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辅,此地贫瘠异常,饮水都需从三十里外运来,为何要特意标注?”
随行的杨海龙擦拭着不断从额角渗出的汗珠,声音因干渴而沙哑。这位年轻的参谋官望着眼前荒凉的景象,实在难以理解主帅的用意。
魏渊没有立即回答,他弯腰抓起一把沙土,任其在指缝间缓缓流淌。
沙粒在烈日下闪烁着微光,仿佛蕴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海龙,你可见过北地的猛火油?”
魏渊突然问道,目光依然凝视着远方的沙漠。
“在学生家乡陕西见过,”
杨海龙回忆道,
“色黑味刺鼻,可助火攻,亦可照明,但烟大气臭,百姓多不喜用。”
魏渊微微颔首,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银匣。
打开匣盖,里面盛着半匣漆黑的粘稠液体,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这是今晨工部匠人在北面二十里处取得的。你且看仔细了。”
他示意亲兵取来火折子,小心地将一滴黑色液体滴入铜碗。当火苗触及液面的瞬间,轰的一声爆响,烈焰冲天而起,灼热的气浪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这!”
杨海龙目瞪口呆,
“竟比最上等的猛火油还要猛烈数倍!”
“此地所藏,胜过猛火油千百倍。”
魏渊目光深邃如渊,
“这是黑色的黄金,将来必是兵家必争之地。百年之后,或许千年,这些黑色的泉水将比金山银山更加珍贵。”
他转身对工部官员下令:
“记录,凡有此等黑色泉水处,皆设标记,派兵驻守。每处泉眼都要测绘经纬,登记造册。此地虽荒,却是留给子孙的宝藏。”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明军的探索船队开始扬帆出海。
水师郑参将亲自指挥着三艘改良的福船,小心翼翼地测绘着海湾地形。
这位郑成功的族侄继承了家族的海事天赋,很快就摸清了海湾的水文特点。
“元辅请看,”
郑参将在海图上指点,
“此地港口虽简陋,却是天然良港。水深湾阔,可泊巨舰。更妙的是东西各有一道天然沙堤,可挡风浪。”
魏渊仔细观察着海湾地形,突然问道:
“听说阿曼人的造船术别具一格?”
“正是。”
郑参将兴奋地说,
“他们的三角帆在逆风中仍能航行,帆索系统尤其精巧。末将前日见过一艘单桅帆船,在侧风中竟能走之字形前进。”
魏渊当即决定亲自前往观摩。
在当地向导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一处隐蔽的造船工坊。
阿拉伯工匠们正在建造一艘三十尺长的单桅帆船,船体线条流畅,与中式福船大异其趣。
“取其帆索之巧,合我楼船之固,”
魏渊对随行工匠说道,
“当可造出更适合远洋的战舰。”
他特意留下两名造船匠师,要求他们深入学习阿拉伯造船术,
“不仅要学,还要改良。将来我们要造的船,既要能在太平洋破浪,也要能在印度洋扬威。”
在巴士拉,通译官有了意外发现。
“元辅,此地百姓用椰枣树干制作水车,以骆驼驱动,虽然简陋,却很适合沙漠地带的灌溉。”
工部员外郎陈明远更是如获至宝,他带着弟子详细记录了当地的水利系统:
“元辅,此地百姓在沙漠中寻找水源的方法,或许可以用于西北屯田。您看这个‘坎儿井’系统,通过地下渠道引水,能极大减少蒸发。”
魏渊亲自下到一处坎儿井中考察,出来后对众官员说:
“民生之道,首重水利。将这些技术详细记录,回京后要在西北推广。”
离行前,魏渊选择在海湾最高处立碑。石碑选用当地最坚硬的花岗岩,高达丈二,需要二十名壮汉才能抬动。
立碑那日,海湾各部首领皆来观礼。
来自阿曼、巴士拉、巴林等地的酋长们身着盛装,在卫兵引导下登上高崖。
当红布揭开时,“大明西极”四个遒劲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阿拉伯通译赛义德用洪亮的声音将碑文内容娓娓道来:
“永熙十二年秋,大明魏渊率天兵至此,平定四方,广施仁政。。。。。。”
一位年长的贝都因酋长抚摸着石碑,感慨道:
“我族在此游牧百年,见过波斯人、蒙古人、奥斯曼人的旗帜来来去去,却是第一次有人在此立碑明志。”
“此碑不仅是为铭记,”
魏渊对众将解释,
“更是向后来者宣示:从今往后,这片海域与陆地,皆在大明庇护之下。商旅往来,当受保护;各族百姓,当得安宁。”
永熙十二年岁末,当西征捷报传回京师时,魏渊却仍在波斯湾畔忙碌。
他亲自规划了第一个永久性港口的建设,将这个新兴的港口命名为“望京港”,并留下五千精锐驻守。
“我们带来的不仅是刀剑,”
在最后一次巡视新建的市集时,魏渊对留守将领嘱咐,
“更要让这里成为文明交汇之地。”
市集上已经初具规模,汉人商贩的丝绸与波斯商人的地毯相邻而列,印度的香料与阿拉伯的椰枣交相辉映。最引人注目的是新开设的学堂,三十多名各族孩童正在跟着先生学习汉文。
“商税从轻,公平交易。”
魏渊特别指示,
“允许当地百姓入学堂,习汉文。若有才俊,可荐往中原深造。记住,要以德服人,以文教化。”
他还在港口设立了天文台,命钦天监官员在此观测星象。
“此地天象与中原大不相同,”
魏渊对天文官说,
“要详细记录,将来或可补完我朝历法。”
临行前夜,魏渊独自登上碑台。
月光下,波斯湾的波涛泛着银光,远处新建的港口灯火闪烁,与满天星斗交相辉映。
“今日我们至此,不是终结,而是开始。”
他对随行的杨海龙说道,
“终有一日,从东海到波斯湾,都将在大明治下连为一体。商旅不绝于道,文明交汇融合,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杨海龙望着月光下主帅坚毅的侧脸,突然明白这场西征远不止开疆拓土那么简单。
“元辅深谋远虑,学生拜服。”
魏渊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在月光下,可以看清上面用朱笔标注着从南京到波斯湾的整条路线,沿途驿站、卫所、市镇密密麻麻。
“这还只是开始。”
他的手指划过地图,
“将来这里要有驰道相通,运河相连。从中原到西域,不该是万里艰途,而应该是通衢大道。”
次日清晨,当初升的朝阳为“大明西极”碑镀上金光时,东归的队伍整装待发。
港口的工匠们已经开始建造第一艘融合中西技术的战舰,锯木声、锤打声、号子声汇成一曲开拓的乐章。
“启禀元辅,”郑参军前来送行,
“新舰龙骨已铺设完毕,预计来年春天就能下水。届时将命名为‘定远号‘,以纪念此次西征。”
魏渊满意地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这片正在改变的土地。贝都因人赶着驼队进入市场,阿拉伯商人正在与汉人商贩比划着交易,学堂里传出朗朗读书声。
这一切,都与他初到时看到的荒凉景象大不相同。
然而魏渊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准备东归之时,在遥远的伊斯坦布尔,一场针对大明的同盟已经酝酿成型。
奥斯曼苏丹的特使正在前往维也纳的路上,企图联合欧洲各国共同对抗这个来自东方的“威胁“。
但此刻的波斯湾畔,只有开拓与建设的热情。
当魏渊的仪仗缓缓东行时,没有人会想到,这片土地下蕴藏的黑色黄金,将在数百年后改变整个世界的格局。而大明王朝的开拓之路,也才刚刚开始。
烈日如熔金般倾泻在波斯湾北岸的荒漠上,新任镇海卫指挥使赵士桢眯着眼睛,注视着士兵们将最后一块花岗岩碑立起。
石碑高九尺,正面“大明镇海卫”五个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背面密密麻麻镌刻着经纬坐标与资源归属。
“将军,这已经是第七块石碑了。”
副将王琰擦着汗,不解地望着不远处汩汩涌出的黑色泉水,
“当地贝都因人说这些黑泉是邪灵之血,触碰会招来诅咒。我们为何要大费周章地守护这些不祥之物?”
赵士桢没有立即回答,他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掬黑色原油。粘稠的液体从他的指缝间缓缓滴落,在沙地上留下深色的印记。
“王副将,你可知道元辅对我说了什么?”
赵士桢站起身,目光投向东方,
“元辅说,今日之无用,或为来日之必需。我们现在守护的不是这些泉水,而是大明的国运。“
就在这时,一队贝都因骑兵扬着沙尘疾驰而来。
为首的老酋长阿勒哈利法跃下骆驼,指着石碑激动地说:
“将军!你们不能在这里立碑!这是诅咒之地!”
赵士桢通过通译平静地问道:
“酋长何出此言?”
“我的祖父,我的父亲,都因触碰这些黑泉而病死!”
老酋长颤抖着说,
“夜晚这里会冒出鬼火,牲畜喝了这里的水都会发狂!”
赵士桢微微一笑,命士兵取来一个特制的铜盆。他将原油倒入盆中,在众人惊恐的目光中点燃了火折子。
“看好了,这不是诅咒,这是上天的恩赐。”
火焰轰然升起,炽热的气浪让贝都因人连连后退。
赵士桢指着熊熊烈火说:
“这可比你们烧的骆驼粪热得多。元辅说过,将来有一天,这些黑色的泉水会让大明的战舰航行万里,让大明的铁车驰骋四方。”
老酋长目瞪口呆地看着燃烧的黑油,突然跪倒在地,用阿拉伯语喃喃祈祷。当他重新站起来时,眼中的恐惧已被敬畏取代。
“如果这真是真主的恩赐,”
老酋长郑重地说,
“我的部落愿意帮助守护这些黑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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