特别军费,通过皇室控制的商号渠道,秘密运作,不得惊动地方!”
整个大明帝国的战争机器,在魏渊的遥控和孙传庭的坐镇下,开始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为即将到来的西征,积蓄着磅礴的力量。
晨光熹微中,魏渊一行人马已然准备就绪。
他最后看了一眼沐浴在朝霞中的敦煌城,目光随即坚定地投向西方那无边无际的戈壁。
黎明时分,魏渊站在敦煌城头,远眺西方。
牛金和杨海龙侍立两侧。
“大人,前方就是哈密了。“
牛金沉声道,
“据探子回报,准噶尔的前哨已经推进到星星峡一带。“
“老牛,前路凶险,怕吗?”
魏渊淡淡问道。
牛金咧嘴一笑,拍了拍腰间的刀:
“主公,老牛这把刀,早就渴饮胡虏血了!”
魏渊目光深邃:
“好!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正是因为危险,才更要亲往。纸上谈兵终觉浅。我要亲眼看看准噶尔的骑兵究竟有多彪悍,他们的火器到底有多犀利。“
杨海龙劝谏道:
“元辅身系天下安危,不如让学生先行探路。“
“不。“
魏渊斩钉截铁地说,
“若非亲临其境,怎能知己知彼?传令下去,今日拔营,继续西进!“
朝阳初升,将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
队伍迎着风沙向西行进,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疆域上。
魏渊回头望了望东方,那里是大明;又转头看向西方,那里是即将到来的战场。
“历史会记住这一天的。“
他轻声说道,
“大明重返西域的第一步。“
他目光扫过每一张激动而坚定的脸,最终化作一道斩钉截铁的命令:
“出阳关,定西域!”
夕阳的余晖如同熔金,缓缓沉入哈密绿洲边缘无垠的沙海。魏渊的队伍在一片能为他们遮挡戈壁夜风的雅丹地貌群中扎下了营寨。
这里曾是大明哈密卫的旧址,如今,唯有几段被风沙剥蚀得形态模糊的残破土墙,如同力竭倒下的巨人骸骨,在暮色中沉默地诉说着往昔的荣光与无尽的沧桑。
篝火噼啪燃起,跳动的火焰努力驱散着戈壁夜间刺骨的寒意,橘红色的光芒也映照出巡逻哨兵们警惕的身影与被拉得忽长忽短的影子。
旷野的风掠过怪异的雅丹土丘,发出呜咽般的声音,更添了几分荒寂。
站在这片残破的土地上,魏渊的思绪仿佛能穿越时空,看到这里曾经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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