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首语
《大吴通鉴?谢渊列传》载:“德佑年间,山西大旱连岁,赤地千里,饿殍遍野,流民载道,惨不忍睹。谢渊受命巡抚山西,星夜赴任,未至治所便微服巡行,目睹民艰,泣然长叹。既到任,首肃赈灾之弊:彻查粮款账目,拘审贪墨吏员,揪出克扣中饱之徒,上至布政使属官,下至库房小吏,一查到底,无一宽纵。
历三月,追回赃银十万余两、糙米七万石,尽数分赈灾民,无一丝一毫私用。复率水工遍历州县,踏勘地形,测度水势,力排众议,引黄河之水,凿渠百里,筑堤千丈,垦荒辟田三万余亩,变旱地为膏壤;又捐俸银、募乡绅,设义学三十有二所,延聘宿儒授课,凡寒门子弟,皆免束修,供笔墨,三年间育学子逾千人。
渊在晋三载,宵衣旰食,身无长物,所居衙署简陋如民宅,所食不过粗米布衣。民感其恩,皆呼‘谢青天’,自发为其立生祠于太原府,四时祭祀不绝。及渊蒙冤下狱,消息传至晋地,六府二十八县百姓皆罢市三日,巷陌皆空,万民聚于生祠之前,焚香遥祭,泣拜不绝,多有白发老者、黄口小儿愿卸衣冠、代渊入狱者,哭声震彻晋山。”
史评:《通鉴考异》曰:“谢渊之治晋,非徒救灾恤民之常举,实乃植民心、固邦本之深谋也。太祖萧武定鼎,颁《大吴官箴》,明诏‘为官者,当以民为天,以清为魂,以勤为径,以廉为基’,纵观有明一代,能全践此训者,谢渊其一也。其清查粮款,所触者非止于地方污吏,更牵连朝中旧党核心。
其修渠垦田,所利者非止于一时之民,更断了豪强劣绅世代垄断之利;其设学育人,所启者非止于寒门之路,更动了阀阅世家独霸仕途之根。
昔年晋地之‘怨’,非怨渊之苛,实怨渊之清;非怨渊之严,实怨渊之公 —— 此怨,便为今日蒙冤之祸根,早种于其治晋之时。而昔年晋地之‘恩’,非恩渊之惠,实恩渊之诚;非恩渊之赐,实恩渊之公 —— 此恩,便凝成天下百姓之‘义’,虽历岁月而不磨,虽遭强权而不灭。
今渊困死牢,寒雪纷飞,忆昔治晋岁月,非为感怀往昔之荣光,实为申明初心之不改也。其忆晋地之民,啼饥号寒之状历历在目,是知民心不可负,民望不可欺;其忆晋地之治,凿渠办学之艰念念在兹,是知初心不可改,使命不可忘;其忆晋地之阻,权贵阻挠之险耿耿于怀,是知奸佞自古皆有,贪腐从来难除,唯坚守公心者方能留名青史,唯秉持正义者方能无愧于天地。《大吴律》可被奸党篡改,罪证可被恶徒伪造,君心可被谗言蒙蔽,然民心如镜,照见忠奸分毫毕现;天地有则,奖惩分明毫厘不爽。谢渊之赤心,昔年曾照晋山之春,令枯木逢生、万民安业;谢渊之清白,来日必映天下之明,令奸佞伏法、公道昭彰 —— 此乃天道,亦是民心,非人力所能逆也!”
悯老
春风未临晋川滨,柳眼慵舒土色皴。
井涸泉枯沙毕见,苗凋叶陨垄生鳞。
野老拄藜觅草实,稚儿垂涕盼藜薪。
孰以丹心耀焦土,祈驱甘雨济斯民。
诏狱囚室的窗棂早已朽坏,裂缝中灌进的寒风裹挟着鹅毛大雪,在地面积起薄薄一层。谢渊靠着潮湿的墙壁静坐,单薄的囚服挡不住刺骨寒意,雪花落在肩头,转瞬融化成水渍,顺着衣料纹路渗入肌肤,激起一阵战栗。脚踝上的铁链被冻得冰凉,泛着森冷的光,每轻微挪动一下,便发出 “铮” 的脆响,在空旷的囚室里回荡,格外刺耳。
他缓缓抬眼,目光越过斑驳的窗格,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那些六角冰晶在昏暗的光线下浮沉,仿佛带着时光的重量,一点点拽动着他的思绪。囚室的潮湿、霉味与铁链的冰冷,渐渐被记忆中的气息取代 —— 那是晋地黄土的芬芳,是黄河水的清冽,是百姓茅屋前柴薪的烟火气。
【三十而立,初任山西巡抚,亦是这般隆冬。】谢渊在心中默念,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囚服上的补丁,那触感竟与当年赴任时官袍的粗糙纹理渐渐重合。那时他刚离京城,一身藏青官袍,腰佩朝廷颁赐的印信,眼中满是未被世事磨平的锐气。按《大吴地方官制》,巡抚掌一省军政民政,秩从二品,虽位高权重,却也肩负千斤重担。他还记得离京前,内阁首辅刘玄曾叮嘱:“晋地贫瘠,又遭大旱,贪官豪强勾结,民心浮动,此行需步步为营,既要救灾,也要肃吏。”
当时的他,只道是寻常任事,未曾想晋地三年,竟成了他一生最珍贵的记忆。雪花越下越大,窗台上的积雪渐渐增厚,谢渊的目光变得悠远,那些尘封的往事,如同被雪花唤醒的种子,在心底次第绽放。他想起沿途看到的萧瑟村落,想起百姓绝望的眼神,想起自己在黄土坡上立下的誓言,那些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昨日。
【若时光能倒流,我依旧会选择那条难走的路。】谢渊心中闪过一丝坚定,哪怕如今身陷囹圄,想起当年的抉择,他依旧无怨无悔。寒风再次灌进囚室,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冰冷的触感让他微微眨眼,却未打断那份沉浸在回忆中的赤诚。
当年赴任山西,谢渊并未乘坐官府驿车,而是乔装成普通商人,带着两名亲信,沿着黄河古道前行。他深知,若坐驿车,沿途官员定会提前布置,所见皆是粉饰后的太平,唯有微服私访,才能看清晋地的真实境况。
按《大吴驿传制度》,官员赴任可凭勘合使用驿马驿馆,但谢渊特意避开驿道,走的是乡间小路。刚入晋地边界,眼前的景象便让他心头一沉。龟裂的田地里,庄稼早已枯死,只剩下枯黄的秸秆在寒风中摇曳。沿途的村落,十室九空,偶尔能看到几个蜷缩在草屋门口的百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眼神空洞得如同枯井。
“大人,您看那边。” 一名亲信指着不远处的土坡,那里躺着几个奄奄一息的灾民,身上只裹着一层破布,嘴唇干裂起皮,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谢渊快步上前,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其中一位老者的脉搏,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身为朝廷命官,食君之禄,担君之责,若不能为百姓遮风挡雨,何谈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谢渊的心像被重物狠狠压住,酸胀难忍。他从行囊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干粮和水,小心翼翼地喂给老者,看着老者干裂的嘴唇翕动,眼中渐渐有了一丝光亮,他的心中愈发坚定:【就算得罪权贵,就算耗尽心力,我也要让山西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
前行数日,所见皆是如此。有百姓为了换一口吃的,卖掉自己的孩子;有妇人抱着饿死的婴儿,坐在路边无声落泪;有青壮年被迫落草为寇,只为能活下去。谢渊将这些景象一一记在心上,每一笔都像刀子一样扎在他的心头。他知道,晋地的问题,不仅是天灾,更是人祸。贪官克扣赈灾粮款,豪强兼并土地,地方官员不作为,这些才是导致百姓流离失所的根本原因。
抵达太原府时,山西布政使、按察使等官员已在城门外等候。布政使满脸堆笑,躬身道:“谢大人一路辛苦,下官已备好接风宴,为大人洗尘。” 谢渊看着他一身光鲜的官服,再想起沿途百姓的惨状,心中怒火中烧,却并未发作,只是淡淡说道:“百姓尚在饥寒交迫之中,谢某无福消受接风宴。即刻前往布政司衙门,商议赈灾事宜。”
布政使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恢复常态,躬身应道:“下官遵命。” 谢渊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与晋地的贪官豪强,已经站在了对立面。
上任后的第一件事,谢渊便下令清查全省赈灾粮款。按《大吴赈灾章程》,朝廷下拨的赈灾粮款,需由巡抚、布政使、按察使三方共同监管,专款专用,每月需上报收支明细。可谢渊查阅账目时发现,账目混乱不堪,许多款项去向不明,明显存在克扣挪用的痕迹。
“布政使大人,” 谢渊将账目扔在案上,声音冰冷,“这账目上的亏空,你作何解释?朝廷下拨的十万石糙米,为何实际发放到百姓手中的不足三万石?剩余的七万石,去向何处?”
布政使脸色发白,躬身道:“谢大人息怒,山西受灾面积广,灾民众多,粮款分发过程中难免有损耗,些许亏空,实属正常。”
“正常?” 谢渊冷笑一声,“七万石糙米,足够十万百姓吃上一个月,这等‘损耗’,未免太过惊人!” 他早已通过微服私访得知,布政使与太原府知府相互勾结,将大部分赈灾粮款克扣私分,一部分卖给粮商牟利,一部分孝敬给了朝中的靠山 —— 时任镇刑司副提督的石崇。
按《大吴律?贪赃律》,克扣赈灾粮款,数额巨大者,可处斩刑。谢渊心中清楚,想要清查此事,必然会触动石崇的利益,遭到层层阻挠。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太原府知府便带着厚礼前来拜访,被谢渊拒之门外。随后,朝中便传来风声,说谢渊 “刚愎自用,扰乱地方”,让他 “三思而后行”。
下属们也纷纷劝道:“大人,布政使背后是石崇大人,石大人是镇刑司副提督,深得圣上信任,我们得罪不起啊。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免得惹祸上身。”
谢渊看着下属们担忧的神色,心中却只有一个念头:【百姓的救命钱也敢动,这等蛀虫不除,山西永无宁日!我身为巡抚,受朝廷重托,若畏惧权势,纵容贪腐,岂不愧对天地,愧对百姓?】他当即下令:“传我命令,即刻锁拿太原府知府,彻查粮款去向!若有阻拦者,以同罪论处!”
亲信劝道:“大人,仅凭我们的力量,恐怕难以撼动布政使。不如先上书朝廷,请求派御史前来核查?”
谢渊摇了摇头:“朝廷之中,石崇的党羽众多,上书未必有用,反而会打草惊蛇,让他们销毁证据。我们必须先掌握确凿证据,再行事。” 他想起自己兼领御史台监察职权(虽为后来所加,但当年已有监察地方之责),当即决定,利用监察权,绕过布政使,直接提审粮款经手的小吏。
谢渊暗中调集按察使司的得力干吏,连夜提审了负责粮款分发的库房小吏。小吏起初百般抵赖,拒不承认克扣粮款之事。谢渊深知,这些小吏只是棋子,背后真正的主谋是布政使和太原府知府,若不能让小吏开口,便无法拿到确凿证据。
“按《大吴刑律》,知情不报、包庇贪腐者,与主犯同罪。” 谢渊坐在堂案之后,目光如刀,“你不过是一个小吏,何必为了包庇他人,断送自己的性命?只要你如实招供,说出粮款的真实去向,检举主谋,我可以向你保证,从轻发落。”
小吏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却依旧沉默不语。谢渊知道,他是怕遭到报复。“你放心,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谢渊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你家中还有老母幼子,若你被判死刑,他们该如何度日?只要你招供,我不仅会从轻发落,还会派人保护你的家人。”
这番话击中了小吏的软肋,他抬起头,眼中满是挣扎。谢渊趁热打铁:“你想想那些饿死的百姓,他们本可以靠着赈灾粮活下去,却因为这些贪官的贪婪,丢了性命。你若知情不报,便是他们的帮凶!”
小吏终于崩溃,哭着说道:“大人,我说!粮款是被布政使和太原府知府克扣的!他们将七万石糙米卖给了粮商,所得赃银,一部分私分,一部分送给了镇刑司副提督石崇大人!我这里有他们的分赃记录和送银的凭证!”
谢渊心中一喜,连忙让小吏取出凭证。那是一本密密麻麻的账本,记录着每次克扣粮款的数额、卖给粮商的价格、分赃的比例,还有一张石崇亲信签收赃银的字条。这些证据,足以证明布政使和太原府知府的贪腐罪行。
“很好。” 谢渊收起账本和字条,“你放心,我会兑现我的承诺。” 他当即下令,将小吏暂时安置在按察使司的安全住处,派人严加保护。
拿到证据后,谢渊不再犹豫,立刻下令,调集巡抚衙门和按察使司的兵丁,包围布政使衙门和太原府知府府邸。布政使得知消息后,试图翻墙逃跑,被早已埋伏在墙外的兵丁抓获。太原府知府则负隅顽抗,最终被兵丁破门而入,当场擒获。
“谢渊,你敢抓我?我背后是石崇大人!” 布政使被押到谢渊面前,依旧嚣张跋扈,“你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石大人绝不会放过你!”
谢渊冷笑一声:“石崇又如何?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克扣百姓救命钱,罪该万死,就算石崇来了,也救不了你!” 他当即下令,将布政使和太原府知府打入大牢,同时查封他们的家产,追回赃银。
消息传开,晋地百姓拍手称快,纷纷称赞谢渊是 “谢青天”。可谢渊知道,事情并未结束,石崇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场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
追回赃银和部分粮款后,谢渊当即下令,将粮食连夜分发给受灾百姓。那天雪下得也像今日这般大,寒风呼啸,雪花漫天飞舞。谢渊亲自带着衙役们,推着粮车,挨家挨户送粮。
按《大吴赈灾细则》,赈灾粮需按户发放,每户根据人口多少,发放不同数量的糙米和棉衣。谢渊深知,百姓们早已饥寒交迫,多耽误一刻,就可能有人饿死冻死。他不顾风雪严寒,走在队伍最前面,身上的官袍被雪花打湿,冻得僵硬,却丝毫没有停歇。
“咚咚咚”,谢渊敲响了一扇破旧的柴门。门内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动,过了许久,才缓缓打开一条缝隙,一个老妇人探出头来,眼中满是警惕。当她看到谢渊身上的官袍和身后的粮车时,眼中的警惕变成了绝望,以为是官员又来催缴赋税。
“老妇人,我们是巡抚衙门的,来给您送赈灾粮和棉衣。” 谢渊的声音温和,带着一丝暖意。
老妇人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衙役将一袋糙米和一件棉衣递到她手中,她才反应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嘶哑:“谢大人,您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啊!”
谢渊连忙扶起老人,鼻尖发酸。他走进屋内,看到一个饿得发昏的孙儿蜷缩在墙角,身上只裹着一层单薄的破布,嘴唇干裂,气息微弱。“快,给孩子喝点粥。” 谢渊连忙让衙役生火煮粥,看着孩子喝下热粥后,脸色渐渐红润,他心中满是慰藉。
【百姓的要求从来不多,一碗饱饭、一件暖衣便足以感念。这份信任,比任何功名都珍贵,我绝不能辜负。】谢渊心中暗自发誓。他又询问了老人的家庭情况,得知老人的儿子儿媳都在旱灾中饿死了,只剩下她和孙儿相依为命,他当即决定,将老人和孩子安置在巡抚衙门设立的临时救济所中,方便照顾。
那天夜里,谢渊和衙役们走遍了太原府周边的村落,直到天快亮时才回到衙门。他身上的官袍早已被雪水浸透,手脚冻得发紫,却毫无倦意。看着百姓们领到粮食和棉衣后,脸上露出的笑容,他觉得一切的辛苦都值得了。
“大人,您辛苦了,快喝碗姜汤暖暖身子。” 一名衙役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姜汤。
谢渊接过姜汤,喝了一口,暖流顺着喉咙滑进胃里,驱散了些许寒意。他望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色,心中充满了希望:【只要坚持下去,一定能让山西的百姓度过难关。】
解决了赈灾的燃眉之急后,谢渊开始思考长远之计。晋地多旱,靠天吃饭终究不是办法,唯有兴修水利,引黄河水灌溉农田,才能从根本上解决旱灾问题。他查阅了大量古籍和地方县志,发现晋地曾有过水利工程,只是年久失修,早已废弃。
谢渊召集山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都指挥使司的官员,商议修渠之事。按《大吴工部则例》,地方兴修大型水利工程,需上报工部审批,拨付专项资金。可谢渊知道,上报工部后,资金层层克扣,工程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不如自筹资金,尽快开工。
“修渠之事,耗资巨大,费时费力,且未必能成功,依我之见,不如暂缓。” 一名官员说道,“如今朝廷财政紧张,未必会批准专项资金,若自筹资金,恐怕会加重百姓负担。”
“此言差矣。” 谢渊反驳道,“修渠虽耗资巨大,但一旦修成,万亩旱地便可变成良田,百姓再也不用靠天吃饭,这是造福子孙后代的好事。至于资金,我已决定,将查封贪官的家产全部充公,作为修渠的启动资金;另外,我个人捐献三个月的俸禄,带动官员们捐款;再向地方乡绅募捐,承诺修渠成功后,给予他们相应的荣誉和优惠政策。”
“乡绅们恐怕不会轻易捐款。” 另一名官员说道,“他们大多与贪官豪强有勾结,对大人您心存不满。”
谢渊点了点头:“我知道此事不易,但为了百姓,我必须一试。” 他当即下令,张贴告示,向乡绅募捐,并亲自登门拜访一些有声望的乡绅。起初,乡绅们果然态度冷淡,有的甚至闭门不见。但谢渊并未放弃,他一遍遍向他们讲述修渠的好处,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有一位年迈的乡绅,被谢渊的诚意打动,说道:“谢大人,您为了百姓,不惜得罪权贵,捐献俸禄,我们这些乡绅,岂能坐视不理?我愿捐献五千两白银,支持修渠之事。”
在这位乡绅的带动下,其他乡绅也纷纷捐款,很快便筹集到了足够的资金。可修渠工程启动后,又遇到了新的问题。水渠要经过一些地方豪强的土地,他们担心水渠会破坏自家的风水,或是影响农田灌溉,纷纷出面阻挠,甚至派人破坏施工。
谢渊得知后,亲自前往现场,与豪强们交涉。“水渠修成后,受益的不仅是普通百姓,你们的田地也能得到灌溉,收成会大幅提高。” 谢渊说道,“若你们执意阻挠,便是与百姓为敌,与朝廷为敌,后果自负。”
豪强们仗着背后有石崇的势力,依旧不肯让步。谢渊当即下令,将带头阻挠的豪强抓起来,按《大吴律?妨碍公务律》治罪。其他豪强见状,再也不敢阻挠,修渠工程得以顺利进行。
修渠工程启动后,谢渊亲自担任总指挥,每天都要到施工现场查看进度。为了确保水渠路线最合理,引水最顺畅,他带着几名水利工匠,踏遍了晋地的山野,实地踏勘地形。
按《大吴水利工程规范》,水渠路线需避开地质松软的区域,选择地势平缓、距离黄河较近的地方。谢渊和工匠们顶着烈日,踩着滚烫的黄土,翻山越岭,饿了就吃随身携带的干粮,渴了就喝山泉水,脚底磨出了血泡,却毫不在意。
“大人,这边的地形不错,地势平缓,距离黄河只有十里路程,引水方便。” 一名工匠指着前方的一片山谷说道。
谢渊点了点头,仔细查看了地形,又拿出图纸,在上面标记起来。“此处确实合适,但要注意,水渠经过的这片区域,有几个村庄,需要拆迁安置。” 他说道,“一定要妥善安置村民,给予他们足够的补偿,不能让他们流离失所。”
工匠们应道:“大人放心,我们会按照您的吩咐,妥善处理。”
在踏勘过程中,谢渊发现,有一段水渠需要穿过一座山,工程量巨大。工匠们建议绕山而行,虽然路程远了一些,但施工难度较小。谢渊却摇了摇头:“绕山而行,会增加水渠的长度,增加引水阻力,而且会占用更多的农田。我们不能为了图方便,就浪费资源,损害百姓的利益。”
他当即决定,开凿隧道,让水渠穿山体而过。这个决定遭到了工匠们的反对:“大人,开凿隧道难度极大,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而且工期会大大延长。”
“难度再大,也要坚持。” 谢渊坚定地说道,“只要能让水渠最合理、最有效,再多的辛苦也值得。” 他亲自与工匠们一起,研究隧道开凿方案,计算工程量和所需人力物力,制定详细的施工计划。
在谢渊的坚持下,隧道开凿工程顺利启动。为了加快进度,他调集了更多的人力,分成三班倒,日夜施工。他每天都会到隧道施工现场查看,关心工匠们的安全和生活,为他们解决实际困难。
有一次,隧道突然发生塌方,几名工匠被埋在里面。谢渊得知后,不顾众人阻拦,亲自冲进隧道,参与救援。经过几个时辰的努力,被埋的工匠终于被救了出来,谢渊却因为劳累和吸入过多粉尘,晕了过去。
醒来后,下属们劝他好好休息,不要再亲自到施工现场。谢渊却摇了摇头:“水渠工程关系到百姓的切身利益,我必须亲自盯着,才能放心。” 他稍微休息了一下,便又回到了施工现场。
在修渠的同时,谢渊也没有放松整顿吏治。按《大吴官员考核制度》,每年都会对地方官员进行考核,考核优秀者提拔,不合格者罢黜。谢渊利用这次考核的机会,对山西各地的官员进行了全面的考察。
他微服私访,深入民间,了解官员的政绩和口碑。对于那些不作为、乱作为、贪污腐败的官员,他毫不留情地罢黜;对于那些清廉务实、为民办事的官员,无论出身贵贱,他都极力提拔。
有一名县令,出身寒门,为官清廉,在旱灾期间,倾尽自己的俸禄,救济百姓,组织村民自救,政绩显着。谢渊得知后,亲自前往该县考察,发现该县的灾情最轻,百姓的生活也相对稳定。他当即下令,将这名县令提拔为知州,并上报朝廷,请求给予嘉奖。
“大人,这名县令出身寒门,没有背景,提拔他恐怕会遭到非议。” 下属劝道。
谢渊摇了摇头:“为官之道,不在于出身,而在于本心。能为百姓做事的,便是好官。我提拔他,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因为他的政绩和品德。”
他还发现,有一些官员,虽然出身名门望族,但却欺压百姓,贪赃枉法。谢渊当即下令,将这些官员罢黜,并依法追究其责任。其中有一名官员,是石崇的远房亲戚,谢渊也毫不留情,将其抓起来,打入大牢。
石崇得知后,派人给谢渊送信,威胁他若不释放其亲戚,便会让他 “吃不了兜着走”。谢渊看完信后,冷笑一声,将信扔在一边:“我谢渊为官,只认国法,不认私情。别说他是你的远房亲戚,就算是你的亲儿子,犯了法,我也一样依法处置。”
整顿吏治的举措,得到了百姓的广泛支持,也让山西的官场风气焕然一新。越来越多的官员开始廉洁自律,为民办事,晋地的治理越来越清明。
谢渊知道,整顿吏治是一项长期的任务,不能一蹴而就。他制定了一系列的规章制度,加强对官员的监督和考核,确保官场的清明。他还设立了举报箱,鼓励百姓举报贪官污吏,对举报属实者给予奖励。
解决了百姓的温饱问题,改善了官场风气后,谢渊又开始着手兴办教育。他深知,要让晋地真正发展起来,必须重视教育,培养人才。按《大吴教育制度》,地方应设立府学、州学、县学,但晋地由于常年战乱和灾荒,许多学校都已废弃,百姓子弟大多无法读书识字。
谢渊决定,在晋地各县设立义学,招收寒门子弟入学,免费提供书籍和笔墨纸砚,聘请有学识的儒生担任教师。他将查封贪官的部分家产和募捐来的资金,用于义学的建设和运营。
在设立义学的过程中,遇到了不少困难。首先是师资问题,晋地有学识的儒生不多,而且大多不愿意到偏远的县乡任教。谢渊得知后,亲自登门拜访一些退休的老儒生,恳请他们出山任教。“教育是百年大计,关乎晋地的未来,关乎百姓的福祉。” 谢渊说道,“恳请老先生出山,为晋地培养人才,造福子孙后代。”
老儒生们被谢渊的诚意打动,纷纷答应出山任教。其次是资金问题,设立义学、聘请教师、购买书籍笔墨,都需要大量的资金。谢渊除了将部分赃款和捐款用于义学外,还带头捐献俸禄,并鼓励官员和乡绅捐款。
义学设立后,百姓们纷纷将孩子送到义学读书。谢渊经常到义学视察,看着孩子们捧着书本,认真读书的样子,心中满是慰藉。“水渠能解一时之困,义学才能育长久之福。要让晋地的孩子都能读书识字,将来才能有更多人为这片土地出力。” 他说道。
有一次,谢渊到一所义学视察,看到一个孩子因为家里穷,买不起笔墨纸砚,只能用树枝在地上写字。谢渊心中一酸,当即下令,为所有义学的学生免费提供笔墨纸砚,确保每个孩子都能安心读书。
他还经常给孩子们讲课,教导他们要好好学习,将来报效国家,为民办事。“你们是晋地的未来,是大吴的希望。” 谢渊说道,“只有好好学习,掌握知识,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才能让晋地变得更加繁荣富强。”
在谢渊的努力下,晋地的义学越办越多,培养了大批寒门子弟。这些孩子长大后,许多人都成为了有用之才,有的考取功名,为官清廉;有的留在地方,兴办实业,带动百姓致富。谢渊兴办义学的举措,不仅为晋地培养了人才,也为大吴王朝注入了新的活力。
在晋地任职三年后,谢渊因政绩显着,被朝廷召回京城,升任兵部侍郎。离开晋地那天,百姓们自发地来到街道两旁,敲锣打鼓,为他送行。有的百姓捧着自家种的粮食,有的捧着亲手缝制的衣物,有的捧着写满祝福的牌匾,依依不舍。
“谢大人,您不能走啊!您走了,我们怎么办?” 一名老妇人拉着谢渊的手,泣不成声。
谢渊眼眶湿润,说道:“老妇人,我虽然离开了晋地,但朝廷会派新的巡抚来,他也会为百姓办事的。我在晋地三年,能为百姓做一些实事,我很满足。”
他接过百姓们送来的牌匾,上面写着 “为民做主” 四个大字,字体苍劲有力,饱含着百姓们的深情厚谊。“这声‘青天’,是百姓对我的认可,更是沉甸甸的责任。往后余生,我定当坚守初心,不负这份信任。” 谢渊心中默念。
离开晋地后,谢渊始终没有忘记自己在晋地的誓言,无论身居何职,都始终坚守为民办事、廉洁奉公的初心。他在兵部任职期间,整顿军纪,加强边防,为大吴王朝的稳定做出了重要贡献。后来,他升任太保兼兵部尚书兼御史大夫,掌全国军政、九边防务,兼掌御史台,更是殚精竭虑,为国为民。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一生坚守初心,为民办事,最终却会被奸党罗织罪名,打入死牢。雪花还在飘,落在窗台上积起厚厚的一层,谢渊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心中满是感慨。
【我一生清贫,从未中饱私囊;一生戎马,从未畏惧强敌;一生为民,从未有过半分懈怠。】他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囚室里回荡,带着一丝悲壮,【可如今,却落得通敌谋逆的罪名,被囚于这暗无天日的死牢。这世道,当真容不下一颗赤子之心吗?】
可即便如此,当他想起山西百姓脸上的笑容,想起水渠里流淌的清水,想起义学里孩童的读书声,心中的信念依旧未曾动摇。【或许我看不到昭雪的那一天,但我谢渊一生行得正、坐得端,从未做过对不起百姓、对不起江山的事。】他望着窗外漫天飞雪,眼中没有绝望,只有对往昔的追忆,和对初心的坚守,【赤心不改,清白不灭,纵使粉身碎骨,亦无怨无悔。】
窗外的雪越下越大,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覆盖。谢渊靠着墙壁,缓缓闭上眼,记忆中的山西春日依旧温暖,而那份为民请命的初心,也如寒冬中的火种,在他心中静静燃烧,从未熄灭。
片尾
寒雪纷飞,囚室孤灯,谢渊的回忆终在风雪中沉淀。三年晋地为官,他以赤心为犁,以清廉为种,在贫瘠的土地上耕耘出希望:清查贪腐,让救命粮真正抵达百姓手中;兴修水渠,让旱地变成良田;整顿吏治,让官场风气焕然一新;兴办义学,让寒门子弟有了出头之日。那些百姓的笑容、孩童的书声、水渠的清流,都成了他身陷囹圄时最珍贵的慰藉,也是他坚守初心的力量源泉。
如今,奸佞当道,冤狱深筑,谢渊虽被困死牢,却从未向命运低头。他的回忆,不仅是对往昔的追忆,更是对奸佞的无声控诉,对初心的坚定守护。那些当年被他救助的百姓,如今仍在为他鸣冤;那些当年被他提拔的官员,如今仍在暗中积蓄力量;那些当年在义学读书的孩童,如今已长大成人,成为了坚守公道的中坚。
徐靖、石崇等人或许能凭借权势将谢渊打入死牢,却无法抹去他在百姓心中的清名;或许能罗织罪名玷污他的声誉,却无法动摇他心中的赤诚。晋地的百姓不会忘记,那个在寒雪中送粮的 “谢青天”;大吴的江山不会忘记,那个为了国家长治久安殚精竭虑的忠臣;历史更不会忘记,那个在黑暗中坚守光明的孤臣。
风雪依旧,初心不改。谢渊在囚室中坚守的,不仅是个人的清白,更是为官者的良知,是百姓对公道的期盼。而在这风雪之外,秦飞在边关收集罪证,张启在理刑院暗藏锋芒,刘玄在朝堂暗中护忠,无数颗赤诚之心正在汇聚,无数股正义之力正在涌动。
这场寒雪终会停歇,这黑暗终会过去。谢渊的赤心,曾照晋山春;他的清白,终将映天下明。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而谢渊在寒雪中坚守的初心,将永远照亮后来者的道路,成为大吴王朝历史上最耀眼的光芒。
卷尾
寒雪忆昔,赤心未泯。谢渊在诏狱的寒雪之中,回溯晋地三年的为官岁月,不仅是对个人过往的追忆,更是对为官初心的重申,对公道正义的坚守。那三年,他以一省巡抚之职,抗权贵、除贪腐、兴水利、办教育,用实际行动践行了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的誓言,也用赤胆忠心赢得了百姓的爱戴与敬仰。
晋地的岁月,是谢渊一生的缩影。他始终坚信,为官者当以民为天,以清为魂,无论身处何种境遇,都不能忘记自己的初心,不能辜负百姓的信任。即便后来身居高位,掌全国军政,他也始终保持着这份赤诚,廉洁奉公,为民办事,从未有过半分懈怠。
可封建王朝的官场,终究是黑暗的。谢渊的正直与忠诚,刺痛了奸党的利益,也成为了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徐靖、石崇等人罗织罪名,构陷忠良,将谢渊打入死牢,妄图抹去他的功绩,玷污他的清名。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的公正的。谢渊的清名,早已深深扎根在百姓心中,任凭奸党如何抹黑,都无法改变。
谢渊的回忆,让我们看到了一位封建时代贤臣的风骨与担当。他不畏强权,敢于碰硬,为了百姓的利益,不惜得罪权贵;他廉洁奉公,两袖清风,从未利用职权谋取私利;他心怀天下,忧国忧民,始终将国家和百姓的利益放在首位。这些品质,不仅在封建时代难能可贵,在今天也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同时,谢渊的遭遇也让我们看到了封建王朝的腐朽与黑暗。官官相护,权钱交易,奸党当道,忠良蒙冤,这些都是封建制度的必然产物。它警示我们,权力失去制衡,必然导致腐败与暴政;司法失去公正,必然引发冤狱与动荡;只有建立健全的制度,加强对权力的监督,才能保障官员的廉洁,维护百姓的利益,实现社会的公平正义。
寒雪终会消融,黑暗终会过去。谢渊虽然身陷死牢,但他的初心与坚守,却如寒冬中的火种,照亮了黑暗,也照亮了未来。他的故事,将永远流传下去,激励着后人坚守初心、为民办事、廉洁奉公、维护公道。而那些奸党,虽然一时得势,终将被历史唾弃,被世人遗忘。
大吴王朝的兴衰早已成为过往,但谢渊的赤心与坚守,却永远不会过时。它如同一盏明灯,照亮了历史的长河,也照亮了我们的人生道路。让我们铭记谢渊的故事,坚守初心,不负使命,为了国家的繁荣富强,为了百姓的幸福安康,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这,便是谢渊的回忆留给我们的最宝贵的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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