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之上,追逐战迅速演变为激战。
固始汗的孙子成功咬住了那支准噶尔斥候队,复仇的火焰在和硕特骑兵胸中燃烧,他们奋勇冲杀,眼看就要将这群刽子手合围、歼灭。
然而,就在胜利在望之际,异变陡生!
远方地平线上,原本平静的地平线突然被一道移动的、土黄色的巨浪所取代!
尘头大起,杀声震天!
一支数量高达数千人的准噶尔主力骑兵,如同从地底钻出般突然现身!
他们绝非偶然路过,那严整的冲锋阵型和嗜血的呐喊,无不表明他们早已在此设下埋伏多时。
那支斥候队,不过是引诱和硕特人进入死亡陷阱的香甜诱饵。
年轻的王子脸色瞬间煞白,他意识到自己中了圈套。麾下骑兵在突如其来的打击下阵脚大乱,陷入重围,眼看就要被这股钢铁洪流碾碎、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
侧翼一处看似无人、长满低矮灌木的山坡后,猛然间爆发出沉闷如雷鸣的战鼓声!
紧接着,是穿透厮杀喧嚣、直冲云霄的尖锐明军号角!
一面巨大的、在高原烈日下猎猎飞舞的“明”字大旗,与一旁同样显眼的“李”字将旗,骤然从坡后扬起!
那是大明陕甘军区的新军!
下一刻,三千大明精锐新军骑兵,在李过的亲自率领下,如同神兵天降,以无可挑剔的、锋利无比的楔形突击阵势,从侧翼狠狠地、毫无怜悯地凿入了准噶尔军冲锋队伍的腰肋!
刹那间,战场形势逆转!
阳光下,明军将士的赤色战袄与闪亮盔甲反射出耀眼的光芒,连成一片移动的钢铁森林。
他们的马蹄声不再是杂乱的奔踏,而是汇成一道碾压大地的雷鸣,整齐、沉重,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
这是大明与准噶尔两大巨人之间的第一次正面、成建制的交锋!
李过一马当先,手中长枪如毒龙出洞,挟带着风雷之势,一个照面便将一名试图组织抵抗的准噶尔骁将挑落马下!
紧随其后的明军骑兵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牛油,训练有素的火枪射击、精准的骑射配合着势大力沉的马刀劈砍,瞬间将准噶尔人看似凶猛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准噶尔主将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完全没料到明军竟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出现得如此之快,如此之近!
仓促之间,侧翼遭受重击,阵型大乱,他眼见事不可为,只得咬牙切齿地下令撤退。
喧嚣的战场渐渐平息,只留下遍地狼藉和数百具相互枕藉的遗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
李过勒住嘶鸣的战马,驻立在战场中央,他环视四周,看着那些倒下的双方士卒,脸上没有丝毫初战告捷的喜悦,眉宇间只有化不开的凝重。
他抬头,望向西方那片吞噬了败军、依旧广袤而神秘的土地,目光深邃。
他知道,这流血的荒原,仅仅是一个开始。
帝国的战车,已经在这第一次碰撞的火花中,轰然启动,再无回头的可能。
战争的序幕,已然在这场边境的小规模遭遇战中,悄悄拉开。
当大明帝国的战争机器还在河西走廊有条不紊地集结运转时,来自西域的噩耗已如凛冽的北风,率先刮到了魏渊的行辕。
准噶尔的铁骑,竟以一场超出所有人预料的千里奇袭,攻破了雪域佛国的心脏,拉萨!
这一次的突袭,其路线之诡谲,速度之迅疾,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仿佛一柄来自暗处的淬毒匕首,精准地刺向了拉萨毫无防备的背心。
领军的准噶尔名将,深谙“兵贵神速,出其不意”的精髓。
他舍弃了传统的、容易被侦知的进军路线,而是拣选了一条只在最古老的羊皮地图上才有模糊标注的密道。
这条路,崎岖险绝,人迹罕至,需要穿越连绵的荒漠戈壁,翻越终年积雪、空气稀薄的巍峨山脉。
六千精锐骑兵,人人配双马,携带少量精制肉干与奶疙瘩,轻装简从。
他们如同追逐猎物的狼群,沉默而坚定地在这片生命的禁区中穿行。
为了麻痹可能存在的零星警戒,他们化整为零,巧妙地伪装成一支支规模庞大的商队,利用宗教信仰作为最好的通行证。
他们避开人口稠密的地区,昼伏夜出,如同幽灵般在苍茫的天地间留下转瞬即逝的足迹。
而当固始汗还在拉萨的布达拉宫内,忙于协调各方势力,安抚内部纷争,并殷切期盼着与远在东方的明军形成东西呼应、夹击准噶尔的完美态势时,他丝毫没有察觉,死神已至门前。
这支准噶尔铁骑,在经历了堪称地狱般的艰难行军后,如同蓄势已久的猎鹰,终于从藏北的崇山峻岭中扑出!
他们的出现,如同天降雷霆,瞬间撕裂了高原的宁静。
驻守藏北的少数和硕特部队,根本来不及组织起有效的防线,甚至很多人还没弄清楚敌人从何而来,就在准噶尔人狂暴的冲锋下被迅速击溃,如同冰雪遇上烈阳。
铁蹄踏过草原,扬起遮天蔽日的烟尘。
兵锋所向,直扑那座沉浸在夕阳余晖中、仿佛由黄金和白云筑成的圣城,拉萨。
当拉萨城头慵懒的守军,终于看清那如同潮水般涌来的骑兵洪流,以及那面狰狞的准噶尔狼头大纛时,一切都晚了。
仓促敲响的警钟凄厉而绝望。
城门外来不及逃入的商旅和牧民,瞬间被席卷而来的铁蹄踏碎。
箭矢如同飞蝗般掠上城头,带着凄厉的尖啸,将试图抵抗的守军射落。
攻城战残酷而高效。
准噶尔人带来了简易却实用的攻城器械,悍不畏死的士兵顶着稀疏的箭雨,将云梯搭上了看似坚不可摧的城墙。
更多的则下马步战,如同嗜血的蚂蚁,沿着云梯疯狂攀爬。城头展开了惨烈的白刃战,刀光闪烁,血肉横飞。
守军的勇气在绝对的数量优势和突如其来的打击面前,迅速瓦解。
就在这决定性的时刻,潜藏在拉萨城内的阴影终于露出了獠牙。
那些早已被准噶尔用黄金或承诺收买的贵族、僧侣,在守军注意力被正面进攻吸引时,内奸乘机开门迎降。
沉重的城门在叛徒手中吱呀作响地洞开,仿佛拉萨城发出一声绝望的叹息。
固始汗苦心经营的防线,无论是物理上的城墙还是人心上的壁垒,在这一刻倾刻瓦解。
如同决堤的洪水,凶悍的准噶尔骑兵发出嗜血的呼啸,涌入城门。
铁蹄瞬间踏碎了城门后的零星抵抗,也踏碎了这座圣城千年的安宁。
仅仅片刻之前还沐浴在晨光与梵呗中的“太阳城”,瞬间沦为血火地狱。
噩梦正式上演。
准噶尔军主帅纵容甚至默许了部下疯狂的屠杀与劫掠。
他们高喊着“抢光、杀光”的口号,挥舞着雪亮的弯刀,冲进街道、寺庙和民宅。
男人被无情地砍杀,妇女在尖叫中被拖曳,孩童倒在血泊里哭泣。
鲜血染红了八廓街的石板,汇聚成涓涓细流,真真切切地“把整个拉萨城浸入血泊之中”。
伴随着屠杀的是公开的、有组织的抢掠,随着“抢劫三天”的命令传开,这座信仰之都积累数百年的财富,金银法器、珍贵唐卡、象牙佛像、丝绸香料,被暴徒们用麻袋装载,马蹄践踏着经文与尸骸,将珍宝运出城外。
即便是巍峨壮丽、象征着至高精神权威的布达拉宫,也未能幸免。
狂徒们砸开宫门,宫内遭到了严重破坏。
他们抢夺灵塔殿外的金饰、宝石,用刀斧在精美的壁画上留下狰狞的刻痕,甚至连历代达赖的灵塔也遭受亵渎,试图撬开塔身,搜寻传说中的秘宝。
经卷被抛洒、践踏,甚至投入火中。
硝烟与血腥味,混合着酥油与香料燃烧产生的怪异气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里。
放眼望去,拉萨城“到处呈现一片凄凉景象”,往日的祥和与虔诚被彻底击碎,梵呗之声被绝望的哭喊与征服者残忍的狂笑所取代,昔日的佛门净地,此刻只弥漫着硝烟与血腥。
此时的固始汗,那位曾经统一青藏、雄踞一方的枭雄,遭遇了人生中最惨重的失败和最狼狈的逃亡。
局势的逆转如此之快,正如史书的记载,他“对此毫无准备,仓促召募兵勇”迎战,但临时拼凑的部队在如狼似虎的准噶尔精锐面前,如同草芥,无法抵挡准军的凌厉攻势。
城破之时,喊杀声已迫近布达拉宫。
固始汗刚来得及穿上戎装,敌军便已杀到了宫墙之下。在少数亲信的死命护卫下,他才杀出一条血路。
他须发凌乱,铠甲上满是刀箭的创痕,在亲兵的搀扶下才堪堪爬上马背,混在乱民与溃兵中向北逃窜。
一路上风声鹤唳,每一次追兵的蹄声都让他心惊胆战,往日的威严荡然无存,只剩下求生的本能和部众基业毁于一旦的彻骨冰寒。
他最终“不得已逃回青海”,留下的,是一个被摧毁的权力象征和一个亟待复仇的破碎灵魂。
在此危亡之际,固始汗和他身边的明智之士做出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无论如何,必须将已获大明承认的那位“灵童”安全带离虎口!
这不仅是出于宗教信仰,更是未来政治翻盘最关键的筹码。
可以想见,在混乱中,一队绝对忠心的卫士护送着灵童及其经师,同样装扮成逃难百姓,利用对地形的熟悉,秘密潜行。
他们的路途同样艰险,需要躲避准噶尔游骑的搜捕,穿越荒芜的无人区。
灵童清澈的眼眸中,映照着拉萨冲天的火光,这悲惨的一幕,必将深深刻入他年幼的记忆,成为未来拯救世间使命的源头。
最终,他们历尽艰辛,与固始汗几乎前后脚抵达了青海。
灵童的安然抵达,为溃散的势力保留下了重建合法性的神圣火种。
拉萨的陷落,如同一记重锤,让大明朝廷上下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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