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疾的右手按在左轮握柄上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枪柄上粗糙的防滑纹路,冰冷的金属触感,以及自身肌肉纤维绷紧时传递来的每一分力量。他的眼神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寒水,倒映着对方指尖那缕妖异扭动的黑色雾气。
没有杀气,却比任何赤裸的杀意更令人心悸。
拔枪、瞄准、击发——这一系列肌肉记忆深刻到几乎成为本能的动作,在他脑海中已经预演完成。目标:对方的手腕,或者那缕雾气的根源。.357马格南子弹的动能足以打断骨骼,或许能干扰那诡异的魔法。
然而,就在他拇指即将扳开击锤,食指即将扣入扳机护圈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缕黑色雾气,在距离他腿侧枪套还有一寸的地方,倏然停住了。
不是被阻挡,而是如同拥有自主意识般,自行停滞。它微微摇曳着,像一条审视猎物的毒蛇。
紧接着,一个清冷、平淡,不带任何情绪波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并非通过空气传播:
“有趣的造物。非魔导驱动,纯粹的机械与火药……却蕴含着不错的‘瞬间破坏力’。”
谢无疾全身的肌肉依旧紧绷,按着枪柄的手指没有丝毫松动,但他的瞳孔几不可查地收缩了一下。心灵感应?还是某种传音术?这女人果然不是普通角色。
“你的‘观察’也很敏锐。”谢无疾开口,声音同样平静,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冰冷,与他之前油腔滑调的腔调判若两人。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只是将对方的话语原封不动地奉还,同时大脑飞速运转,评估着所有可能的行动方案和后果。硬拼?从刚才那三个倒霉蛋的下场看,胜算渺茫。
那缕黑雾缓缓缩回,缠绕在女人修长的指尖,最终消失不见。她兜帽下的阴影似乎微微转向谢无疾的脸,那道无形的目光在他冷漠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能量运行方式很奇特,”脑海中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探究,“与我所知的任何流派都不同。你的‘武技’,还有这个……”她的目光似乎再次扫过左轮,“……都非本土之物。”
谢无疾心头凛然。这女人不仅对枪感兴趣,似乎还察觉到了他格斗技巧的异常,甚至可能窥探到了他并非此界之人的蛛丝马迹。危险性再次飙升。
“每个人都有秘密。”谢无疾冷冷地回应,按着枪柄的手依然稳定,“窥探别人的秘密,通常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脑海中的声音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近乎错觉的玩味,“比如,像那三个蠢货一样?”
她指的是地上那三具正在逐渐失去最后水分、变得如同焦炭般的干尸。
酒馆里依旧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丝毫声响,生怕引起这位煞星的注意。酒保躲在柜台后面,连头都不敢露。
“或许。”谢无疾的回答简短有力。他体内的内息(或者在这个世界该叫别的什么)开始悄然流转,汇聚于四肢百骸,准备应对任何突发攻击。腰侧的伤口传来隐痛,但被他强行压制下去。在这种状态下,痛感似乎也被隔离了。
短暂的沉默。
女人放在膝上的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谢无疾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
“我对你的‘秘密’暂时没有掠夺的兴趣。”脑海中的声音说道,“我更感兴趣的是……它运作的原理。”
她微微抬起那只缠绕过黑雾的手,掌心向上,一枚鸽卵大小、散发着微弱乳白色光晕的石头出现在她掌心。那光晕带着一种让人心神宁静的气息。
“这是一块‘治疗石’,蕴含纯净的生命能量,足以治愈你腰间的撕裂伤和手臂的划伤,并且不会留下后遗症。”她平静地陈述,“作为交换,让我‘观察’一下你那件有趣造物的内部结构,以及……你调动那种奇特能量的方式。只是观察,非破坏性。”
谢无疾的目光落在治疗石上,他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温和而强大的能量,对他此刻的伤势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这女人出手倒是大方,而且目标明确——研究和知识。
他飞速权衡着利弊。拒绝,很可能立刻翻脸,面对一个深不可测、手段诡异的黑女巫,后果难料。接受,则意味着暴露左轮的部分秘密和他运功(暂且这么称呼)的方式,存在风险,但至少能解决眼前的伤势,并且似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他冷漠的视线从治疗石移到对方被兜帽遮蔽的脸上,试图从那片阴影中读出更多信息,但一无所获。
“只是观察?”他确认道,声音依旧不带感情。
“仅此而已。”脑海中的回应肯定而简洁。
谢无疾按在枪柄上的手,缓缓松开了。他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但选择了暂时的妥协。在这个陌生而危险的世界,审时度势是生存的第一要素。
“可以。”他吐出两个字。
女人似乎微微颔首。她指尖再次出现一缕极细的黑雾,比之前更加凝实,如同拥有生命的黑色丝线。这缕黑丝并没有靠近谢无疾的身体,而是缓缓飘向了他腿侧的左轮手枪,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小心翼翼地缠绕上去,却没有触动任何机括。
与此同时,谢无疾感觉到一股极其微弱、但无法忽视的感知力场笼罩了自己。这股力量并非粗暴地侵入,而是如同水银泻地,细致地感知着他体内那微弱却独特的内息流转路线,尤其是在他刚才暗自提气时,手臂和腰腹间肌肉与气息的联动方式。
他面无表情,任由对方“观察”。这种被窥探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他克制住了本能的反抗。
整个过程大约持续了半分钟。那缕黑丝悄无声息地收回,笼罩他的感知力场也如潮水般退去。
女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刚刚获取的信息。然后,她掌心那枚治疗石轻轻飘起,飞向谢无疾。
“交易完成。”脑海中的声音说道,依旧平淡,但谢无疾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满足的意味。
谢无疾伸手接住治疗石,触手温润,一股暖流瞬间顺着手臂蔓延开来,腰间的剧痛和手臂的火辣感立刻开始显着缓解。
就在这时,女人站起身,深紫色的袍角拂过地面,没有沾染一丝尘埃。她似乎准备离开。
“等等。”谢无疾忽然开口。
女人的脚步顿住,微微侧身,兜帽下的阴影转向他。
谢无疾脸上那层冰冷的漠然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般迅速消融,熟悉的、带着点痞气的笑容重新爬上他的嘴角,只是眼神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警惕。
“美女,聊了这么久,还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晃了晃手中的治疗石,语气轻快起来,“我叫谢无疾。谢是谢绝的谢,无疾嘛……就是希望你用了我的方法后,能永远无疾。”
他这是在隐晦地提醒对方,刚才“观察”到的内息运转方式,或许对调理身体有益。同时,也是在试探。
女人静静地看了他两秒,就在谢无疾以为她又会直接用心灵感应回答时,她却轻轻掀开了兜帽的一角。
兜帽下,是一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庞,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雪雕琢,一双眸子是纯粹的、深不见底的黑色,仿佛能将人的灵魂吸进去。她的黑发如瀑般垂落,更衬得肌肤胜雪。这是一种近乎妖异的、带着非人美感的面容。
“艾莉莎。”她红唇轻启,这次声音是通过空气传播的,清冷而悦耳,如同冰珠落玉盘。
说完,她重新拉上兜帽,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酒馆嘈杂(刚刚恢复些许)的背景中,只留下原地还有些发愣的谢无疾,以及三具逐渐被酒馆守卫拖走的干尸。
谢无疾摩挲着手中温暖的治疗石,感受着伤势快速愈合带来的酥麻感,看着艾莉莎消失的方向,嘴角的痞笑慢慢变得有些玩味。
“艾莉莎……黑女巫?有意思。”
他低头,看了看腿侧的左轮手枪,又感受了一下体内似乎因为刚才被“观察”而隐隐有些活跃的内息。
“看来,这个世界比我想象的还要‘有趣’得多。”
他将治疗石揣进怀里,端起桌上那杯还没喝完、已经有些凉了的黑麦酒,一饮而尽。
“老板,结账!另外,最近有没有什么……关于黑女巫,或者奇怪魔法物品的委托?”他朝着哆哆嗦嗦从柜台后探出头的酒保喊道,脸上重新挂起了那副标准的、准备搞事的佣兵笑容。
新的冒险,似乎才刚刚揭开一角。而腰间的伤,好像已经不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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