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窃也是有技巧的、你要选那些有富余的人偷、且偷的数目不能大,这时候即使他们发现了、愤怒了也会被劝“一点小钱”、“大过节的”“不至于”。
你不能偷那些穷得每天都在喝水充饥的、掀开锅只能看到零星几粒米飘在水上的,因为他们大多孤家寡人、也就烂命一条,会因为一点小事拼了命地反抗。
关野就见过一个乞丐偷了个顶顶穷的人,然后被对方活生生打死了,没有人说乞丐可怜,所有人都在同情那个被偷的人,说他的钱就这么找不回来了。
穷人从愤怒变得平静,然后一声不吭地回家了。
后来才过了三四天,关野就听说他的尸体漂在河上,泡得浮肿。
关野也不是没有试过去干点活换点吃的,他努力鼓励自己,从今天起他也可以靠双手吃饭了、可以变成和他们一样“脚踏实地”的人了,于是他不服输地搬砖,肋骨抵着瘦弱的皮囊起伏、冷汗混着热汗、痛混着累拌着微不足道的欣喜被他咽下。
可是他被骗了,那个人逗他搬了一天的砖、没有给他日结工钱,他笑着说:“你这小乞丐,干那点活还想要钱?”
他凶狠地瞪着男人,他想:你怎么敢惹一个赤手空拳的、一无所有的人!
健壮的男人只是一脚把他踹开,像他踹那条野狗一样。
野狗一瘸一拐地、狼狈地离开。
关野一瘸一拐地、狼狈地离开。
野狗没有能力找关野报仇。
关野没有能力找男人报仇。
哈!哈!哈!多好笑的乞丐!多好笑的愿望!
多可怜的狗!
他竟难得地同情了那条贱狗。
关野回归了自己乞丐的生活、乞讨、卖笑,这时候如果有人让他卖身他也是愿意的。
可惜他是只野狗。
他继续腐烂。
——
黑暗的天空依旧乌云密布,污染粘稠缓慢地涌动,朝着中心的小舟涌过去,他极微地颤抖,痛苦的表情只是瞬息闪过。
“如果,”齐道平说,“我是说如果这个地下城的关野要得到鸦舟的记忆才能替他承受他身上的污染,那鸦舟为什么能直接吸收关野身上的污染。”
一语惊起千层浪,在这守着的几个人都看向他。
闻锐略带疑惑地说:“你们没发现他也有回溯的技能吗?”
但其他人显然有更多的想法,这不仅仅是因为回溯、更像是他原先就如此了解。
“还真是可怕,在我们都还不了解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对我们了如指掌了吗?”黎平鹤的手指轻轻敲打,眼神中充满思索。
“至少在技能方面,他十分了解。”方观南插入了这个话题,他的面具惨白,衬得绿眼睛鲜艳。
曲音江若有所思地抬起金色的眼睛环视四周,她的语调平静,像是在谈论今天吃什么点心:“如果我们也接纳他的记忆呢?或者我们再创造和他有关的记忆,能不能替他分担污染?”
“污染的代价是记忆磨损,最后你们还能记得起是为了谁走上这条路的吗?”方观南似无意地开口,“污染——负面,负面多了就会挤压正面的生存空间。”
“但是——”他摊开双手,“这一切本来应该由个人承担和平衡,然后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有一份压倒性的负面出现了,它来自起源、只能从源头掐灭。”
娓娓道来的声音真有了种授课的意思,可惜他的语言还是过于隐晦,只有小舟睁开红色的眼瞥了一下,然后他又沉沉地阖上眼皮。
黎平鹤若有所思。
——
“他开始了?”『闻锐』偏头在『黎平鹤』耳边低语。
热气吹得她耳朵痒,『黎平鹤』推开她的脸:“你都看到了还问我?”
“你不也看见了?”『闻锐』耳尖一红,她当然只是单纯想找个人说点什么。
“看见什么?”『周妄语』没忍住好奇心。
“没什么。”她们异口同声地说。
『周妄语』嘴角一撇,横眉冷对千夫指:不想说就不说喽,糊弄傻子呢?
哦,我是那个傻子。
“我的没想到……”『黎平鹤』微妙地顿了一下,她不知道如何形容她看见的画面。
“没想到他原来是那样的?”闻锐收敛起所有笑意,用严肃的语气说,“所以他才了不起。”
能走到今天,成为众人期待的模样、扛起这个世界的命运,他真的做得很好。
不断有人携手走上红毯然后拥抱着微笑或哭泣,但情侣终究是少数,后来更多的人带着朋友一起踏上红毯,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整个宴会厅被他们整得鬼哭狼嚎、锣鼓喧天。
宴会的主题开始从婚礼变成宣誓友谊到现在的真心话局——因为有些人的遗憾再也弥补不了了。
“我叫王乐正!我和污染斗争了六百六十四年!”紫荆花明媚地开着、盖住背面的字,有个瘦挑的男人边哭边喊,“六百多年!你们知道这六百多年我怎么过来的吗!”
“我没了朋友、没了家人!我没有家了!我没有家了……”他仰头看着穹顶,高高的穹顶像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又渺小无比,“污染、我***”
猛烈的情绪过后是空洞的迷茫,他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看向他的人无法再说出什么,宴会厅也安静下来,伤疤还是被撕开了一角。
我们终究没有取得胜利,因为失去的远大于我们得到的。
粉饰的太平终究只是在伤口上扑了层掩人耳目的粉,伤口却没有停止腐烂和疼痛。
黎平鹤收回视线,她说:“我更好奇,是什么让他开始改变的。”
闻锐忽然牛头不对马嘴地说了一句:“今天是他的生日。”
有人提到年份她才反应过来日期曾经寄托的意义。
那是曾经的渴盼、又或者叫“苦尽甘来”。
我们把每一个重获新生的日子都叫做生日。
……
偷盗、不劳而获、疲惫又耻辱地活着,或许某一天就会被人打死,关野这么想着,他锁定了今天的目标——一个穿着整洁的老头,他看起来不像是这的人。
在这生活的人平时是不会穿这么“讲究”的,而老头的衣服虽然没说有多新,但起码没有布丁。
眼镜一板一眼地压在他的鼻梁上,镜片的反光偶尔会遮住他的皱纹。他姜黄色的麻布衫洗得发白,像褪色的土,裤脚沾着点和他这个人的气质格格不入的泥腥子。
和关野一样,很多人都盯上了这个老头,于是关野不再打量,他摸到老头身边、假装撞上去。
在老头略有些惊讶的声音里,他开始赔笑、道歉。
近了……他的手伸到了老头的口袋里。
大功告成、没有丝毫难度,他捏着手里的钱,手心攥出了汗。
卖酒的精明老头睁大眼睛瞥了一眼,又回到摊位上,不打算多管闲事。
整洁的老头拉住坐在地上的关野的手腕,他没有骂他不长眼、也没有左右打量他然后带着恶心和嫌弃的眼神走开,老头只是说:“不好意思啊小同学,我没看清路。”
关野极为迅速地扫了他一眼,手里的人钱在老人温和又带着歉意的嗓音中开始像苍耳一样扎手。
反正我偷的不多、一个老头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他撇开老人的手,急匆匆地低着头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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