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腾腾的小馄饨和烙得金黄酥脆、流着糖心的糖饼很快摆上了桌。小小的方桌被围得满满当当,欢声笑语几乎要掀翻屋顶。凌心蕊挨着外婆坐下,咬一口糖饼,甜滋滋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她满足地眯起眼,仿佛要把过去十年错过的味道一次性补回来。
哥哥们也都放开了,吃得酣畅淋漓。侯夏阳和池俊潇为最后一块糖饼差点又“动手”,被陈俊宜无奈地隔开。凌云飞和陆明远陪着外婆说话,聊着北京和家里的近况。江云澈虽然话不多,但也细心地将自己碗里的馄饨分了一些给吃得最快的池俊潇。林恺乐和贺星辰则一个负责默默添饭,一个负责不着痕迹地拍下这热闹温馨的一幕。
饭后,哥哥们抢着收拾碗筷,把外婆“赶”到客厅休息。
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照进客厅。外婆拉着凌心蕊的手在旧沙发上坐下,怎么都看不够。她起身走进里屋,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有些年头的铁盒子走了出来。
“来,七七,外婆给你看些老物件。”外婆打开盒子,里面是一些泛黄的老照片和零碎的小东西。
外婆拿起一张黑白照片,上面是三个扎着麻花辫、笑容灿烂的年轻女孩。“这个是你沁欣外婆,这个是你雪凝外婆,”外婆的手指轻轻点过两个身影,最后落在中间那个笑容最爽朗的女孩身上,“这个是我。我们年轻那会儿,也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她又拿起一张彩色照片,是更后来一些的,照片上是年轻的知画外婆和雪凝外婆,两人一起逗弄着中间一个粉雕玉琢、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的小女孩,女孩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已经看不出原色的兔子玩偶。
“看,这是你,”外婆的声音带着笑,目光温柔地拂过照片上好友的身影,又落回凌心蕊脸上,“那会儿你才这么点大,你沁欣外婆和我啊,都抢着抱你,你就爱抱着那个兔子不撒手,睡觉都要搂着,谁要都不给。”
凌心蕊看着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小小的自己,和环绕着自己的两位外婆——一位是血脉至亲,一位是恩情如山,眼眶又有些发热。她靠在外婆肩膀上,小声说:“外婆,我都忘了……”
“忘了好,忘了好,”知画外婆轻轻拍着她,仿佛也透过她,在怀念着照片里另一位如今已天人永隔的老姐妹,“那些不开心的事,忘了才好。只要记得现在开心,记得大家都疼你就行。”
外婆收起照片,又将那副老花镜和针线仔细包好,放回铁盒里。她摩挲着盒盖,像是完成了一次与过往的郑重叙旧。随后,她抬起头,目光温和地扫过在院子里假装忙碌、实则时刻关注着这边的孙辈们,最后落在依偎着自己的凌心蕊身上。
“七七,”外婆的声音放得更轻了些,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慈祥,“这次过来,不只是为了看看外婆这个老婆子吧?”
凌心蕊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没有立刻回答。外婆了然地笑了笑,粗糙的手掌握住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去吧,”外婆朝林恺乐和侯夏阳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跟你小哥和乐乐哥哥出去转转,看看兴城,也看看……你乐乐哥哥小时候住过的地方。外婆在家给你们包饺子,晚上吃。”
这话里的深意,凌心蕊瞬间就听懂了。外婆不仅知道她即将远行,更体贴地给了她一个空间,让她能和最知根知底、也最让她安心的两个哥哥,去做一场正式的、属于他们三人之间的告别。
她用力抱了外婆一下,声音闷在外婆的肩头,带着浓浓的鼻音:“谢谢外婆。”
“傻孩子。”外婆笑着回抱她,然后轻轻推开她,“去吧,趁天还亮着。”
凌心蕊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仿佛从这充满阳光和旧时光气息的屋子里汲取了力量。她走向院子,对正在帮外婆整理煤块的林恺乐和侯夏阳说:“乐乐哥哥,小哥,外婆让我们出去转转。”
林恺乐直起身,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拍了拍手上的煤灰,眼神沉静而温和:“好。”
侯夏阳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也反应过来,脸上立刻扬起一个大大咧咧、试图驱散任何伤感可能的笑容:“走走走!小哥带你去吃好吃的!我知道有家店……”
“就知道吃!”凌心蕊嗔怪地打断他,脸上却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三人跟外婆和其他哥哥打了声招呼,便一起走出了小院。
午后的阳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凌心蕊走在中间,左手下意识地挽住了侯夏阳的胳膊,右手边是沉默却存在感极强的林恺乐。
他们沿着安静的街道慢慢走着。与哈尔滨的冰雪壮阔不同,兴城的冬日带着一种海边小城特有的宁静和慵懒。
“这边这边!”侯夏阳立刻进入了“东道主”模式,热情地指着四周,“看那个副食店,我和乐乐小时候所有的零花钱都贡献在那儿了!那家的话梅最好吃!”
他又指着路边一块空地说:“瞧那儿!我们以前寒暑假就在那儿踢球,”他用手肘撞了一下林恺乐,笑嘻嘻地揭短,“就他,一脚把球踢进旁边那家院子了!还是我趴墙头给勾出来的!”
凌心蕊听着,想象着两个小哥哥翻墙捣蛋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侧头看向林恺乐。
林恺乐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赧然,却没有否认,只是眼底也漾开一点笑意,默认了这段“黑历史”。
走了一会儿,林恺乐在一栋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红砖楼前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他抬头望向三楼的一个窗户。
“哇,这就是乐乐哥哥和小哥以前放假住的地方吗?”凌心蕊仰头看着,好奇地打量着这栋陌生的建筑。
“对,”林恺乐低下头,看着她清澈好奇的眼睛,语气温和地开始讲述,“那个窗户,是我和你小哥的房间。夏天的时候,我们经常并排趴在窗台上,看楼下的人下棋,一看就能看半天。”
侯夏阳也凑过来,指着楼下的花坛补充道:“看见没,就那儿!我俩还在那儿种过向日葵呢,可惜没活成,被我们浇水浇死了哈哈!”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对着这栋沉默的老楼,向凌心蕊描绘着那些没有她参与的、却同样鲜活的童年画面。那些爬墙、踢球、种花的趣事,不再是凌心蕊模糊的记忆,而是哥哥们主动分享的、带着温度的往事。
凌心蕊静静地听着,目光从窗户移到花坛,仿佛能透过他们的讲述,看到两个小小的男孩在这片天地里奔跑、成长。一种奇妙的感觉在她心中升起——她正在通过他们的眼睛,走进一段她缺席的、却同样重要的过去。
阳光静静地笼罩着三人。侯夏阳看着这栋老楼,又看看身边的妹妹和兄弟,忽然灵机一动,掏出自己的翻盖手机:“来来来!这么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必须拍一张!七七,站中间!”
凌心蕊笑着站到红砖楼前,林恺乐和侯夏阳自然地向她身边靠拢。侯夏阳伸长胳膊,努力想把三人和老楼都框进镜头。
“咔嚓”一声,画面定格。照片里,凌心蕊笑得眉眼弯弯,林恺乐站在她身侧,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身上,侯夏阳则在另一侧搞怪地比着耶,背景是那栋斑驳的、承载了他们童年寒暑假记忆的红砖楼。
拍完照,回去的路上,许是离愁别绪作祟,凌心蕊看着走在前面的两个宽阔背影,忽然小声说:“我有点走不动了……”
话音刚落,侯夏阳就像被按了启动键一样,猛地蹲到她面前,拍着自己的后背,嗓门洪亮:“这还不简单!来,小哥背你!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兴城第一稳!”
几乎同时,林恺乐也转过了身,他虽然没说话,但看向凌心蕊的眼神明确表达了“我可以”。
凌心蕊看着眼前并排的两个“人力座驾”,被这幸福的烦恼逗笑了。她眼珠一转,先拍了拍侯夏阳的背:“小哥先来!背到前面那个路灯杆!”
“得令!”侯夏阳立刻稳稳地背起她,还故意小跑了两步,惹得凌心蕊笑着惊呼。
到了路灯杆,不等侯夏阳蹲下,林恺乐已经上前一步,默契地从他背上将凌心蕊接了过来,动作流畅自然。
伏在林恺乐沉稳的背上,看着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长、交融,凌心蕊一直躁动不安的心,忽然奇异地平静了下来。周围是哥哥们身上熟悉的气息,耳边是侯夏阳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身下是林恺乐坚定有力的步伐。
这份实实在在的温暖,让她鼓起了勇气。她微微收紧了环着林恺乐脖子的手臂,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两个哥哥的耳中:
“乐乐哥哥,小哥……” 她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力气,才问出那个盘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我们会做一辈子的兄妹吗?一辈子的……家人吗?”
话音落下,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侯夏阳咋咋呼呼的声音戛然而止。
连林恺乐的脚步,都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
下一秒,侯夏阳几乎是跳着脚,又急又气地大声反驳,仿佛受到了天大的侮辱:“凌小七!你这是什么傻话!我们不是一家人谁是一家人?!从产房里出来就注定了的好吗!你跑到天边去你也是我妹!”
他的反应激烈而直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凌心蕊的心被这滚烫的直球砸中,眼眶瞬间就热了。她下意识地更紧地抱住了林恺乐,寻求着另一份确认。
林恺乐没有立刻回答。他微微侧过头,用脸颊轻轻碰了碰她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这是一个极其亲昵且安抚的动作。
然后,他继续稳稳地背着她向前走,声音低沉、平缓,却像誓言一样重重落在她的心上:
“傻小七。” 他叫了她的小名,语气里带着无尽的纵容和一丝被她质疑的无奈,“我们不是一直是吗?”
不是“会”,而是“一直是”。
这个回答,比任何华丽的承诺都更有力量。它跨越了过去、现在,也必将延续到未来,将“一辈子”这个抽象的概念,融进了他们已经共同度过的每一天,和未来必将持续的每一天里。
凌心蕊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一颗滚烫的泪珠毫无预兆地滴落,正正砸在林恺乐裸露在寒冷空气里的后颈上。
那突如其来的、温热又带着湿意的触感,让他整个脊背瞬间绷紧,脚步猛地一顿。
那一小滴眼泪,像带着微弱的电流,顺着他的皮肤,瞬间击中了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所有的感知在那一刻都汇聚到了颈后那一点湿意上——她的不安、她的委屈、她终于得到确认后的释然,都通过这滴眼泪,毫无保留地传递给了他。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往上托了托,抱得更紧。仿佛想用这个动作,将她所有的泪水和不安都牢牢接住,纳入自己守护的范围。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安慰,只是停顿了那么一瞬后,用更加沉稳、更加坚定的步伐,继续向前走去。用无声的行动告诉她:感受到了,别怕。
凌心蕊把脸深深埋在他的背上,感受到他瞬间绷紧又骤然放松的身体,和他更加用力的托举,她带着浓重的鼻音,用力地“嗯”了一声。
侯夏阳在一旁看到了她颤抖的肩膀,立刻又嚷嚷起来:“哎哟怎么还掉金豆子了!不许哭!小哥背你跑一圈!”说着作势要来抢人。
林恺乐侧身护住背上的人,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心疼和一种被泪水“烫”过之后的、更加坚硬的温柔,低声道:“抱稳。”
话音刚落,他没给侯夏阳“抢人”的机会,背着她忽然就迈开了长腿,沿着洒满夕阳的街道奔跑起来。
“啊——!”凌心蕊猝不及防,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更紧地搂住他的脖子,将脸颊贴在他坚实的脊背上。风声瞬间在耳边呼啸起来,两侧的景物飞速向后掠去。
“喂!乐乐你耍赖!”侯夏阳先是一愣,随即大叫着追了上来,不甘示弱地在一旁并排奔跑,还不忘扭头对凌心蕊喊,“七七你看!小哥跑得更快!”
“才没有!乐乐哥哥最稳!”凌心蕊在风里大声反驳,眼泪早就被风吹干,只剩下畅快的笑意。
林恺乐没有说话,他只是背着她,稳稳地、一步一步地向前奔跑。他用自己的速度,将那些离愁别绪、那些不安彷徨,都狠狠地甩在了身后。他用这奔跑告诉她,前路或许未知,但背着她走过的每一步,都无比坚定。
凌心蕊伏在他的背上,感受着风掠过发梢,感受着哥哥奔跑时传递来的力量和温度,看着旁边为了“争宠”而跑得龇牙咧嘴却不肯停下的小哥,她忽然觉得无比的自由和快乐。
那条通往外婆家的路,就在这嬉笑、奔跑和无声的守护中,变得格外短暂。
远远地,已经能看到外婆家小院透出的温暖灯光,像一颗指引归途的星辰。
“到家啦!”侯夏阳率先喊了出来,喘着气,脸上却是大大的笑容。
林恺乐缓缓停下脚步,将凌心蕊轻轻放下来。三人都微微喘着气,脸颊红扑扑的,相视一笑,所有未尽的话语,都融在了这奔跑后的喘息和明亮的眼神里。
他知道,他把她背回家了。而她知道,无论飞多远,这条回家的路,和路上背着她奔跑的人,永远都会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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