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方,兰州城外的巨型仓库区,一派繁忙景象。
新任的督粮官正在与一位即将带队出发的运输队把总交接。
“王把总,这是第三批,计有粮车两百辆,弹药车五十辆,被服药材车三十辆。路线图、兵站交接文书都已备齐,沿途皆有护卫。”
王把总接过文书,笑道:
“大人放心!如今这‘兵站线路’可真方便,每八十里一个兵站,能换马歇脚,还能修理车辆、补充给养,比往年那种一窝蜂的押运,快了何止一倍!”
确实,这条由兰州、肃州等枢纽延伸出的“补给生命线”,正通过标准化的四轮马车和严密的调度,将帝国的血液源源不断输送到前线的躯体。
一个新兵好奇地看着一群身着不同于战兵服色、臂缠白布的人正在整理车辆,上面堆满了各种箱笼和奇特的器具。
“王老哥,那些是做什么的?”
身旁的老兵看了一眼,语气带着些许宽慰:
“那是‘医护营’的弟兄。看见那些箱子没?里面是统一用什么汽,好像叫蒸汽吧。消毒过的器械、上好的金疮药,甚至还有喝了能让人昏睡不知疼痛的麻沸汤。他们之中有高手,据说能在战场上给人接骨、甚至截肢保命!”
新兵瞪大了眼:
“截…截肢?那岂不是…”
老兵拍拍他肩膀:
“傻小子,这意味着,就算受了重伤,只要及时抬下去,就有一线生机!咱们这心里,也踏实不少不是?”
这支军队,以其严密的组织、科学的分工和超越时代的人文关怀,将纪律、效率与科技熔于一炉。
它所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场军事征服,更是一种全新的、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正随着它的脚步,向着西方蔓延。
野马川,这片位于天山北麓的广袤盆地,此刻被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笼罩着。
时近正午,烈日将枯黄的牧草晒得卷曲,远方的天山雪峰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然而在这片看似宁静的土地上,两支代表着不同时代战争艺术的军队,正在完成最后的集结。
明军西征军团的前锋两万余人,在将军李过的指挥下,以令人惊叹的速度完成了战阵部署。
整个军阵呈一个巨大的半弧形,背靠缓坡,充分利用了地形优势。
最外围是迅速连结的战车营,这些特制的偏厢车首尾相连,组成了一道临时的移动壁垒。
车营之后,是一个个以“局“为单位的步兵方阵,士兵们身着统一的赤色战袄,头戴范阳笠,手持丈二长矛的火铳手错落其间。
在军阵中央,一面巨大的“李“字将旗和日月龙旗在干燥的热风中缓缓飘动。
李过勒马立于旗下,目光冷峻地注视着远方地平线上逐渐扬起的尘烟。
“禀将军,敌军距此已不足五里,全是骑兵,估摸有两万之众。“
夜不收的哨骑飞马来报,声音中带着压抑的激动。
李过微微颔首,对身旁的副将说道:
“传令各营,按预定方案准备迎敌。告诉炮营统领,没有我的号令,不许开火。“
命令通过旗号和专门的传令兵迅速传达至各个作战单位。
整个明军阵型开始进行细微的调整,火炮被推至预设的发射位置,火铳手检查着火绳和弹药,长矛手将手中的长枪放平,形成一片令人胆寒的枪林。
与此同时,在明军阵地的三里之外,准噶尔前锋主将博尔济吉特·巴特尔正眯着眼睛打量着明军的阵型。
这位以勇武着称的准噶尔名将,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明国人还是老样子,缩在龟壳里等着挨打。“
巴特尔对身边的千户长们笑道,
“你们看他们的阵型,笨重得就像一头陷入泥潭的野牛。“
“将军,听说明军这次带来了不少火器。“
一名较为谨慎的将领提醒道。
巴特尔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
“火器?那玩意装填慢得能让人睡着。等他们放完一轮,我们的骑兵早就冲到面前了。传令下去,按老规矩,两翼包抄,中路突破,我要在一个时辰内踏平这座龟壳!“
准噶尔骑兵开始展开阵型,两翼各五千轻骑兵如同展翅的雄鹰,而中路的一万重骑兵则组成了突击的矛头。
战马的嘶鸣声、武器的碰撞声、战士的呼喝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心悸的声浪。
下午未时三刻,准噶尔军率先发起了进攻。
首先出动的是两翼的轻骑兵,他们如同两道奔腾的洪流,沿着明军阵地的两侧快速迂回。
马蹄踏击大地的声音如同闷雷,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
这些自幼在马背上长大的战士,娴熟地控制着战马的速度和方向,在奔驰中不断调整着队形。
与此同时,中路的一万重骑兵也开始缓缓加速。
这些骑兵人马俱甲,手持长矛或弯刀,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城墙,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向前推进。
明军阵中依然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军官口令声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士兵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汗水从额角滑落,但没有人擅自行动。严格的训练和严明的军纪,在这一刻显现出它的价值。
当准噶尔骑兵进入三百步距离时,明军阵中突然响起了尖锐的号角声。
“炮营,开火!“
随着李过一声令下,配置在车营后方的三十六门佛郎机炮和二十四门红衣大炮同时发出了怒吼。
“轰!轰!轰!“
震耳欲聋的炮声响彻整个野马川,炮弹呼啸着划破空气,在准噶尔骑兵密集的队形中犁开一道道血路。
实心铁球所过之处,人马俱碎,残肢断臂四处飞溅。一枚炮弹甚至连续击穿了五名骑兵才最终停止,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肉模糊的轨迹。
炮击持续了整整三轮,近百发炮弹在准噶尔骑兵中造成了巨大的混乱。
训练有素的战马受惊后四处乱窜,冲乱了原本整齐的队形。然而,准噶尔骑兵的冲锋并未停止,这些久经沙场的战士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继续向前猛冲。
在付出惨重代价后,准噶尔骑兵终于冲进了距离明军阵地一百步的范围。
就在这时,明军阵中响起了火枪齐射的命令。
“第一排,放!“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三轮排铳如同爆豆般响起,硝烟瞬间弥漫在整个明军阵地前方。
铅弹如同雨点般射向冲锋的骑兵,冲在最前面的准噶尔骑士如同被无形的镰刀收割般纷纷倒地。
火铳的射击并非杂乱无章,而是严格按照训练时的节奏进行,确保火力持续不断。
令人惊讶的是,明军的火铳射击速度远超准噶尔人的想象。
在传统认知中,火铳射击一轮后需要很长时间装填,但明军采用了定装弹药和专业的装填手,使得射击效率大大提高。
巴特尔在后方看得目瞪口呆,他从未见过如此密集而持续的火力。
冲锋的骑兵在明军阵前五十步处堆积起了越来越多的尸体,战马的悲鸣和伤兵的哀嚎此起彼伏。
“不可能!他们的火铳怎么可能射得这么快!“
巴特尔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就在准噶尔骑兵在明军阵前陷入混乱之际,明军阵中的鼓声突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低沉缓慢的战鼓,突然变得急促而富有节奏。随着鼓声的变化,明军的阵型也开始相应调整。
车营迅速打开数条通道,早已养精蓄锐的明军骑兵在赵信的亲自率领下,如同出闸的猛虎般冲出阵地。
这些骑兵并非传统的轻骑兵,而是装备了胸甲和马枪的重骑兵。
他们排成严整的墙式队形,如同一堵移动的钢铁长城,直插准噶尔军因混乱而暴露的侧翼。
“全军听令,保持队形!“
李过一马当先,手中的长枪直指敌军软肋,
“为了大明的荣耀!“
“杀!“
明军骑兵齐声呐喊,声震四野。
与此同时,处于二线的明军步兵也开始向前推进。
他们以哨为单位,组成一个个紧密的方阵。
长矛手在前,火铳手在后,踏着整齐的鼓点稳步向前。每个方阵都像是一只独立的刺猬,既能独立作战,又能相互支援。
这种步、骑、炮协同推进的战术,完全超出了准噶尔人的认知范畴。
在他们的战争经验中,骑兵冲锋之后就是近身肉搏,从未遇到过这种全方位、立体化的打击。
明军步兵方阵如同一台台精密的杀戮机器,无情地碾压着战场上的一切。
失去速度优势的准噶尔骑兵,在这些长矛方阵面前显得无比脆弱。
试图冲击方阵的骑兵,往往在还没有接近时就被长矛刺穿。即使有个别勇武者冲破枪林,也会被后排的火铳手近距离射杀。
战场上的形势呈现出一边倒的态势。
明军如同一个巨大的磨盘,缓缓转动,将准噶尔骑兵一点点碾碎。
到处都是倒毙的战马和士兵,鲜血染红了枯黄的牧草,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
战斗进行到申时,准噶尔军已经显露出明显的败象。
巴特尔在亲兵的保护下,试图重新组织部队进行反击,但明军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
火炮持续轰击着准噶尔军的后方部队,阻止他们向前增援;骑兵在侧翼不断施压,迫使准噶尔军向中央收缩;而步兵方阵则稳步推进,不断压缩着敌军的活动空间。
“将军,撤吧!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了!“
一名浑身是血的千户长对巴特尔喊道。
巴特尔双目赤红,看着战场上四处溃逃的士兵,终于意识到这场战斗已经毫无胜算。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嘶哑着下令:
“传令,全军撤退!向天山方向撤退!“
撤退的命令下达后,准噶尔军残部如同退潮般向天山深处溃逃。他们丢弃了旗帜、武器,甚至卸下盔甲以减轻重量,只求能够跑得更快一些。
李过并没有下令全力追击,而是命令部队稳步推进,清剿战场上的残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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