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阳宫的偏殿里，烛火彻夜未熄。案上铺满了密密麻麻的竹简，每一卷都标注着人名、籍贯、过往履历与军功记录——这些都是刘邦旧部的档案，从将领到小吏，足足堆了半间屋子。天宇手指拂过竹简上的墨迹，目光在“清廉”“善战”“有治才”等批注上停留许久，眉头微蹙。
“主公，这些人多是跟着刘邦征战多年的旧部，”参军李默站在案侧，声音压低了些，“虽说刘邦已败，但他们中不少人手上都沾着咱们弟兄的血，如今要启用，怕是……”
天宇抬眼看向他，指尖在一卷竹简上顿住——那是前汉都尉陈平的档案，上面写着“善谋略，曾献离间计瓦解楚军，然私德有瑕”。他轻轻叩了叩案面：“私德有瑕，但能解困局；过往有怨，但若能为我所用，便是利刃。”
他起身走到地图前，指尖划过中原各州郡：“关中、中原初定，地方治理缺人缺得厉害。咱们自己的弟兄能打仗，却未必懂农桑、善刑狱。这些旧部熟稔地方事务，若能收服，事半功倍。”
李默仍有顾虑：“可他们肯归顺吗？刘邦虽败，不少人还念着旧主。”
“用诚意打消顾虑，用规矩框定行为。”天宇转身，目光锐利，“传我令，凡刘邦旧部，只要无屠城、劫掠等劣迹，愿归顺者，既往不咎。先集中到咸阳城外的驿馆，由你与萧何大人共同甄别。”
萧何是天宇特意从沛县请来的老吏，善民政，素以公正闻名。他听闻此事，立刻带着文吏们进驻驿馆，对着档案与旧部逐一面谈。
驿馆里，前汉郎中令王恬开坐立难安。他原是沛县小吏，跟着刘邦一路打到关中，如今刘邦兵败逃亡，他成了无根的浮萍。见萧何进来，他腾地站起，拱手道：“萧大人，我……”
“王大人不必紧张。”萧何示意他坐下，递过一杯热茶，“主公说了，过往恩怨一笔勾销。我看你档案里写着，在丰县任县令时，曾兴修水利，让百姓增产三成，可有此事？”
王恬开愣了愣，点头道：“确有此事，只是……”
“只是怕我们不信你的才干，还是怕我们记恨你曾与我军为敌？”萧何翻开卷宗，指着上面的批注，“主公说了，治理看实绩，不看过往。你若愿留，可去颍川郡任郡守，那里水利失修，正需你这样的人。”
王恬开眼中闪过震惊，随即化为激动，起身深深一揖：“若能得此机会，属下定当竭尽所能，不负主公信任！”
类似的场景在驿馆不断上演。前汉将军郦商善治军，曾在荥阳大败楚军，天宇见他档案中无滥杀记录，直接任命为河南都尉，掌管洛阳周边防务；前汉治粟内史韩歆善理财，天宇让他接管关中粮仓，负责调配各地粮草；甚至连曾多次设计阻挠天宇军的谋士随何，因善辩且无恶行，也被任命为出使淮南的使者。
消息传开，原本观望的旧部纷纷前来归顺，驿馆外排起了长队。但甄别并非毫无底线——前汉校尉吕胜因在陈留劫掠百姓，被萧何直接打入大牢；曾参与屠城的将领周勃，虽战功赫赫，仍被没收家产，贬为庶民。
“赏罚必须分明。”天宇在朝会上强调，“启用旧部是为了成事，但若纵容劣迹，便是自毁根基。”他看向萧何，“考核机制拟得如何了？”
萧何上前一步，展开一卷竹简：“已拟好《考绩法》。凡新任职者，每月一考实绩，每季一核民意。治地流民归乡者多、农产增收者，赏；若有贪腐、懈怠者，轻则降职，重则问罪。”
天宇点头：“就按此执行。另外，各州郡设‘协同簿’，地方官与驻军将领每旬需共签文书，互通军情民政，避免推诿。”
新机制推行一月，成效初显。颍川郡，王恬开果然不负所望，带着百姓疏浚河道，原本干涸的农田重新灌上了水，百姓们扛着锄头在田埂上欢呼；洛阳城外，郦商整肃军纪，严查扰民行为，商户们终于敢打开店门做生意；关中粮仓，韩歆将粮草调配得井井有条，各地驿站再未出现断粮的情况。
这天，天宇正在查看各地送来的考绩簿，李默匆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书：“主公，淮南王英布派使者来了，说愿归附，但求保留兵权。”
天宇看着文书，又看了看案上陈平的档案，忽然笑了：“让随何去。告诉他，兵权可保，但需按我军规制整编，且需派一子入质咸阳。”
李默有些惊讶：“随何曾是刘邦的说客，派他去合适吗？”
“正合适。”天宇指尖点了点陈平的名字，“让旧部去说服旧部，他们更懂彼此的顾虑。何况，随何若能办妥此事，便是最好的投名状。”
三日后，随何果然不辱使命，带着英布的归附文书返回。文书上，英布不仅答应整编军队，还愿每年进贡粮草十万石。消息传回咸阳，新任职的旧部们愈发安心——连英布这样的诸侯都归顺了，他们的选择显然没错。
治理体系日渐完善，地方与中央的协同也愈发顺畅。关中的铁器通过新修的驿道运到中原，中原的粮食补充关中的储备，各地的文书沿着驿站快速传递，曾经因战乱断裂的脉络，正被一点点重新连接起来。
夕阳西下，天宇站在咸阳宫的城楼上，望着城外炊烟袅袅的村庄、车水马龙的市集，以及驿馆外仍在排队的归顺者，心中一片开阔。他知道，吸纳旧部不是妥协，而是智慧；完善体系不是束缚，而是根基。
当越来越多有才干的人融入这套体系，当赏罚分明的规矩深入人心，这片饱经战乱的土地，终将迎来真正的安宁。而那些曾经的敌人，在共同的治理目标下，正渐渐成为支撑新秩序的中坚力量——这，便是比战场胜利更稳固的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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