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心殿内,烛火摇曳,将玄烨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梁九功垂首立在下方,额角沁着细密的汗珠。
“皇上,江南李光地大人那边……尚无新的线索回禀。那林氏女的身世,似乎被人刻意抹去过,查起来颇为棘手,还需要些时日。” 梁九功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
玄烨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眸色比夜色更沉。指尖无意识地在窗棂上敲击着,那规律的“笃笃”声,在寂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也敲得梁九功心惊肉跳。
没有线索。
时间却在一天天流逝。
坤宁宫那边传来的消息,皇后一切如常,沉静得可怕。可越是这样,玄烨心中那根名为愧疚与焦躁的弦就绷得越紧。他知道她在痛,也知道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刀子,正一下下割裂着她的尊严和她曾经深信不疑的感情。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被动地等待调查结果,只会让舒云承受更多的伤害,也让那潜在的敌人藏在暗处看笑话。他必须做点什么,打破这僵局,将水搅浑,也……逼那些人露出马脚。
敲击声戛然而止。
玄烨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帝王的决断与冷硬。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官女子林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着即册封为常在,迁居延禧宫西配殿。”
“!!!”
梁九功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骇然与难以置信!常……常在?!还要迁居延禧宫?!那虽不是顶好的宫苑,却也绝非之前那偏僻角落可比!皇上这是……这是要抬举那林氏?!在这风口浪尖上?!
“皇上!” 梁九功几乎是本能地想要劝谏,“此时册封,恐怕六宫非议,皇后娘娘她……”
玄烨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来,瞬间冻结了梁九功所有未出口的话。
“朕意已决。” 他只有这四个字。
梁九功浑身一颤,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只能艰涩地垂下头:“嗻……奴才,遵旨。”
翌日,册封林婉清为林常在的旨意,如同一声惊雷,再次炸响了整个紫禁城。
坤宁宫内,舒云正坐在窗边,亲手为玄烨缝制一件夏日里衣。阳光透过窗纱,落在她沉静的侧脸上,也落在她飞针走线的指尖上。
当传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在殿外响起,清晰地宣读着册封林官女子为林常在的旨意时,舒云捻着银针的手,猛地一颤!
那细如牛毛的针尖,毫无预兆地,深深刺入了她的食指指尖。
“嘶——”
一阵尖锐的刺痛传来,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迅速在她正在缝制的、月白色的柔软绸料上,洇开一小朵刺目的红梅。
她怔怔地看着那朵血花,仿佛感觉不到指尖的疼痛。只觉得一股冰寒彻骨的凉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连心脏都仿佛被冻僵了。
常在……
他不仅带她回来,还给了她名分。
他……是认真的。
周围的宫人吓得噤若寒蝉,连忙上前想要为她处理伤口。
舒云却恍若未闻,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望向养心殿的方向,目光空洞,没有泪,也没有恨,只剩下一种万念俱灰的死寂。
就在这时,殿外通传,宜妃、荣妃并几位低位嫔妃前来请安。
舒云深吸一口气,用帕子死死按住指尖的伤口,用力到指节泛白。她挺直脊背,脸上迅速恢复了那副无懈可击的、属于皇后的温婉与平静,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
“请她们进来。”
妃嫔们鱼贯而入,依礼请安后,各自落座。殿内的气氛,因为那道刚刚下达的册封旨意,而变得极其微妙和压抑。
宜妃郭络罗氏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眼角眉梢却带着掩饰不住的得意与挑衅,她轻笑一声,打破了沉默:“说起来,还真是要恭喜皇后娘娘了。”
舒云端坐上方,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没有接话。
宜妃见她不言,更是来劲,语带双关地继续说道:“这林常在,妾身昨日远远瞧见过一眼,当真是……我见犹怜,尤其是那眉眼气质,与娘娘您年轻时,竟真有几分神似呢!难怪能得皇上如此青眼,初次册封便是一宫主位(注:常在为一宫主位中最低,但亦可称主位),真是好福气。可见皇上念旧,对着相似的人儿,也格外宽容些。”
这话语中的恶意与讽刺,几乎毫不掩饰。直接将林婉清的得宠,归因于她酷似皇后,无异于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舒云血淋淋的伤口,并往上撒盐。
其他妃嫔神色各异,有的低头掩饰嘴角的笑意,有的面露不忍,却无人敢出声。
舒云握着茶盏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指尖被针刺伤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她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只是那笑容,未达眼底,冰冷如霜。她正要开口,却听到殿外传来一声熟悉的、带着凛冽寒意的声音:
“哦?朕竟不知,宜妃何时成了朕肚子里的蛔虫,连朕的心思都能揣测得如此‘清楚’?”
话音未落,一身明黄龙袍的玄烨,已大步踏入殿内,梁九功紧随其后。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慌忙起身跪地迎接:“臣妾\/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岁!”
玄烨没有叫起,他的目光先是急切地扫过端坐在上、脸色苍白却强撑镇定的舒云,看到她安然无恙(至少表面如此),心中稍定,随即,那冰冷如刀锋般的视线,便牢牢锁定了跪在地上、脸色瞬间煞白的宜妃。
他走到宜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声音不大,却带着帝王不容置疑的威压与怒意:“朕纳何人,册封何人,何时需要向你宜妃解释缘由了?还是你觉得,朕行事,需要遵循你的‘见解’?”
宜妃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如筛糠,连连磕头:“臣妾不敢!臣妾失言!臣妾只是……只是为皇后娘娘感到高兴,一时口不择言,求皇上恕罪!”
“为皇后感到高兴?” 玄烨冷笑一声,那笑声让在场所有人都脊背发凉,“朕看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皇后执掌六宫,贤德宽仁,乃天下女子表率!岂容你在此妄加揣测,搬弄是非?!”
他猛地提高声调,带着雷霆之怒:“宜妃郭络罗氏,言行无状,冲撞中宫,即日起,禁足翊坤宫三个月,抄写《女诫》《内训》各百遍!没有朕的旨意,不得踏出宫门半步!”
“皇上!” 宜妃惊恐抬头,还想求饶。
“拖下去!” 玄烨毫不留情地挥手。
立刻有两名太监上前,毫不客气地将瘫软在地的宜妃架了出去。
殿内一片死寂,落针可闻。剩下的妃嫔们吓得头埋得更低,连大气都不敢喘。
玄烨这才转身,走到舒云面前。他看着她依旧平静无波的脸,看着她藏在袖中、却依旧能看出死死攥紧的手,心中涌起巨大的疼惜与怒火——是对那些挑衅她的人,也是对自己。
他当着所有妃嫔的面,伸出手,轻轻握住了舒云放在膝上的、那只没有受伤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
“皇后。” 他的声音放缓,带着只有他们二人能懂的复杂情绪,“你是朕亲自选立的皇后,是大清的国母,无人可以取代,更无人可以轻侮。今日之事,朕绝不会让它再发生。”
他的话语,清晰地传遍了坤宁宫的每一个角落,也如同重锤,敲在每一个心怀鬼胎的妃嫔心上。
舒云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听着他斩钉截铁的维护,一直强撑的坚强,几乎要在这一刻土崩瓦解。她眼圈微红,却倔强地没有让泪水落下,只是微微偏过头,低声道:“臣妾……谢皇上。”
玄烨深深看了她一眼,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随即松开,对众人冷声道:“都退下吧。”
妃嫔们如蒙大赦,连忙行礼,逃也似的退出了坤宁宫。
殿内,再次只剩下他们二人。
玄烨看着舒云,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却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没有解释林常在的册封,也没有承诺什么,只是低声道:“朕晚上过来。”
说完,他转身离去。他知道,有些隔阂,需要时间和行动来消弭。而他今日的霸道护妻,便是他迈出的第一步。至于那个被升为常在的“影子”,她的作用,才刚刚开始。这场戏,他必须演下去,为了揪出幕后之人,也为了……真正地护住他想要护住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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