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德佑帝本纪》载:“天德二年冬,帝萧桓准理刑院所拟谢渊罪状,诏曰:‘谢渊通敌谋逆、私挪军需、结党营私,罪证确凿,免其立斩,打入诏狱死牢,严加看管,待后议决。’徐靖、石崇、魏进忠、周显四人,借‘肃清谢党’之名,总揽朝政,党羽遍布六部内阁、玄夜卫、镇刑司,权倾朝野,时人谓之‘四奸专权’。”
史评:《通鉴考异》曰:“萧桓之诏,非明断,非宽宥,实乃畏缩也。谢渊威望震于边军,恩义存于百姓,桓恐立斩生变,故囚之死牢,既全奸党之意,又避兵变之险,看似两全,实则纵容奸佞,自毁长城。太祖萧武立朝,定‘宦官不得干政、特务不得掌兵权’之制,今魏进忠掌镇刑司、周显掌玄夜卫,皆握生杀之权,此乃祖制之废;《大吴刑律》明定‘死囚需三法司会审复奏’,谢渊入死牢,未复奏、未对质,此乃律法之亡。
四奸专权,非一日之寒。徐靖掌理刑院,操司法之柄;石崇掌总务府,握内廷之权;魏进忠掌镇刑司,行特务之恶;周显掌玄夜卫,监朝野之动。四人勾结,官官相护,卖官鬻爵,滥杀无辜,朝堂成其私院,百姓为其刍狗。昔东汉党锢之祸,唐末宦官专权,皆因君主昏聩、奸佞当道,终致国乱民亡。大吴之危,不在外患,而在朝内;不在疆土,而在民心。谢渊困于死牢,非一人之冤,实乃国之哀也!”
破阵子?明公道
昔执龙图断案,今秉赤胆除妖。
伪供累案欺天听,私赂盈箱乱政条,民声彻九霄。
铁面岂容奸佞,丹心唯向公道。
死狱忠魂终待雪,浊世清风必自昭。
朱批一道,如千钧巨石压向忠良。御书房内那抹晕开的墨痕,藏着帝王的犹疑与妥协,最终还是化作 “打入死牢” 的冰冷谕令,将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谢渊的赤诚与功勋,一并锁进了诏狱的寒暗之中。
曾经戍边十余载、浴血守疆土,曾经倾祖产赈灾、救万民于水火的忠臣,未曾死于北境的刀光剑影,反倒栽在了朝堂的阴谋诡计里,这道朱批,锁得住他的身躯,却锁不住天下人心中的公道。
奸佞登坛,势焰熏天。徐靖、石崇、魏进忠、周显四人,借 “肃清谢党” 之名,踩着忠良的脊背登上权力的顶峰。理刑院不再是执掌司法的公堂,反倒成了罗织罪名、制造冤狱的魔窟,文书笔下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狠毒,伪证堆叠的每一页都藏着阴谋,多少正直官员因与谢渊有过公务往来,便被冠以 “党羽” 之名,或下狱受刑,或贬谪流放。
玄夜卫缇骑遍布京城街巷,镇刑司密探潜伏朝野内外,他们的刀鞘砸向的是无辜百姓的脊背,他们的锁链锁着的是忠良官员的清白,朝堂上下,奸风盛行,人人自危,唯有趋炎附势者方能苟安。
权倾朝野的滋味,让奸佞们利欲熏心,愈发肆无忌惮。徐靖总揽理刑院大权,将司法变成排除异己的工具,内阁六部皆有其亲信渗透,政令一出,无人敢违;石崇掌控总务府与宫廷买办,借物资调配之名中饱私囊,连宫中用度都成了敛财的渠道;魏进忠的镇刑司诏狱内,惨叫声日夜不绝,严刑逼供下的伪供成了构陷的 “铁证”;周显的玄夜卫监视着每一个角落,稍有异议便冠以 “谢党余孽” 之名,悄无声息地抹去。
他们安插亲信、打压异己,卖官鬻爵、滥杀无辜,将太祖萧武立下的祖制抛诸脑后,将《大吴律》的尊严踩在脚下,朝堂纲纪大乱,吏治腐败丛生,大吴的江山,在他们的肆意妄为中摇摇欲坠。
死牢寒暗,孤臣守节。诏狱最深处的潮湿与霉味,掩不住谢渊挺直的脊背。囚服上的补丁是他的坚守,脚踝上的铁链是他的勋章,面对奸党的威逼利诱,他始终傲骨铮铮,宁死不低头。他心中念着北境的边防,念着青州的灾民,念着战死的长子,这份忠诚与清白,历经牢狱折磨而愈发纯粹。
而在这黑暗之中,并非只有绝望 —— 边关的秦飞暗中联络旧部,收集奸党罪证;理刑院的张启隐忍蛰伏,复刻伪证破绽;内阁首辅刘玄暗中保护忠良,为反击保留力量。他们如同暗夜中的星火,虽微弱却坚定,在奸佞的高压下默默蛰伏,等待着真相大白、公道昭雪的晨光,终将穿透这漫天奸焰,照亮大吴的河山。
御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案上那份厚厚的谢渊罪状疏。萧桓手持朱笔,笔尖悬在 “处置” 一栏上方,迟迟未落。案角放着《大吴律》与《太祖祖训》,书页被风吹得微微翻动,仿佛在无声地劝谏。
按《大吴律?刑狱篇》规定:“凡定谋逆重罪者,需三法司会审、内阁复奏、帝王亲核,三覆五核后方可行刑。” 谢渊一案,既无三法司会审,又无内阁复奏,仅凭徐靖四人联署的罪状疏,便要定其死罪,本就于法不合。
萧桓的指尖划过 “通敌谋逆” 四字,心中满是复杂。他想起谢渊当年野狐岭大捷,浑身浴血回京,百姓沿街跪拜,高呼 “谢公活我大吴”;想起青州赈灾,谢渊上书 “愿捐祖产,以济灾民”,言辞恳切,情真意切;想起谢渊的长子谢云战死北境,谢渊仅领抚恤金,未求半分封赏,依旧坚守边关。
【谢渊若真谋逆,何必如此?】萧桓心中自问,【徐靖四人的证据,虽看似确凿,却处处透着刻意。那封密信,笔迹虽像,却少了谢渊戍边多年的苍劲;那些供词,虽有手印,却皆是严刑逼供而来;那些账目,虽有涂改,却无谢渊亲笔署名。】
可他转念一想,徐靖四人手握司法、特务、内廷大权,党羽遍布朝野。若驳回罪状疏,徐靖等人必定发难,轻则朝堂动荡,重则引发兵变。更何况,谢渊手握军政大权多年,威望甚高,北境将士多是其旧部,若今日不除,日后恐成心腹大患。
【帝王之道,本无万全。】萧桓心中暗道,【江山稳固为重,个人清白为轻。谢渊,朕知你或许蒙冤,但为了大吴江山,你只能委屈了。】
他深吸一口气,朱笔落下,写下 “打入死牢,严加看管,暂缓行刑” 十二字。笔尖在 “暂缓行刑” 四字上顿了顿,墨汁晕开一小团深色,如同他心底未散的纠结。他知道,这道谕令,既给了奸党想要的结果,又给自己留了一丝余地 —— 若日后民怨沸腾,或北境生变,尚可借 “重审” 之名挽回。
内侍李德全躬身接过谕令,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案上的罪状疏,转身退出御书房。他深知,这道朱批,不仅将一位忠良推入绝境,也为大吴王朝埋下了祸根。
李德全将御批谕令送到理刑院时,徐靖、石崇、魏进忠、周显四人正围坐议事,神色焦灼地等待消息。他们虽笃定萧桓会准奏,却仍担心出现变数 —— 毕竟谢渊的威望太深,若萧桓一时心软,驳回罪状疏,他们多年的谋划便会付诸东流。
“陛下有旨!” 李德全展开谕令,高声宣读,“查谢渊通敌谋逆、私挪军需、结党营私,罪证确凿,着即打入死牢,严加看管,暂缓行刑。谢党余孽,仍按律严惩,不得姑息!”
徐靖四人闻言,悬着的心瞬间落地。徐靖率先躬身接旨,眼底的狂喜几乎藏不住,却仍故作沉痛地说道:“臣等遵旨!必当严加看管谢渊,绝不让其再有异动,以报陛下信任。”
转身送走李德全,四人再也按捺不住,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满是胜利者的得意与嚣张。“太好了!谢渊这颗眼中钉,终于被拔掉了!” 魏进忠尖着嗓子说道,语气中满是快意,“死牢之内,插翅难飞,就算暂缓行刑,他也迟早是个死!”
石崇也笑着说道:“暂缓行刑又如何?只要他在死牢里一日,便翻不了天。我们正好借这个机会,彻底清除朝堂异己,安插亲信,将大权牢牢握在手中。”
周显点头附和:“玄夜卫已在死牢四周布下天罗地网,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谢渊纵有通天本事,也难逃脱。接下来,我们该商议如何分配权力了。”
徐靖抬手示意三人安静,神色严肃地说道:“陛下虽准了罪状,却暂缓行刑,可见其心中仍有顾虑。我们不可操之过急,需循序渐进,逐步掌控朝政。”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理刑院由我总揽,负责‘肃清谢党’,借机安插亲信,掌控司法大权;石总长掌总务府与宫廷买办,负责物资调配与特务训练,掌控内廷大权;魏提督掌镇刑司,负责审讯‘谢党’余孽,震慑百官;周指挥使掌玄夜卫,负责监视朝野动向,铲除异己。”
“如此甚好!” 石崇说道,“内务府次长蒋忠贤已投靠我,宫中用度、特务调度皆可由我掌控。我还可借宫廷买办之名,敛财聚宝,为我们的大业提供资金支持。”
魏进忠也说道:“镇刑司已关押了数十名‘谢党’官员,我可对他们严刑拷打,逼取更多供词,牵连更多异己,将朝堂之上的反对者一网打尽。”
周显补充道:“玄夜卫已在京城各坊市、六部内阁、地方官府布下眼线,任何人稍有异动,我便会第一时间知晓。谁敢反对我们,便冠以‘谢党余孽’之名,悄无声息地除掉。”
四人达成共识,眼中都闪烁着权力的欲望。他们知道,谢渊被困死牢,朝堂之上再无对手,属于他们的时代,已然到来。
数日之内,理刑院彻底沦为徐靖四人的私人朝堂。按《大吴理刑院章程》,理刑院掌司法监察,需受内阁与三法司制衡,重大案件需联名上奏。可如今,徐靖却将内阁与三法司的官员拒之门外,理刑院的大小事务,皆由他一人决断。
徐靖坐在理刑院正堂的主位上,身前摆放着 “肃清谢党” 的名录,上面密密麻麻地罗列着官员的名字。他拿起名录,逐一翻阅,对身旁的亲信说道:“御史台苏大人,曾多次弹劾石总长,将其列为‘谢党余孽’,明日便派人将其抓捕,打入镇刑司大牢。
兵部侍郎杨武,是谢渊的得力助手,虽未直接参与谋逆,却对谢渊忠心耿耿,将其贬谪至苦寒之地,永不录用;刑部尚书周铁,曾反对我们拟定的罪状,将其罢官还乡,由刘景接任刑部尚书之职。”
亲信躬身应诺:“属下遵命!”
徐靖的目光扫过名录,嘴角勾起一抹阴狠的笑。他要借 “肃清谢党” 之名,将所有反对自己的官员一一清除,将理刑院乃至整个朝堂,都变成自己的势力范围。
与此同时,石崇正在总务府内,与内务府次长蒋忠贤商议宫廷用度。“宫中近日需采买一批绸缎,你可借此机会,抬高价格,从中牟利。” 石崇说道,“采买的绸缎,不必选上等品,中等品即可,差额部分,我们二一添作五。”
蒋忠贤连忙点头:“石总长放心,属下明白。另外,宫中的特务训练,已按您的要求,选拔了一批亲信,日后他们皆听您调遣。”
石崇满意地点头:“很好。你要记住,宫廷是我们的根基,只有掌控了宫廷,我们才能稳坐钓鱼台。”
魏进忠的镇刑司内,惨叫声此起彼伏。镇刑司的兵卒们对关押的 “谢党” 官员严刑拷打,逼取供词。“说!你是不是谢渊的党羽?是不是参与了谋逆?” 一名兵卒拿着鞭子,狠狠抽在一位官员身上。
官员浑身是伤,却依旧倔强地说道:“我不是谢党,谢大人是被诬陷的!你们这些奸党,迟早会遭报应!”
魏进忠冷笑一声,走上前,拿起一杯冷水,泼在官员脸上:“报应?现在给你机会,只要你签下供词,承认自己是谢党,参与了谋逆,我便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就等着受尽酷刑,死在这镇刑司大牢里!”
官员看着魏进忠凶神恶煞的模样,心中满是恐惧,却仍摇了摇头:“我不能诬陷忠良,不能签下这份虚假的供词。”
魏进忠脸色一沉,下令道:“给我打!直到他签下供词为止!”
兵卒们应声上前,挥舞着鞭子,朝着官员打去。官员的惨叫声越来越微弱,最终昏死过去。魏进忠看着昏死的官员,眼中满是狠厉:“把他拖下去,等他醒了,继续审讯!”
周显的玄夜卫,则在京城的街头巷尾布下了天罗地网。玄夜卫的缇骑们身着便服,穿梭在茶馆、酒肆、客栈之中,监听着百姓的谈话。但凡有人提及谢渊的名字,或对奸党表示不满,便会被缇骑当场抓捕,打入诏狱。
京城的百姓们人心惶惶,出门皆是行色匆匆,不敢多说一句话。往日里热闹的街头,如今一片死寂,只剩下玄夜卫缇骑的身影,如同阴影般笼罩着整个京城。
吏部尚书李嵩的府邸内,官员们络绎不绝,皆是前来拜访的。他们带着奇珍异宝,想要搭上李嵩这棵 “大树”,谋求一官半职。
“李尚书,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还望您笑纳。” 一名官员将一个锦盒递给李嵩,里面装满了金银珠宝。
李嵩接过锦盒,打开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有心了。你之前举荐的官员,我已看过,皆是可用之才。明日我便上奏陛下,提拔他们担任要职。”
官员大喜,连忙躬身道谢:“多谢李尚书提拔!下官日后定当唯您马首是瞻,为您效犬马之劳!”
李嵩微微一笑,示意官员退下。他深知,徐靖四人是如今朝堂的掌权者,自己只有与他们紧密勾结,才能保住自己的地位,甚至更进一步。他利用吏部尚书的职权,大肆安插亲信,将那些趋炎附势之辈,提拔到重要岗位上,而那些正直的官员,则被他一一排挤。
“尚书大人,徐提督派人送来消息,让您尽快将吏部的官员任免名单上报理刑院,由他最终审定。” 李嵩的亲信说道。
李嵩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将名单整理一下,重点标注我们的亲信,确保他们都能得到提拔。”
亲信应诺:“属下明白。”
与此同时,石崇正在与户部侍郎陈忠商议赋税之事。“近日陛下下令增加赋税,以充军饷。你可借此机会,擅自提高赋税额度,额外征收的部分,我们分了。” 石崇说道。
陈忠有些犹豫:“石总长,这样做会不会引起百姓不满?万一百姓闹事,恐怕不好收场。”
石崇冷笑一声:“百姓不满又如何?有玄夜卫和镇刑司在,他们翻不了天。再说了,赋税之事由你负责,就算出了问题,也由你承担。你若乖乖听话,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你若不肯,后果你是知道的。”
陈忠心中一凛,连忙点头:“石总长放心,属下照办便是。”
石崇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记住,富贵险中求,只要我们紧紧勾结在一起,就能掌控整个大吴的财富,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官官相护,权钱交易,在朝堂之上愈演愈烈。徐靖四人如同四张巨大的网,将整个朝堂笼罩其中,凡是想要晋升的官员,皆需投靠他们,凡是不肯屈服的官员,皆被打压排挤。朝堂之上,尽是趋炎附势之辈,再也无人敢直言进谏,再也无人敢反对奸党的恶行。
诏狱最深处的死牢,潮湿阴暗,墙壁上渗着水珠,混合着霉味与血腥气,令人作呕。谢渊身着单薄的囚服,坐在冰冷的石地上,头发已有些花白,却依旧脊背挺直,如同北境的青松,不屈不挠。
铁链锁在他的脚踝上,沉重的铁镣磨得脚踝通红,每动一下,便发出刺耳的声响,却困不住他眼中的清明与坚定。他抬起手,抚摸着囚服上的补丁,那是他在狱中用破旧布条一针一线缝补的,每一针都藏着他的坚守与不屈。
狱卒送来粗粝的饭菜,放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饭菜散发着淡淡的霉味,难以下咽。谢渊只是淡淡瞥了一眼,并未动筷。他的心思,不在这牢狱之中,不在这饭菜之上,而在北境的边防,在青州的灾民,在朝堂的清明。
“北境的关隘,不知是否依旧稳固?冬季将至,将士们的棉衣是否充足?” 谢渊低声自语,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牵挂,“青州的灾民,不知是否已得到妥善安置?今年的收成,能否让他们度过寒冬?”
他想起自己的长子谢云,那个年轻有为的少年,为了守护大吴疆土,战死在北境的沙场。“云儿,爹对不住你,未能护住这江山,也未能护住清白。”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怅然,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却很快被坚定取代,“但你放心,爹绝不会向奸党屈服,绝不会让你白白牺牲。”
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北境的草原、青州的田野、京城的宫墙。他想起自己年轻时投身军旅,立志守护大吴疆土;想起自己入仕以来,直言敢谏,只为朝堂清明;想起自己赈灾时,与百姓同食共住,只为救万民于水火。这一切,都历历在目,从未后悔。
“徐靖、石崇、魏进忠、周显,你们可以定我的罪,可以将我打入死牢,可以取我的性命,却永远无法磨灭我心中的忠诚,永远无法抹去百姓心中的公道。” 谢渊在心中默念,眼神坚定如铁,“我谢渊一生,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对得起陛下的信任,对得起百姓的期盼,此生无憾。”
牢门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谢渊缓缓睁开眼,知道是有人来 “探视” 他了。他不用想也知道,来的定是徐靖等人,他们是来欣赏自己的 “惨状”,来炫耀他们的 “胜利” 的。
徐靖身着官服,在一群亲信的簇拥下,走进死牢。他看着坐在地上的谢渊,衣衫褴褛,头发花白,却依旧脊背挺直,眼中没有丝毫惧色,心中不禁生出一丝忌惮,随即被快意取代。
“谢渊,别来无恙?” 徐靖笑着说道,语气中满是嘲讽,“没想到你堂堂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困在这暗无天日的死牢里,真是可悲可叹。”
谢渊抬眼,目光如刀,直刺徐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问道:“徐靖,你深夜前来,不是为了看我笑话那么简单吧?有话不妨直说。”
徐靖脸色微变,随即恢复常态:“爽快!我确实有事找你。事到如今,你若肯认个错,向陛下写一封认罪书,承认自己通敌谋逆、私挪军需、结党营私,我便在陛下面前为你求情,饶你一条性命,贬为庶民,让你安度余生。”
谢渊闻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死牢里回荡,带着无尽的嘲讽:“认罪?我谢渊一生忠君爱国,从未有过半分谋逆之心,从未私挪过半分军需,从未结过半个私党,何罪之有?倒是你徐靖,还有石崇、魏进忠、周显,你们罗织罪名,构陷忠良,滥杀无辜,贪赃枉法,才是真正的罪人!”
“你!” 徐靖被谢渊说得哑口无言,脸色铁青,“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你以为你还能翻身吗?陛下已准了你的罪状,你被困死牢,插翅难飞!”
“我能不能翻身,不重要。” 谢渊的语气平静却坚定,“重要的是,真相总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你们的罪行总有一天会被揭露,你们总有一天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惩罚?” 徐靖冷笑一声,“如今我权倾朝野,理刑院、镇刑司、玄夜卫皆在我掌控之中,百官对我俯首称臣,百姓对我畏惧不已,我就是大吴的天!谁能惩罚我?”
谢渊看着他狂妄的模样,摇了摇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你如今的权势,是建立在百姓的痛苦之上,是建立在忠良的鲜血之上。百姓心中有公道,天下自有正义在。你今日的得意,不过是暂时的;你今日的恶行,终将遭到天谴!”
徐靖被谢渊的话刺痛了心底的恐惧,他厉声喝道:“住口!你不要再妖言惑众!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认不认罪?”
谢渊闭上眼,不再理会他。他知道,与这样的奸佞争辩,毫无意义。他的清白,无需向奸佞证明;他的忠诚,无需向奸佞低头。
徐靖看着谢渊决绝的模样,知道再多说无益。他脸色阴沉地说道:“好!你既然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无情!你就在这死牢里好好待着吧,等着你的,只会是断头台!”
说完,他转身离去,临走时,狠狠地瞪了谢渊一眼,眼神中满是狠厉。死牢的门 “哐当” 一声关上,黑暗再次笼罩下来,只留下谢渊一人,在冰冷的石地上,坚守着自己的忠诚与清白。
京城之外,边关粮道督办任上,秦飞正坐在案前,翻阅着边关的粮饷账目。按《大吴边军粮饷章程》,粮道督办需每月核查粮饷收支,确保军饷足额发放,粮草充足供应。秦飞深知,如今谢渊被困死牢,奸党掌权,自己唯有谨慎行事,才能保住性命,为谢渊翻案积蓄力量。
“大人,这是本月的粮饷账目,您过目。” 一名亲信将账目递给秦飞。
秦飞接过账目,仔细翻阅,眉头渐渐皱起:“这账目有问题。按规定,宣府卫的军饷应足额发放,可账目中显示,军饷短缺三成,这是怎么回事?”
亲信低声道:“大人,属下打听得知,短缺的军饷,被石崇的亲信借采买军需之名,克扣挪用了。他们还说,这是石总长的意思,让您不要多管闲事。”
秦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知道,石崇这是在试探自己,也是在借机敛财。“岂有此理!军饷是将士们的性命,石崇竟敢如此胆大妄为!” 秦飞怒声道。
“大人,您息怒。” 亲信劝道,“如今奸党掌权,我们势单力薄,不宜与他们正面冲突。否则,不仅救不了谢大人,还会连累自己。”
秦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亲信说得有理,如今的局势,确实不宜冲动。“我知道了。” 秦飞说道,“你暗中调查,将克扣军饷的证据一一收集起来,不要打草惊蛇。另外,联络北境的旧部,告知他们谢大人的处境,让他们暗中做好准备,待时机成熟,便联名上书,为谢大人翻案。”
亲信躬身应诺:“属下遵命!”
秦飞走到窗前,望着北境的方向,眼中满是坚定。他想起谢渊对自己的教诲,想起与谢渊并肩作战的岁月,心中满是悲愤。“谢大人,您放心,我绝不会让您白白蒙冤。我一定会收集奸党的罪证,联络旧部,待时机成熟,便为您洗刷冤屈,让奸党受到应有的惩罚。”
与此同时,秦飞收到了张启悄悄送来的密信。密信中,张启详细说明了谢渊罪状中的破绽,包括伪密信的笔迹模仿痕迹、篡改账目的漏洞、官员供词的矛盾之处,并表示自己已在理刑院暗中收集更多证据,待时机成熟,便会将证据送出。
秦飞看完密信,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将密信藏于密室之中,提笔写下回信,叮嘱张启务必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等待自己的消息。他知道,只要自己与张启内外配合,收集足够的罪证,再加上北境旧部的支持,定能为谢渊翻案。
理刑院文书房内,张启正坐在案前,假装整理 “谢党” 的罪证,实则在暗中复印徐靖等人篡改账目、伪造密信的证据。他的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
按《大吴玄夜卫文勘房章程》,文勘房负责刑狱勘验,包括文书、墨痕、印鉴核验,张启利用自己的职务之便,得以接触到大量的原始证据。他将每一个破绽都标记清楚,将每一份伪证都复印留存,盼着能有一日,将这些罪证公之于众。
“张主事,徐提督让你将‘谢党’的罪证整理完毕后,立刻送到他的书房。” 一名理刑院的官员走进来,对张启说道。
张启心中一凛,连忙将复印好的证据藏进案下的暗格中,躬身应道:“属下明白,即刻便送过去。”
官员离开后,张启松了口气。他知道,在这理刑院之中,危机四伏,每一步都如履薄冰。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身份,落得和 “谢党” 官员一样的下场。
他整理好 “谢党” 的罪证,送到徐靖的书房。徐靖正在翻阅名录,见张启进来,说道:“罪证整理得如何了?有没有遗漏?”
“回徐提督,罪证已全部整理完毕,没有遗漏。” 张启躬身回奏。
徐靖点了点头,拿起罪证翻阅了几页,满意地说道:“很好。你办事细心,日后定有重用。”
张启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多谢徐提督赏识,属下定当尽心竭力,为徐提督效犬马之劳。”
离开徐靖的书房,张启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他知道,自己必须尽快将证据送出理刑院,交给秦飞。否则,一旦证据被发现,不仅自己性命难保,谢渊翻案的希望也会彻底破灭。
深夜,张启借着巡查的机会,悄悄来到理刑院的后门。他将藏在身上的证据交给早已等候在此的亲信,叮嘱道:“务必将这些证据安全送到边关,交给秦飞大人。路上小心,切勿暴露身份。”
亲信接过证据,躬身道:“张主事放心,属下定不辱使命。”
看着亲信离去的背影,张启心中满是期盼。他知道,这些证据是谢渊翻案的关键,是扳倒奸党的希望。他只能默默祈祷,亲信能顺利将证据送到秦飞手中,祈祷正义能早日到来。
回到文书房,张启继续假装整理罪证,心中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他想起谢渊的冤屈,想起百姓的苦难,想起奸党的恶行,心中便充满了力量。他知道,自己的力量虽微薄,但只要坚持下去,总有一天,会迎来光明。
第九节 首辅暗中护忠良
内阁首辅刘玄的府邸内,灯光昏暗。刘玄坐在案前,翻阅着官员的任免名单,脸上满是忧虑。他知道,徐靖四人借 “肃清谢党” 之名,大肆清除异己,安插亲信,朝堂之上,正直的官员已所剩无几。
“首辅大人,徐提督已将‘谢党’的名录送到内阁,要求我们批准对这些官员的处置。” 内阁的一名属官说道,将名录递给刘玄。
刘玄接过名录,逐一翻阅,眼中满是悲愤。名录上的官员,大多是正直之人,只因与谢渊有过公务往来或私交,便被冠以 “谢党余孽” 之名,或被抓捕,或被贬谪,或被罢官。
“岂有此理!” 刘玄怒声道,“徐靖四人如此肆无忌惮地铲除异己,安插亲信,简直是无法无天!太祖萧武立下的祖制,《大吴律》的规定,在他们眼中,竟如此不值一提!”
属官劝道:“首辅大人,您息怒。如今徐靖四人权倾朝野,我们势单力薄,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若强行反对,恐怕会连累自己。”
刘玄叹了口气,知道属官说得有理。他如今虽是内阁首辅,却无实权,根本无法阻止徐靖四人的恶行。“我知道。” 刘玄说道,“但我们也不能坐视不理。这些官员都是大吴的栋梁,若他们都被清除,大吴的江山,迟早会毁在奸党手中。”
他沉思片刻,说道:“你立刻草拟一份奏折,以‘边防需要、地方治理’为由,将兵部侍郎杨武、江南道监察御史苏大人等几位官员调往地方任职,远离京城的是非之地。另外,将御史台的几名年轻官员,推荐到地方官府历练,为日后的反击保留力量。”
属官躬身应诺:“属下遵命!”
刘玄看着属官离去的背影,心中满是无奈。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只有这些。在这奸焰熏天的朝堂之上,他只能暗中保护这些忠良官员,为大吴保留一丝希望。
与此同时,刘玄收到了秦飞从边关送来的密信。密信中,秦飞详细说明了谢渊的冤屈,以及自己在边关收集奸党罪证的情况,并请求刘玄在朝堂之上,伺机为谢渊说话,配合自己的行动。
刘玄看完密信,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他提笔写下回信,叮嘱秦飞务必小心行事,保护好自己,等待合适的时机。他知道,仅凭自己的力量,无法扳倒奸党,只有与秦飞、张启等人内外配合,才能为谢渊翻案,还朝堂一片清明。
徐靖四人的权势日益膨胀,达到了顶峰。早朝之上,徐靖站在百官前列,话语权甚至盖过了内阁首辅刘玄。他提出的政令,无人敢反对;他举荐的官员,萧桓大多准奏。
“陛下,如今‘谢党’余孽虽已肃清,但边关仍需加强防备。臣建议,增派玄夜卫缇骑前往北境,协助周显指挥使监控边军动向,防止‘谢党’余孽勾结北元,图谋不轨。” 徐靖出列奏道。
萧桓沉吟片刻,说道:“准奏。便按徐提督所言,增派玄夜卫缇骑前往北境。”
“陛下圣明!” 徐靖躬身谢恩,眼中满是得意。他知道,这是他进一步掌控边军的机会,只要玄夜卫缇骑进驻北境,就能监控秦飞等人的动向,防止他们生事。
石崇也出列奏道:“陛下,宫廷近日需修缮,臣建议,从地方征收赋税,以充修缮之资。另外,臣举荐内务府次长蒋忠贤,负责宫廷修缮之事,蒋忠贤办事得力,定能圆满完成任务。”
萧桓点了点头:“准奏。赋税征收之事,需适度而行,切勿加重百姓负担。”
石崇心中冷笑,表面却恭敬地说道:“臣遵旨。” 他知道,所谓的 “适度而行”,不过是萧桓的场面话,自己只要能从中牟利,便可随心所欲。
魏进忠和周显也纷纷出列,提出各种政令,皆是为了扩张自己的权势,敛取财富。萧桓一一准奏,他知道,自己如今已被奸党架空,无力反驳。
散朝之后,徐靖四人在宫门外相聚,脸上满是得意。“如今朝堂之上,无人敢反对我们,陛下也对我们言听计从,我们的权势,已无人能及!” 魏进忠说道。
徐靖点了点头:“不错。但我们也不能掉以轻心。秦飞在边关蠢蠢欲动,张启在理刑院形迹可疑,刘玄暗中保护忠良,这些都是我们的隐患。我们必须尽快将他们一一清除,才能永绝后患。”
石崇说道:“我已让人密切监控秦飞的动向,只要他稍有异动,便冠以‘谋反’之名,将其抓捕;张启那边,我已让蒋忠贤暗中调查,若发现他与秦飞勾结,便立刻将其处死;刘玄年老体弱,掀不起什么风浪,我们只需派人监视他即可。”
周显补充道:“玄夜卫已在京城及北境布下天罗地网,任何人稍有异动,我便会第一时间知晓。他们若敢轻举妄动,定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四人达成共识,眼中满是狠厉。他们不知道,自己的恶行,早已激起了民怨,早已埋下了覆灭的种子。百姓们在暗中传唱着为谢渊鸣冤的歌谣,忠良们在暗中收集着他们的罪证,北境的将士们在暗中积蓄着力量。
死牢内,谢渊望着窗外透进的一缕微光,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知道,黑暗终会过去,光明终将到来。而他,只需坚守本心,等待那昭雪的破晓之日。奸党虽一时得势,却终将被正义审判,被历史唾弃。
片尾
奸党掌权,朝野沉沦。徐靖四人借 “肃清谢党” 之名,垄断朝政,安插亲信,滥杀无辜,贪赃枉法,将大吴朝堂变成了自己的私人领地。理刑院沦为制造冤狱的工具,镇刑司变成了恐吓百官的魔窟,玄夜卫化作了监控朝野的阴影,总务府成为了敛财聚宝的巢穴。
萧桓虽为帝王,却形同傀儡,被奸党架空,无力阻止他们的恶行。他心中虽有愧疚与不甘,却因忌惮奸党的权势,选择了隐忍与妥协,最终沦为历史的罪人。
死牢之中,谢渊依旧坚守着自己的忠诚与清白。他不为酷刑所屈,不为利诱所动,以死明志,警醒世人。他的事迹,被百姓们口口相传,成为了黑暗中的一抹微光,照亮了人们心中的希望。
边关之上,秦飞暗中联络旧部,收集奸党罪证,积蓄力量,等待着反击的时机。理刑院之内,张启隐忍蛰伏,冒着生命危险,复印伪证破绽,传递关键信息。内阁之中,刘玄暗中保护忠良,为日后的反击保留力量。青州的灾民们,悄悄珍藏着谢渊赈灾的信物,盼着能有一日,为谢渊洗刷冤屈。
奸党虽权倾朝野,看似掌控了一切,却不知自己早已陷入了人民的包围之中。他们的恶行,如同黑暗中的火焰,终将被正义的洪水扑灭。他们的权势,如同空中的楼阁,终将在历史的洪流中崩塌。
大吴王朝的命运,悬于一线。奸党的覆灭,忠良的昭雪,朝堂的清明,都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而这个时机,已在暗中悄然酝酿,终将在某个时刻,以雷霆之势,席卷整个京城,将奸党彻底清除,还大吴江山一片光明。
卷尾散文
奸焰熏天,忠良困狱,大吴朝堂,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徐靖、石崇、魏进忠、周显四人,借构陷谢渊之机,窃取朝政大权,结党营私,滥杀无辜,将太祖萧武立下的祖制、《大吴律》的尊严,践踏得支离破碎。他们以司法为刀,以特务为网,以权力为饵,将朝堂变成了排除异己的屠宰场,将百姓变成了任人宰割的刍狗。
萧桓的软弱与妥协,是这场灾难的催化剂。他身为帝王,本应明辨忠奸,坚守公道,却因忌惮奸党的权势,畏惧朝堂的动荡,选择了牺牲忠良,纵容恶行。他的朱批,不仅将谢渊推入死牢,也将大吴王朝推向了深渊。他或许以为自己保住了江山稳固,却不知民心已失,国本已摇,失去民心的王朝,终将走向覆灭。
谢渊的坚守,是黑暗中最耀眼的光芒。身陷死牢,他依旧挺直脊背,坚守着自己的忠诚与清白;面对奸党的威逼利诱,他依旧宁死不屈,怒斥奸党的恶行。他的忠诚,不是对帝王的盲目愚忠,而是对江山社稷的赤诚,对百姓苍生的牵挂。他的事迹,告诉我们,真正的忠良,不在于身居高位,不在于权势滔天,而在于危难之际的坚守,在于诱惑面前的清醒,在于生死关头的不屈。
秦飞、张启、刘玄等人的蛰伏,是正义的火种。他们不畏强权,不惧牺牲,在黑暗中收集罪证,在绝境中寻找希望,在压迫下保护忠良。他们的行为,展现了封建时代仁人志士的风骨与担当,证明了正义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他们的坚守,让我们看到,即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总有一些人,为了公道与正义,挺身而出,默默奉献。
这场奸佞得势的闹剧,留给后人的启示深刻而沉重。它告诉我们,权力失去制衡,必然导致腐败与暴政;司法失去公正,必然引发冤狱与动荡;君主失去明辨,必然导致忠良蒙冤,国家衰败。它警示我们,民心是立国之本,失去民心,便会失去天下;公道是治国之基,没有公道,便会国无宁日。
奸党的权势终将烟消云散,忠良的事迹终将载入史册。徐靖四人的恶行,终将被历史唾弃;谢渊的忠诚,终将被后人敬仰;秦飞、张启、刘玄等人的坚守,终将被世人铭记。黑暗终会过去,光明终将到来,这是穿越千年的不变真理。而我们,也应从这段历史中汲取教训,坚守公道,扞卫正义,不让类似的悲剧再次上演。这,便是这段黑暗历史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
喜欢玄桢记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玄桢记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