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条件,已不仅仅是战败赔款,而是旨在从根本上阉割沙俄的扩张潜力和独立地位,将其变为一个依附于大明体系的、虚弱而恭顺的藩属。
戈利岑公爵听完,几乎晕厥在地,他深知,签下这份条约,俄罗斯将陷入前所未有的黑暗时代,但他更清楚,不签,明军的重炮下一刻就会将克里姆林宫化为废墟。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下,沙俄使团颤抖着在条约上用印、签字。
当载着条约文本和沙俄降使的明军快马,以六百里加急的速度,穿越风雪,一路向南、向西,将消息带回君士坦丁堡,并由此扩散至整个欧洲时,所带来的震撼,远超过之前任何一次军事胜利。
君士坦丁堡,这座新晋的帝国西方都护府,瞬间沸腾,随即陷入了一种近乎狂热的敬畏之中。
来自各“友邦”的使节和商人,在最初的难以置信后,是彻骨的寒意与庆幸。
他们庆幸自己选择了站在巨龙一边,而非成为它利爪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维也纳,哈布斯堡的宫廷。
皇帝斐迪南三世手中拿着紧急军报,久久无言。他既为世仇沙俄的崩溃感到一丝快意,但更多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
大明展现出的力量,已经超出了他对“强国”的认知。他召集重臣,第一道命令不是庆祝,而是:
“立刻重新评估我国所有边境防务,尤其是与大明控制区接壤的东部边境!加强!不惜一切代价加强!”
巴黎,马扎然主教将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
他推演了无数种欧洲各国联合对抗东方的可能性,最终都化为一声无力的叹息。
绝对的武力差距,使得任何联盟在大明那支似乎不可战胜的军队面前,都显得苍白可笑。他给年幼的路易十四的备忘录上写道:
“陛下,我们必须学会与这位东方主宰共存……至少在找到克制其力量的方法之前。讨好它,学习它,或许……在未来利用它。”
伦敦,克伦威尔召开了紧急议会。
东印度公司的代表在议会中大声疾呼,要求不惜一切代价加深与大明的关系,抢占贸易先机。
而更多的议员则忧心忡忡地看着地图上那一片被标记为大明疆域的、令人绝望的广袤红色。
“海军……我们的海军,必须更快、更强!”
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驱动着这个即将崛起的海洋帝国。
威尼斯、荷兰等商业共和国,则在极度的震惊后,陷入了狂喜与忧虑交织的复杂情绪。
商路似乎更加“安全”了,但主导权也彻底易手。他们开始拼命研究《君士坦丁堡盟约》的细则,试图在新秩序中找到利润最大化的位置。
那些未曾与会的欧洲小邦,更是风声鹤唳,纷纷派出使者,携带重礼,前往君士坦丁堡,希望能够弥补之前的“怠慢”,祈求获得“友邦”身份的认可,哪怕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大明不仅说到做到,而且是以一种碾压式的、近乎羞辱的方式,将曾经不可一世的北方巨熊沙俄,彻底打回了原型,甚至剥夺了其未来重新崛起的根基。
东欧和北亚的格局被彻底重塑,一个以大明为绝对核心的陆权体系,已经清晰无比地笼罩在欧亚大陆之上。
所有签署了《君士坦丁堡盟约》的国家,此刻才真正、深刻地体会到,魏渊在君士坦丁堡宣布“守望相助”时,那平静话语下蕴含的是何等恐怖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权威。
这“友邦”二字,既是护身符,也是紧箍咒。
它意味着在享受有限保护与贸易便利的同时,必须无条件遵从大明制定的规则,任何挑战这一秩序的行为,都将遭到如同沙俄般的毁灭性打击。
欧洲,带着震撼、恐惧、屈辱以及一丝无奈的接受,正式进入了在东方巨龙阴影下生存与适应的的全新时代。
永熙十六年的初春,冰雪消融,驿道泥泞。
一支规模不大却气势森严的队伍,护卫着一辆看似朴素的四轮马车,以及马车旁那位依旧习惯骑乘的玄甲统帅,踏上了返回京师的最后一段路程。
马蹄声碎,敲打着华北平原刚刚苏醒的土地。
车厢内,魏渊微微闭目养神,但身躯随着车辆的颠簸而轻轻晃动时,他清晰地感觉到,那股深植于骨髓深处的、多年来南征北战积累下的疲惫,正如同这初春悄然滋生的蔓草,顽固地缠绕上来。
他下意识地抬手,揉了揉因终日策马而有些酸胀的腰背,这个以往绝不会出现在他身上的小动作,让他自己都微微一愣。
他掀开车窗的帘布,任由略带寒意的春风吹拂面颊。
窗外飞速掠过的田野、村落,与他记忆中离京时的景象似乎并无不同,却又仿佛隔了一层看不见的薄纱。
他忽然想起,自己即将迎来四十岁的生辰。
“年近不惑……”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怅然。
时间,在他一次次的跨海远征、一场场的战略博弈中,悄无声息地流逝了。
上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的疲惫,是什么时候?
似乎已遥远得记不清了。
在君士坦丁堡号令万邦、在莫斯科城下接受沙皇乞降时,他感觉自己正站在权力的巅峰,意气风发。
然而,当喧嚣落定,独处在这归途的摇晃马车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属于“凡人”的感觉,却悄然袭上心头。
时间,还真是无情!
京师巍峨的城墙终于在望,熟悉的街巷,鼎沸的人声,都未能驱散魏渊心中那缕时光易逝的感慨。
直到他的车驾停在那个熟悉的、规制远超寻常公侯的府邸门前。
门廊下,早已得到消息的家眷仆役们黑压压地跪迎一片。而最引人注目的,是站在最前方的那些少年郎。
为首一人,身姿挺拔,面容刚毅,眼神中已褪去稚嫩,带着与他年龄不甚相符的沉稳与锐利,正是他的义子杨啸,年已二十。
他率先上前,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恭迎义父凯旋!”
那姿态,俨然已是一位成熟的年轻将领。
紧接着,是他的嫡长子魏子澄,十八岁的少年,继承了其父的轮廓与母亲的清雅,举止间已有了几分士子的风范与储君的持重,躬身行礼:
“父亲大人一路辛劳。”
随后是魏子洋,身形壮硕,眼神灵动,好奇地打量着风尘仆仆的父亲和队伍;魏子浟与魏子演,这对双生子虽容貌相似,气质却已初现差异,一个沉静,一个跳脱;魏子涣和养子韦子淯并肩而立,一个腼腆,一个大胆;还有被乳母牵着的魏子湛和懵懂张望的魏子湝。
看着这一排高低错落、已然茁壮成长的儿女们,魏渊心头那点因疲惫而生的萧索瞬间被一种更为汹涌的情绪取代——是欣慰,是骄傲,但也夹杂着更深的“逝者如斯”的震撼。
他离京时,子涣、子淯尚在蹒跚学步,子湛、子湝更是未曾降生或尚在襁褓。
如今,他们已是个性鲜明的少年与孩童。
时光,不仅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更在这些孩子身上,以一种更直观、更迅猛的方式,展现着它的力量。
他逐一扶起孩子们,粗糙的手掌抚过杨啸坚实的臂膀,拍了拍魏子澄略显单薄的肩膀,又揉了揉魏子洋和双生子的头顶,最后将最小的两个儿子抱起来掂了掂。
他没有多说什么,但眼神中的温和与感慨,却让所有孩子都安静了下来,感受到父亲平静外表下汹涌的心潮。
归家不过稍作梳洗,换上一品朝服,魏渊便径直入宫面圣。
紫禁城,金銮殿。
永熙皇帝朱慈烺端坐于龙椅之上,相较于魏渊离京时,皇帝的气色更显雍容,眉宇间少了些昔年的彷徨,多了几分安享尊荣的平和。
“臣,魏渊,奉旨西征,赖陛下洪福,将士用命,今已平定西陲,拓土万里,特回京缴旨!”
魏渊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依礼参拜。
“爱卿平身!”
永熙皇帝的声音带着真切的笑意,甚至亲自虚扶了一下,
“爱卿为国操劳,远征绝域,立下不世之功,朕心甚慰!大明得爱卿,实乃社稷之福,朕之肱骨!”
皇帝的褒奖热情而周到,对魏渊的功绩如数家珍,从击破奥斯曼到君士坦丁堡大会,再到摧垮沙俄,极尽赞誉之辞。
然而,无论是魏渊还是皇帝自己,都心照不宣。
皇帝乐于安坐龙庭,享受这万国来朝的盛世荣光,而将所有的权柄、军国重务,尽数托付于他口中的“肱骨”魏渊。
这是一种默契,一种在特定历史条件下形成的、奇特的权力平衡。
皇帝是名义上的国家元首,是帝国荣耀的象征;而魏渊,才是那个真正执掌乾坤、塑造时代的巨手。
离开皇宫,魏渊的脚步转向了他真正运筹帷幄的核心。皇家内阁。
踏入那间熟悉而又似乎有些陌生的议事堂,檀香依旧,但坐在其中的人,却已有了不小的变化。
魏渊自然仍居元辅之首。
而昔日与他并肩的次辅孙传庭与三辅洪承畴,已然告老还乡,归隐林泉。
尤其是洪承畴,已于永熙十四年病故,这位一生复杂、最终选择依附魏渊体系的前明重臣,其时代已然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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