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日夕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七岁的她独自坐在儿童乐园的秋千上,背景里有个稍大些的女孩正爬在滑梯顶端,对着镜头外的什么人灿烂地笑着。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山河。
“日夕,该回家了。”记忆里,赵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小小的日夕依依不舍地从秋千上下来,目光却仍追随着那个在滑梯上玩得欢畅的女孩。那女孩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连衣裙,笑容却比阳光还要耀眼。
“妈妈,那是谁?”她指着那个女孩问。
赵琳匆匆瞥了一眼:“不认识,可能是附近谁家的孩子吧。快走,爸爸在等了。”
上车前,山日夕忍不住回头。她看见那个女孩从滑梯上滑下,张开双臂像只自由的小鸟,然后扑进一个女人的怀抱。那女人穿着清洁工的制服,却把女孩高高举起,两人笑作一团。
那一刻,小小的日夕心中涌起一种陌生的情绪——不是羡慕,而是渴望。渴望那种毫无保留的欢笑,渴望那种自然而亲密的触碰。
“原来那就是你。”山日夕对着照片轻声自语,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那个模糊的笑脸。
那天之后,她经常恳求保姆带她去那个儿童乐园,只为了能再看一眼那个笑得很好看的女孩。有时她会看见女孩帮母亲收集塑料瓶,动作麻利;有时看见她坐在长椅上看书,神情专注;更多的时候,她只是在那里玩耍,像一阵自由的风。
有一次,女孩的皮球滚到了山日夕脚边。
“给你。”小小的日夕捡起球,怯生生地递过去。
女孩接过球,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谢谢!你要一起玩吗?”
那一刻,山日夕的心跳加快了。但她还没来得及回答,保姆已经走过来:“小姐,该回家了,夫人嘱咐不能和陌生孩子玩。”
她被保姆牵着手带走,回头时看见女孩站在原地,脸上带着困惑的表情。
那是她们童年时代最近距离的一次接触。
回到家后,山日夕把这一幕画进了画里——两个女孩和一个皮球。她把画小心地收在日记本中,那是她孤独童年里一个珍贵的小秘密。
岁月流转,山日夕渐渐长大,学会了在父母面前扮演乖巧的女儿,在社交场合扮演优雅的千金。但每当夜深人静,她总会想起那个在儿童乐园里自由奔跑的女孩,那个笑容像阳光一样温暖的女孩。
直到那一天,真相大白。
当亲子鉴定结果显示山日夕与山家没有血缘关系时,她感到世界崩塌的恐惧,但紧接着,当调查人员拿出山河的照片时,她愣住了。
那张褪色的笑脸,与记忆中儿童乐园里的女孩重合了。
命运开了个巨大的玩笑——她多年来默默关注、暗自羡慕的女孩,竟然才是这个家真正的女儿。
在父母犹豫如何面对这个事实时,是山日夕主动提出:“接她回来吧,我们应该弥补这些年的遗憾。”
所有人都为她的“深明大义”感动,只有山日夕自己知道,这个决定里藏着多么自私的念头——她想再次见到那个笑容,想靠近那道阳光,想占有那个本该属于她的人生中唯一真实的光亮。
山河到来的前一晚,山日夕彻夜未眠。她翻出那张旧照片,注视着上面模糊的笑脸。
“这次,我不会再让你从我眼前消失了。”她轻声许诺。
于是,从山河踏进这个家的第一天起,山日夕就开始了精心的谋划。每一个看似不经意的触碰,每一次恰到好处的撒娇,每一回若即若离的亲近,都是经过计算的步骤。她要让山河习惯她的存在,依赖她的温暖,最终落入她编织的网中。
雷雨夜不过是个完美的契机。她知道自己的脆弱最能打动山河这种外表坚强、内心柔软的人。
一切都按计划进行着,直到那个在琴房流泪的下午。当山河擦去她的眼泪,说出“我早就知道了”时,山日夕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原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在演戏,却不知在某个时刻,假戏已经真做。
“姐姐,”山日夕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问,“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对你的感情始于一个自私的执念,你还会接受真实的我吗?”
没有回答。只有窗外渐大的雨声,像极了山河到来的那个下午。
山日夕拿起手机,这次她没有编辑任何信息,而是打开了相机,对着那张旧照片按下快门。然后,她点开与山河的聊天窗口,犹豫片刻,还是关掉了。
还不是时候。有些秘密,需要更长的时间才能坦白。
她走到窗边,望着被雨水打湿的街道。童年那个渴望阳光的小女孩,如今终于把太阳留在了身边。只是她不知道,当太阳发现这一切始于算计时,是否还会继续照耀她的世界。
雨越下越大,山日夕轻轻环抱住自己。这个动作曾经是为了博取同情,如今却成了真实的自我安慰。
在另一个房间,山河正对着笔记本电脑发呆。屏幕上显示着诗歌比赛的报名页面,她已填好了所有信息,只差最后一步提交。
“我们都是在黑暗中摸索的盲者,直到相遇,才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光。”她轻声念着自己在笔记本上写下的句子,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然后,她按下了提交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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