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红衣主教马扎然虽然正忙于巩固年幼路易十四的统治并与西班牙缠斗,但他依然敏锐地注意到了东方的剧变。他在给国王的备忘录中写道:
“……一个前所未有的力量出现在欧洲门口。它可能打破我们与哈布斯堡之间的均势。必须密切关注,或许……可以尝试远交近攻?”
在伦敦,克伦威尔的护国公政府刚刚在内战中站稳脚跟。清教徒们对“东方异教徒帝国”的崛起感到不安,但商人们的嗅觉更敏锐。
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已经在议会游说:
“先生们,我们必须立刻行动!不能让威尼斯人和荷兰人独占与这个新帝国的贸易机会!那意味着无尽的财富!”
永熙十四年的这个夏天,从亚得里亚海到北海,几乎所有欧洲主要势力的宫廷,都被来自东方的“大明”二字所带来的震撼、恐惧和算计所笼罩。
他们派出的使者,无论是威尼斯的务实求存、奥地利的试探联姻、波兰的隐秘接触,还是法、英的远观谋划,都如同一条条惊慌而又贪婪的触手,纷纷伸向君士坦丁堡和埃迪尔内。
这些使者们将在魏渊的行辕前相遇,他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贡礼和国书,更是整个欧洲在面对一个骤然降临的、完全超出他们理解范围的强大文明时,那种混合着敬畏、忌惮、好奇与功利心的复杂心态。
而对魏渊和大明而言,如何接待这些“远西番邦”的使者,如何利用他们之间的矛盾,如何将军事胜利转化为政治和经济上的绝对优势,并应对随之而来的、前所未有的跨文化治理挑战。
这一切,都构成了帝国在新领土上面临的,比军事征服更加错综复杂的下一局棋。世界的格局,正以前所未有的方式,被强行扭转、重塑。
晨曦的光芒透过窗棂,照在魏渊沉静的脸上,也照亮了地图上那一片猩红的新疆域。
永熙十四年的深秋,埃迪尔内帅府门前车马如龙,冠盖云集。威尼斯、奥地利、波兰—立陶宛、教廷国,乃至法兰西和英格兰的使者,怀揣着各自君主的密令与深藏的忐忑,汇聚于此,渴望一睹那位传说中的东方征服者,大明帝国元辅魏渊的真容,并试探其真实的意图。
然而,他们得到的,是一场精心安排的外交折冲,与一石激起千层浪的震撼消息。
接见诸国使节的,并非魏渊本人,而是在北征中展现出卓越政务能力、被魏渊擢升为“理藩西事总制”的杨海龙。
地点设在一处精心布置的偏厅,既不失礼数,又明确无误地传递出等级之差。
杨海龙身着大明三品文官袍服,气度沉凝,目光扫过下方那些服饰各异、眼神闪烁的两洲使节,心中了然。
威尼斯特使,一位精于算计的老牌贵族,首先上前,用最华丽的辞藻表达了对大明胜利的“衷心祝贺”,并委婉地提出了恢复和扩大贸易的请求。
奥地利哈布斯堡的使者,一位表情严肃的伯爵,则更关心大明对匈牙利平原以及奥斯曼残留势力的态度,言语间不乏对“东方秩序”的试探。
波兰—立陶宛的代表,一位身着翼骑兵轻甲的外交官,语气则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焦躁,询问大明对黑海北岸及哥萨克地区的政策。
杨海龙耐心听着通译的转述,面色平静,待众人陈述完毕,他才缓缓起身。
他没有直接回答任何一个具体问题,而是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宏大叙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引向一个更广阔的未来图景。
“诸位使臣远道而来,代表各自君主,表达对大明之善意,元辅魏公,甚为欣慰。”
杨海龙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回荡在厅堂中,
“元辅深知,奥斯曼暴政既除,欧亚相接之地,亟待新秩序之建立,以期万民安乐,商路昌盛。”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看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才继续宣布:
“故,元辅魏公,奉大明皇帝陛下谕旨,特此宣告:将于明年,亦即永熙十五年春,在大明西都君士坦丁堡,举办‘天下万国和平大会’!”
“天下万国和平大会?”
使者们低声重复着这个陌生的称谓,心中充满了好奇与警惕。
杨海龙接下来的话,则如同投入滚油中的冷水,瞬间引爆了全场:
“凡参与此次盛会,其国将被大明视为‘友邦’!”
他提高了声调,逐条宣布那令人心跳加速的“友邦”待遇:
“其一,军事庇护。大明帝国承诺,任何友邦若遭他国无端侵略,大明有义务根据情势,提供包括但不限于军事顾问、武器装备、乃至直接出兵在内的援助,共御外侮!”
“其二,经济互通。大明将与所有友邦,缔结《五惠商约》。友邦商船,享有进入大明控制下所有港口(包括君士坦丁堡、亚历山大港、叙利亚沿岸等)之优先权及关税减免!大明将开放部分特定商品(如优质生丝、瓷器、茶叶)对友邦的专营许可!友邦之间之商贾,在大明疆域内交易,受同等保护,争端由大明理藩司会同各国代表仲裁!”
“其三,技术文教。大明愿与友邦分享部分农工水利之先进技术,并资助友邦士子进入大明于君士坦丁堡新设之‘西极书院’进修,研习天文、历法、算学、格物之学!”
每宣布一条,底下便是一阵压抑不住的骚动。
军事保护意味着安全承诺;经济互通意味着巨大的、难以想象的财富;技术文教则代表着未来的发展潜力。
这几乎是一个将国家发展与东方巨龙捆绑的、无法拒绝的诱惑!
然而,杨海龙紧接着抛出了那看似简单,实则极为苛刻的前提:
“然,此等殊遇,非诚心不足以匹配。故,元辅明令:此次大会,规格至高,必须由各国真正之主宰——国王、苏丹或首相亲至!遣王子、公爵或一般使节者,视同放弃友邦资格,仅能以寻常邦交国身份往来。”
他环视众人,语气斩钉截铁:
“此非傲慢,乃大明之诚意!唯有最高决策者亲临,方能彰显贵国对与新秩序共建之决心,方能与我大明元辅魏公,共商未来百年之大局!”
“这将是一场,”
杨海龙最后强调,
“决定欧亚命运的高规格会议!机会,只有一次。诸君,请速将此事禀明贵国君主,早作决断。永熙十五年春,大明于君士坦丁堡,恭候各位君主、首相大驾!”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随着各国使者的匆匆返程,迅速传遍了欧洲各大宫廷,引发了前所未有的震动与激烈辩论。
威尼斯元首宫内,商人们几乎疯狂了!
关税减免!
专营许可!
这意味着他们梦寐以求的、垄断东方贸易的机会可能再次降临!
“必须去!元首必须亲自去!”
商人们的呼声压倒了少数贵族的矜持。然而,元首亲自远赴异教徒控制的君士坦丁堡?这需要巨大的勇气和对利益更赤裸的追逐。
奥地利维也纳霍夫堡宫内,斐迪南三世皇帝陷入了深深的矛盾。军事庇护听起来很诱人,可以对抗西面的法兰西。但皇帝亲自前往,岂不是向天下宣告哈布斯堡向东方帝国低头?这关乎神圣罗马帝国皇帝的尊严!
但若不去,眼睁睁看着威尼斯、波兰甚至法兰西获得那些经济特权,增强国力,哈布斯堡将置于何地?
波兰—立陶宛的华沙瑟姆(议会)吵翻了天。
一部分大贵族认为这是摆脱瑞典和莫斯科压力的天赐良机,有了大明保护,联邦可高枕无忧。
另一部分则视此为耻辱,认为这是将联邦变成大明附庸的第一步,扬二世·卡齐米日国王本人也犹豫不决,亲赴君士坦丁堡的风险和收益都巨大得难以估量。
法兰西的马扎然主教在巴黎的宫廷中,捻着他的胡须,眼神闪烁。
他看到的,是一个打破哈布斯堡包围网的绝佳机会。
“如果陛下(年幼的路易十四)不能亲往,我可以代表首相身份出席……”
他盘算着,
“既能获取经济利益,又能借此与大明建立特殊关系,牵制奥地利和西班牙。但,这会不会是引狼入室?”
英格兰的伦敦,克伦威尔的护国公政府内部,清教徒们对与“异教徒”帝国结盟心存疑虑。
但东印度公司和新兴的资产阶级则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这是超越荷兰人的机会!”
他们向克伦威尔施加压力。克伦威尔本身是一位务实主义者,他在权衡:出席大会是否能提升护国公政府的国际地位?是否能给英国贸易带来压倒性的优势?
罗马教廷,教皇英诺森十世对此感到愤怒与不安。
一个异教帝国在基督教古老都城召开决定欧洲命运的大会,这本身就是对教廷权威的巨大打击。他暗中向各国天主教君主施压,要求他们抵制,但效果甚微。
利益的诱惑,远远超过了宗教的隔阂。
一时间,从伦敦到莫斯科,从斯德哥尔摩到马德里,所有宫廷都在进行着激烈的辩论、秘密的磋商和艰难的选择。
魏渊开出的价码实在太诱人,那“友邦”待遇如同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每一个渴望安全与财富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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