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角落,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切出明暗相间的条纹。山河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英语习题,心思却飘向了昨晚枕边的那张便签。
“也许太阳一直都在,只是需要时间适应它的光芒。”
山日夕的字迹清秀工整,与她本人一样,看似单纯无害,却又处处透着精心设计过的痕迹。山河烦躁地合上习题册,目光不自觉地搜寻起那个熟悉的身影。
“在找我吗?”轻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山河猛地回头,看见山日夕抱着一摞书站在光影交界处。她今天把长发松松地编成一条侧辫,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了几分文艺气息。
“没有。”山河迅速转回头,重新打开习题册,“只是在休息。”
山日夕轻笑一声,在她对面坐下,将怀里的书放在桌上。山河瞥见最上面是一本《女性主义诗歌研究》。
“你对这个感兴趣?”山河用笔尖指了指那本书。
“最近才开始看。”山日夕将书推到她面前,“觉得你会喜欢,就借来了。”
又一次。这种无处不在的体贴,像细密的蛛网,悄无声息地将她缠绕。山河抿紧嘴唇,不知该感激还是警惕。
“下个月的诗歌比赛,你考虑得怎么样了?”山日夕歪头问道,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圈。
“还没决定。”
“我觉得你应该参加。”山日夕翻开那本诗歌研究,指向其中一页,“你看,这里提到狄金森如何通过诗歌建构自己的精神世界。写作不只是一项技能,更是一种自我救赎。”
山河惊讶地抬头。山日夕的眼中没有往日的甜美笑意,而是罕见的认真与深沉。
“你怎么知道我需要救赎?”山河轻声问。
山日夕与她对视,目光澄澈:“因为我们都一样,在这个家里扮演着不属于自己的角色。”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猝不及防地打开了山河心中紧闭的某扇门。她从未想过,那个看似完美融入这个家庭的山日夕,也会有如此强烈的异化感。
放学后,山河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绕道去了学校后的小花园。这是她偶然发现的僻静处,几棵老槐树围出一片空地,石凳上落满花瓣。
她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开空白的一页。笔尖悬停片刻,然后落下:
“我本是荒野的风
误入精致的牢笼
金丝雀教我歌唱
却忘了自己的音调”
写到这里,她停住了。这不是她惯常的风格,太过直白,太过情绪化。她正要撕掉这页,身后却传来轻柔的诵读声。
“却忘了自己的音调...”
山河猛地合上笔记本,回头看见山日夕站在暮色中,眼中闪着奇异的光。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山日夕走近,声音轻柔如晚风,“只是看你一个人往这边走,有点担心就跟过来了。”
山河没有责怪,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写得很好。”山日夕在她身边坐下,“‘金丝雀教我歌唱’,这个意象很美。”
“你不觉得我是在讽刺你吗?”山河直视着她的眼睛。
山日夕摇摇头,唇边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我本来就是那只金丝雀,不是吗?被关在漂亮的笼子里,唱着别人教我的歌。”
暮色渐浓,花园里的灯一盏盏亮起。光线在山日夕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让她看起来既熟悉又陌生。
“小时候,我很怕黑。”山日夕突然说,目光投向远处渐暗的天空,“不是因为雷声,是因为孤独。这个大房子总是空荡荡的,爸妈忙于工作,保姆到点就下班。我常常一个人坐在楼梯上,数着钟摆的声音,等他们回来。”
山河沉默地听着,这是山日夕第一次向她展露过去的脆弱。
“后来我学会了不害怕。”山日夕转回头,眼中闪着坚毅的光,“我告诉自己,既然改变不了环境,就改变自己。我学着做一个完美的女儿,成绩优异,举止得体,善解人意。慢慢地,爸妈开始以我为荣,家里的笑声也多了起来。”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直到你的出现,我才意识到,我一直在扮演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角色。就像你诗里写的,我教别人歌唱,却忘了自己的音调。”
这一刻,山河在她眼中看到了真实的迷茫与脆弱。那些精心设计的讨好与接近,或许不只是策略,更是一个迷失灵魂的求救。
“你不是金丝雀。”山河轻声说,话出口的瞬间,连自己都感到惊讶。
山日夕睁大眼睛,眼中迅速蒙上一层水光。
远处传来晚钟的声音,提醒着她们该回家了。山日夕站起身,向山河伸出手:“回去吧,姐姐。”
这一次,山河没有犹豫,握住了那只手。
回家的路上,两人默契地沉默着。交握的手心传来温暖,像一条无形的纽带,将她们紧密相连。
当晚,山河在台灯下重新翻开笔记本,继续那首未完成的诗:
“直到某天
金丝雀与我同唱
在月光照不到的角落
我们找到了
属于自己的和声”
她放下笔,听见隔壁房间又传来《月光奏鸣曲》的钢琴声。这一次,旋律不再孤单,而是充满了某种温柔的期盼。
墙的另一边,山日夕弹完最后一个音符,手指轻轻抚过琴键。她拿起手机,这次没有输入任何文字,只是看着屏保上她和山河在花园中的倒影,微微一笑。
猎物已经步入陷阱,而她,不急于收网。
有些游戏,最美妙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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