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将作监最深处的“格物院”实验工坊里,还亮着灯。
灯是特制的——不是寻常的油盏,而是一个三尺高的铜制灯树,七个分枝上各托着一只莲花形的瓷碗,碗里盛着清亮的油脂,棉线搓成的灯芯在油脂中静静燃烧,发出稳定而明亮的光。这是陈墨去年设计的“七枝连盏灯”,光线比普通油灯强三倍,且几乎没有烟尘,最适合精细作业。
灯下,陈墨正俯身在一张宽大的橡木工作台前。
台上铺着白麻布,布上散落着几十片切割好的水晶。这些水晶大多来自西域,是糜竺的商队从敦煌互市带回来的,质地纯净,无色透明,在灯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有些已经被打磨成规整的圆形或方形,边缘薄如蝉翼;有些还保持着原石的粗粝。
陈墨手里拿着一片打磨好的圆形水晶片,直径约两寸,厚三分。他透过水晶片看桌上的竹简——那是今日刚从兰台送来的《考工记》残卷,上面的字迹在水晶片后显得略微放大,但边缘有些模糊扭曲。
“曲率还是不对……”
他低声自语,将水晶片放下,拿起炭笔在旁边的桦树皮上记录:“丙号片,曲率三,放大倍率约一点五倍,边缘有虹彩,成像略扭曲。”
记录完,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已经连续七天了。自从那天在糜竺那里看到波斯海图上那些精细到不可思议的纹路和标注,一个念头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那些波斯匠人,是如何画出如此精细的图案的?他们用的工具,真的只是寻常的规、矩、笔、墨吗?
陈墨不信。
他记得陛下曾不经意间提过一句:“有些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需要借助工具。”当时他不解其意,如今想来,陛下说的或许就是这种“看不见的精细”。
所以这些天,他一直在尝试打磨水晶透镜。
汉代已有“阳燧”取火的传统——用铜铸成凹面镜,聚日光可点燃艾绒。陈墨从小就玩过。但凸透镜呢?把东西放大来看?这念头看似荒诞,可当他真正打磨出第一片能放大字迹的水晶片时,他知道自己走对了路。
只是进展太慢。
水晶的硬度太高,打磨费时费力。他已经让工匠坊做了三种不同粗细的金刚砂磨盘,又设计了脚踏式的旋转研磨台,但一片合格的水晶透镜,仍需耗费两个熟练工匠三天时间。
而最大的问题还不是工艺,是理论。
该磨成什么弧度?多厚的镜片能放大多少倍?两片镜片叠加会怎样?这些都没有先例可循,全靠一次次试验,一次次记录,一次次失败。
陈墨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工作台角落的那摞桦树皮上——那是他这些天所有的实验记录,已经堆了半尺高。每一张上都密密麻麻画着草图、数据、还有他自创的各种符号。
“先生,还不歇息吗?”
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口响起。是陈墨的助手,叫阿砚,十八岁,原是少府工匠家的孩子,因心思灵巧被选入格物院。此刻他端着一个木托盘,盘里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粟米粥和两个蒸饼。
“什么时辰了?”陈墨头也不抬。
“快子时了。”阿砚将托盘放在工作台边,“先生从酉时进来,到现在五个时辰了。好歹吃些东西。”
陈墨这才感觉到饿。他端起粥碗,粥里加了肉末和腌菜,香味扑鼻。他几口喝完,又拿起蒸饼啃着,眼睛却还盯着那些水晶片。
“阿砚,你说……如果我们能把东西放大十倍、百倍来看,会看见什么?”
阿砚愣了愣:“放大百倍?那……那蚂蚁岂不是有马那么大?那还得了?”
“不是看蚂蚁。”陈墨摇摇头,“我是说,看那些我们平常以为‘光滑’‘均匀’的东西。比如这陶碗的釉面,比如丝绸的经纬,比如……铜钱上的纹路。”
他放下蒸饼,从怀里摸出一枚新铸的五铢钱,放在灯下。钱体厚重,边缘的斜纹清晰可见,正面的“五铢”二字笔画工整。
“你看,这钱咱们看着已经很精细了。但若放大十倍看,会看见什么?铸造时微小的气孔?铜料里夹杂的杂质?还是……某些我们根本想不到的东西?”
阿砚被问住了,挠挠头:“先生,那得先能放大十倍才行啊。现在这水晶片,最多也就放大一倍多,还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所以要想办法。”陈墨站起身,在工作台前来回踱步,“单片不行,就试试两片、三片叠加。弧度不对,就试不同的曲率组合。阿砚,你记不记得我们小时候玩过的‘透光镜’?”
“透光镜?”阿砚想了想,“是那种对着太阳,能在墙上投出花纹的铜镜?”
“对。”陈墨的眼睛亮了起来,“那种镜子背面有花纹,光线穿过镜体时,会因为厚薄不同而产生明暗变化,在墙上映出背面的图案。这说明什么?说明光不是直来直去的,它会‘弯’,会被影响。”
他快步走回工作台,抓起两片水晶片——一片曲率大些,一片曲率小些。他先透过大曲率的看,字迹放大但扭曲严重;再透过小曲率的看,放大不多但清晰些。
然后,他做了一个自己事后回想起来都觉得大胆的动作——
将两片水晶片叠在了一起。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
两片水晶叠加,厚度增加,透光更差,视野反而暗了。竹简上的字迹模糊成一团墨渍。
陈墨有些失望,正要分开镜片,手却忽然停住了。
因为他移动镜片时,某一瞬间,视野里闪过一道极其锐利的线条——那是竹简上一道刻痕的边缘,在水晶片下竟变得像刀锋一样清晰!
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调整两片水晶片的距离。一片靠近眼睛,一片靠近竹简,中间隔着约一寸的空隙。
左手稳住,右手极其缓慢地移动竹简上的那片水晶片。
近了,远了,偏左,偏右……
忽然,视野清晰了。
不是一般的清晰。
竹简上那个“工”字,原本指甲盖大小,此刻在他眼中竟大如铜钱!每一笔画的边缘都锐利分明,连竹纤维被刻刀切断时产生的细微毛刺都看得清清楚楚!更惊人的是,他看见了墨迹渗入竹肌理的纹路——那些深浅不一的黑色,原来不是均匀的一片,而是由无数细小的颗粒堆积而成,颗粒之间有细微的缝隙……
“先、先生?”阿砚看见陈墨的手在抖。
陈墨没回答。他轻轻移动水晶片组,看向竹简上另一个字,看向麻布的经纬,看向自己手指的皮肤……
皮肤不再光滑,而是一片起伏的“丘陵”,有纹路,有沟壑,甚至有细微的皮屑附着。麻布的纤维粗得像绳索,彼此交错缠绕。而当他无意间将镜片对准灯光时,他看见了更惊人的景象——灯芯燃烧时冒出的烟,不是一道青烟,而是无数细小的颗粒在翻滚、旋转、碰撞!
“阿砚……”陈墨的声音有些沙哑,“拿张新纸来。最白最光滑的那种。”
阿砚连忙从柜子里取出一张“蔡侯纸”——这是将作监最新改良的纸张,用楮皮、麻絮混合制成,质地细腻,表面平滑如帛。因产量还低,只供宫内和重要部门使用。
陈墨将纸铺在灯下最亮处,然后屏息,将水晶片组对准纸面。
视野里,雪白的纸面变成了一片……“原野”。
不,不是原野。是无数纵横交错的纤维,像蛛网般层层叠叠。纤维之间有更细小的空隙,还有星星点点的杂质——有些是未打碎的麻絮团,有些是制浆时混入的沙粒。而在纤维表面,他竟然看到了一层极薄极薄的、半透明的膜状物!
那是胶!
造纸时用来使纤维黏合的植物胶!肉眼根本看不见,但在这“镜片”下,它像一层透明的纱,覆盖在纤维网上。
陈墨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他缓缓移开镜片,世界恢复了原状——纸还是那张光滑的白纸,灯还是那盏明亮的灯,一切都“正常”了。
但陈墨知道,有些东西再也回不去了。
他刚才,看见了另一个世界。
一个隐藏在寻常表象之下、由细微构成的、从未被人窥见的世界。
“先生,您怎么了?”阿砚担心地问。他看见陈墨的脸色从震惊到狂喜,又从狂喜转为一种深沉的、近乎虔诚的肃穆。
陈墨放下水晶片,小心翼翼地用软布包好,放在工作台中央。然后他转过身,双手按在阿砚肩上。
“阿砚,你记住今天这个日子——昭宁三年四月初七,亥时末。”
“为、为什么?”
“因为今天,”陈墨一字一句地说,“我们第一次,看见了‘微尘’。”
子时过半,将作监外传来马蹄声。
守门的匠吏提灯去看,见一辆双轮马车停在门前。车夫跳下车,拉开车帘,下来的是个穿着厚裘的汉子——正是陇西马行的掌柜马平。
“马掌柜?”匠吏认得他。这几日马平常来将作监,是为定制新式马具的事。
“烦请通报陈大匠,马某有急事求见。”马平拱手,神色凝重。
匠吏为难:“这个时辰……陈大匠怕是已经歇息了。”
“事关重大,务必通报。”马平从怀中取出一块木牌——正是曹操给他的手令。
匠吏看到“典军”二字,不敢怠慢,连忙进去通报。不多时,阿砚跑出来:“马掌柜,先生请您进去。”
还是那间实验工坊。陈墨已经收拾好工作台,但空气中还残留着研磨金刚砂的粉尘味和油脂灯燃烧的气息。马平进来时,看见陈墨正对着桌上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出神。
“陈大匠,深夜打扰,实非得已。”马平开门见山,“马某今日接了一单生意,但……有些蹊跷。”
陈墨回过神来:“坐下说。阿砚,倒茶。”
马平在凳子上坐下,从怀里取出一份契约草稿,铺在桌上:“今日午后,有个自称‘幽州客商’的人来马行,说要采购战马,一开口就是三百匹。”
“三百匹?”陈墨皱眉,“这数目不小。可有公文?”
“没有。”马平摇头,“他说是‘私人采买’,但愿意付全款,且出价比官价高出两成。我问他买这么多马做什么,他只说‘北边用得上’。我再追问,他便含糊其辞,最后甚至暗示,若我能供马,日后还有更多生意。”
陈墨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幽州客商……私人采买三百匹战马……马掌柜,你觉得这正常吗?”
“当然不正常。”马平压低声音,“如今朝廷对马匹贸易管控甚严,私人采买超过五十匹就需向兵部报备。三百匹战马,足够装备一支精锐骑兵了。什么人需要这么多马?又为什么找我这个新开的小马行买?”
“所以你怀疑……”
“我怀疑,这不是普通的生意。”马平身体前倾,“陈大匠,您可知道,如今北疆局势?”
陈墨神色一凛:“你听到了什么?”
“马某在凉州、并州都有贩马的旧识。这几日接连收到书信,说并州北部、幽州西部的几个马市,最近都有不明身份的人在大量收购马匹,而且专挑壮年公马,不问价格。”马平的声音更低了,“更有甚者,雁门郡的一个老马贩告诉我,上月有一批约五百匹的良马,被一伙‘胡商’买走,但那些‘胡商’说话带幽州口音,且……腰间佩的是汉刀,不是胡刀。”
室内一片寂静。
灯芯噼啪爆了个火花。
陈墨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暗中囤积战马,而且规模不小。”
“不止囤积。”马平从袖中又取出一物,放在桌上。
那是一枚铁制的马掌。
但这不是普通的马掌。掌面更宽,钉孔更多,且边缘有特意加厚的卷边。陈墨拿起细看,发现掌底还刻着细微的纹路——不是防滑纹,而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类似锯齿的图案。
“这是那‘幽州客商’留下的样品。”马平说,“他说若我答应供马,他可以提供这种特制的马掌,让马匹在‘特殊地形’行走更稳。我问什么特殊地形,他只笑不语。”
陈墨将马掌凑到灯下,用刚才的水晶片组看了一眼。
放大后的视野里,那些“锯齿”纹路呈现出精密的几何排列——每道锯齿的角度、深度几乎完全一致,这绝不是普通铁匠能敲打出来的。更关键的是,他在纹路缝隙里,看到了一些暗红色的残留物。
“这是……血?”陈墨抬头。
“像是干涸的血迹。”马平点头,“我让老马贩看过,他说这种纹路的马掌,适合在两种地形使用:一是冰雪地,二是……沙石地。”
沙石地。
陈墨和马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两个字——
沙漠。
或者说,草原与沙漠的交界地带。那是……鲜卑人活动的地方。
“马掌柜,”陈墨放下马掌,神色严肃,“这单生意,你绝不能接。不但不能接,还要立即报给曹都尉,报给糜总管。”
“我已经让人去曹都尉府上了。”马平道,“但曹都尉今日去了北邙山大营,要明早才回。我来找您,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他顿了顿:“那个客商临走前,看到我柜台上摆着一件东西——是您上月给我的新式马镫样品。他拿起看了很久,问这是谁设计的。我随口说是将作监的陈大匠。您猜他什么反应?”
陈墨摇头。
“他笑了。”马平的表情很古怪,“笑得……很意味深长。然后他说了一句话:‘陈大匠果然名不虚传。我家主人曾说,若论格物之巧,天下无人能出陈墨之右。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
“他没说。”马平道,“但我总觉得,他那‘可惜’二字,不像是在夸您。”
陈墨沉默了。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夜风灌进来,吹得灯火摇曳。窗外,洛阳城的轮廓在月色中沉静,但这份沉静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马掌柜,”他忽然问,“你刚才说,那些收购马匹的‘胡商’,佩的是汉刀?”
“是。老马贩特地看了,刀形是环首刀制式,但刀鞘的装饰纹样……不像中原样式。”
“像什么?”
“他说,有点像……波斯纹样。”
波斯!
陈墨猛地转过身。他想起了糜竺给他看的波斯海图,想起了那些精细到不可思议的标注,想起了陛下那句“有些东西,肉眼是看不见的”。
如果……如果那些波斯匠人,不只会画精细的海图呢?
如果他们还有别的“工具”、别的“技艺”呢?
比如,能打造出那种锯齿纹马掌的冶炼技术?能设计出连陈墨都要琢磨半天的新式马镫的机械知识?甚至……能看透事物细微之处的能力?
“马掌柜,”陈墨的声音有些干涩,“那个客商,还说了什么关于我的事吗?”
马平仔细回忆,忽然一拍大腿:“对了!他还问了一句很奇怪的话。他问:‘陈大匠最近,是不是在琢磨怎么把东西看得更清楚?’”
轰——
陈墨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
他在琢磨水晶透镜的事,除了阿砚和少数几个工匠,没人知道。就连糜竺,他也只含糊提过“想改进观测工具”。那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幽州客商,怎么可能知道?
除非……除非他们也在做同样的事!
甚至,可能走得比他还远!
“马掌柜,”陈墨深吸一口气,“你立即回去,连夜收拾,明日一早就出城,去夏侯司马的军营暂住。你的马行先关几天,对外就说要回凉州进货。”
“这么严重?”马平吃惊。
“只怕比你想的更严重。”陈墨走到工作台前,看着那些水晶片,“有人盯上我了。或者说,盯上我将作监正在研制的这些东西了。战马、马具、还有……能看清细微之物的‘眼睛’。”
他转身,目光如炬:“这些都是打仗用得上的东西。有人,在准备打仗。”
马平走后,陈墨毫无睡意。
他重新点亮七枝连盏灯,将工作台清理干净,然后郑重地取出那两片水晶透镜,以及那枚锯齿纹马掌。
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
先用单片镜看,再用双片叠加看,调整距离,调整角度。灯光调到最亮,他甚至让阿砚又拿来两面铜镜,反射灯光,让马掌的每一个角落都毫无阴影。
锯齿纹的细节逐渐清晰。
那不是随意敲打出来的。每一道齿的倾斜角度都是精心计算过的——前齿缓,后齿陡,这样在沙地行进时,前齿切入沙土提供抓力,后齿的陡面则能轻松脱出,减少阻力。更精妙的是,齿与齿之间的间距,正好是马蹄落地时压力分布的峰值点。
这种设计,需要极其精确的力学计算。
也需要……极其精确的观测能力。
因为要做出这样的纹路,铁匠必须能看清每一道齿的细微差别,能测量出毫厘之间的差距。单凭肉眼和手感,几乎不可能。
陈墨的额头渗出冷汗。
他想起自己刚才透过镜片看到的纸张纤维、墨迹颗粒、皮肤纹路……如果,如果有人早就有了这种“放大”的能力呢?如果那些波斯匠人,或者与波斯有联系的什么人,早就开始用这种工具来改进武器、工具、机械呢?
那么大汉现在引以为傲的“新政技术优势”,还能维持多久?
“阿砚。”他忽然开口。
“先生?”
“把我所有关于水晶透镜的实验记录,全部封存。从今天起,格物院暂停一切透镜研究。所有参与打磨水晶的工匠,暂时调去造纸坊帮忙。”
阿砚愣住了:“先生,为什么?我们才刚刚有突破……”
“正因为有突破,才要暂停。”陈墨沉声道,“这东西太重要了,重要到……不能让它现在现世。”
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有人走到我们前面了。我们在摸索怎么看清微尘,别人可能已经在用‘看清’的能力,做我们想不到的事了。在弄明白对手到底走到哪一步之前,我们不能暴露自己的进度。”
阿砚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我明白了。那……那这两片镜片怎么办?”
陈墨看着工作台上那两片晶莹剔透的水晶,沉默良久。
然后他取来一个铁皮匣子——那是他存放最重要图纸的匣子,有锁,钥匙只有他有。他打开匣子,里面是改良弩机设计图、配重炮石机结构图、新式织机草图……每一张都可能改变一个行业。
他将两片水晶透镜用软绸包好,放进匣子最底层。
盖上盖子,上锁。
“等。”他说,“等陛下回来。”
陛下三日前去了巩县,巡视新修的水利工程,要两天后才回洛阳。有些事,必须当面禀报。
“那……那马掌柜说的事呢?”阿砚问,“北边有人在囤马,还有那个问起您的客商……”
陈墨没有立即回答。
他走回工作台,拿起炭笔,在一张新纸上画起来。先画了一个简单的透镜光路图,又画了一个人手持透镜观察的样子。然后,在旁边写下一行字:
“若敌已具显微之能,则我之军械、工器、乃至钱币、文书,在其眼中皆无秘密可言。”
写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又添上一行更小的字:
“然此物亦可为我所用。若得之,可察疫病之微虫,可辨药材之真伪,可验金铁之纯度……乃强国之重器。”
他放下炭笔,看着这两行字,久久不语。
灯油将尽,火光渐弱。
窗外的洛阳城,终于彻底沉入睡眠。但陈墨知道,在这睡眠之下,有些东西正在醒来——有些是希望,有些是危机,有些是连他这个格物院祭酒都还无法想象的、属于未来的微光。
而他能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的钥匙,守住匣子里的秘密。
直到该它现世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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