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居温泉小城的日子，如同浸在温泉水里，舒缓、暖融，带着恰到好处的惬意。
白日的时光大多悠闲。顾衡依旧保持着晨起打坐的习惯，只是地点从佛殿换成了小院中那株老梅树下。苏妩则常常贪恋被窝的温暖，总要等他结束打坐，回房来唤，才迷迷糊糊地起身。
有时她会搬个小凳，坐在廊下，看他专注的侧脸。晨光透过梅枝缝隙，在他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清冷依旧，却因这人间烟火气的院落而显得不再遥不可及。她看得入神，手里无意识地绞着衣带，直到他睁开眼，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她，唇角微扬，她才如梦初醒，红着脸跑去准备早膳。
顾衡包揽了采买的活计。每日清晨，他会去城中集市，挑选最新鲜的蔬果和日常用度。起初，他这僧袍打扮出现在喧闹市集，总引得人多看几眼，但他神态自若，久而久之，摊贩们也习以为常，甚至会热情地招呼他“顾相公”，将最新鲜的菜留给他。
苏妩则热衷于钻研厨艺。虽成果时好时坏，但顾衡总是面不改色地吃完，偶尔给出中肯的建议。她最拿手的便是用当地清甜的泉水和糯米熬粥，再佐以几样小菜，简单却温馨。
午后，若是阳光晴好，顾衡会陪苏妩去城外的山林散步。山间有野泉溪流，草木葱茏。苏妩像只出笼的小鸟，对什么都好奇，时而蹲下观察一朵奇异的小花，时而试图去捞溪水里游动的小鱼。顾衡便跟在她身后，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在她险些滑倒时及时伸手扶住，在她发现什么趣事回头分享时，报以温和的注视和倾听。
日子便这样不紧不慢地流淌。没有惊心动魄，只有琐碎而真实的温暖。
当然，院落里那方温泉池，依旧是两人最爱流连之处。
常常是在月色极好的夜晚。无需多言，一个眼神交汇，便知彼此心意。
顾衡会先步入池中，然后转身，朝她伸出手。苏妩褪去外袍，将手放入他掌心，被他轻轻带入温暖的泉水中。
水汽氤氲，模糊了视线，却让其他的感官变得格外敏锐。水波荡漾的触感，彼此呼吸的频率，以及指尖划过皮肤时带来的战栗。
有时只是安静地相拥浸泡，感受着这份被温暖包裹的宁静。有时，则会演变成另一种形式的亲密。
比如今夜。
月光如水，倾泻在池面上，碎成一片晃动的银光。苏妩正靠在顾衡怀里，把玩着他垂落胸前的一缕湿发，小声说着白日听来的坊间趣闻。
顾衡安静地听着，下颌轻轻抵着她的发顶，手臂环着她的腰肢。他的掌心贴在她平坦的小腹上，带着温泉的热度，安稳而令人心安。
说着说着，苏妩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变成了细微均匀的呼吸声——她竟在他怀里睡着了。
顾衡察觉到了，低头看了看她恬静的睡颜，眼底泛起无奈又宠溺的笑意。他并未惊醒她，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确保她的口鼻露在水面之上。
他就这样抱着她，在温泉水中又泡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感受着她全身心的依赖和信任，心中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充盈感填满。
直至水温稍降，怕她着凉，他才极其小心地将她抱起，一步步走出水池。动作轻柔，未曾惊醒她分毫。
用柔软的棉布仔细擦干她身上的水珠，又为她套上干燥舒适的寝衣，整个过程，苏妩只是无意识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像只贪暖的猫儿，依旧睡得香甜。
顾衡将她抱回卧房，轻轻放在床榻上，盖好锦被。他自己也快速擦干身体，躺到她身边。
苏妩在睡梦中习惯性地循着热源滚进他怀里，寻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嘴角无意识地翘起，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顾衡揽住她，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看着窗外透过窗纸的朦胧月光，心中一片宁静圆满。
曾经的圣僧，如今的凡夫，在这温泉小城的一方院落里，找到了他此生最珍贵的佛国净土——她的身侧，她的梦乡。
长夜无梦，唯有相拥而眠的温暖，真实而恒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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