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老夫人死后不久,陆昌盛在病榻上缠绵几日也跟着没了。
偌大一个陆家,几位主子相继而去,陆平章和沈知意都未曾出过面,一应事由皆由陈午这个管家来处置。
陆砚辞在看人这方面还是不错的。
陈午做事十分伶俐。
这几日这些后事都是他在有条不紊地处置。
这几个陆家名义上的主子在死后都没入陆家的风水宝地,而是都送到了陈氏那边。
明着做,自然会惹人谩骂。
虽然陆平章向来不介意这些骂名。
但他可以不介意,却不能不替沈知意和她的家人着想。
他不想让他们因为他背负骂名。
陈午这事就办得十分不错。
也不知道他究竟寻了谁,竟在送葬期间让怪风骤起,几台棺木都差点被这怪风吹翻了。
偏偏说来也巧。
这棺木只有在靠近陆家的墓地时才会如此。
像是陆家的那些列祖列宗不满他们过来一样,所以故意制造了这场怪风,叫他们进而不得。
但人死自然得入土为安。
陈午最后只能找了个道士,那道士便指了陈氏那个地方。
也是怪哉。
这些棺木送去陈氏那边时,竟什么事都没有。
这事如此玄乎,自然在城中议论纷纷,闹得沸沸扬扬。
都在议论这怪风到底是因为什么缘故?这些陆家的列祖列宗又为何不肯让他们入土陆家的宝地?
要说那陆砚辞入不了,也是情理之中。
可这些人又是怎么回事?
但无论他们怎么猜,也绝不可能猜到其中的真正缘由。
这世上知道此事的,要么已经死了,要么永远不可能说出这个秘密。
陆平章也是后来才知道此事的。
陈午想拿此事做投名状,自然不敢请求陆平章帮忙。
期间一行事宜皆是他自己打理的。
知悉此事,陆平章也只是挑了挑眉。
按照最开始的约定,陆平章跟沧海发话道:“让人去陆家的庄子打理吧。”
陈午得到这个结果,也是松了口气。
他毕竟为陆砚辞做过事,真要在信义侯底下讨生活,难免不安。
能为信义侯做事,却又不需要日日在他面前现颜,这对陈午而言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
他当日就去庄子报到了。
至于陆府其余那些人,陈午按照陆平章的意思,有身契的归还身契,让他们另谋生路,若是陆家的家生子,想要留下的便一同去陆家的庄子、铺子报到,若不想留下的也准许他们自己出去另谋生路。
当日陆砚辞带着家人离开侯府,分府外住之时,满腔雄心壮志,只觉得来日定能狠狠压过陆平章一头。
可不过半年须臾的时间,这一家子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他们可曾后悔过?
谁也不知道了。
“平章,东西都收拾好了。”沈知意从外面转进来,手里拿着燕姑为他们准备的香火元宝,以及一篮子贡品和酒。
他们准备今日去山上探望陆爷爷。
“怎么自己拿着?”陆平章看到他手里提了满满两篮子,不由蹙眉。
他上前接过到自己手中。
沈知意笑笑:“又不重。”不过见陆平章已拿在手中,她也就没拿回,而是上前挽住陆平章的胳膊。
沈知意挽着陆平章的胳膊,边往外走,边与他说:“祭拜完祖父,我们夜里回家吃饭吧,今天天寒,佑儿已经开始放冬假了,我们可以回家吃暖锅。”
“这个天吃暖锅最舒服了。”
陆平章垂眸看她。
外面风大,他抬手替沈知意把风帽戴上。
风帽边上的那圈狐狸毛被风吹得乱飞,却衬得风帽底下的那张脸更加明媚漂亮了。
“好。”
他看着她眉目温柔,无不应她。
出门之时,陆平章又坐上轮椅。
其实他如今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但在外依旧是以这副模样示人。
沈知意没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总是有原因的。
有些事情陆平章虽然没同她说过,但看如今朝中之局势,还有陆砚辞那背后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幕后之人,沈知意就觉得与其让旁人知道平章的腿已经好了,还不如就这样,让所有人都以为他还跟以前一样。
免得再起什么风波。
以防泄露口风,沈知意就连跟爹娘他们都没说过。
每次他们回家,陆平章也都是坐在轮椅上。
陆家的墓地在半山腰。
本来在这山上不过是寻常一块地,马车更是别想直接通往山上,但陆平章当年起势之后,便着人修缮了这处的山路,又特地好好修缮扩建了这边。
如今整座山上,唯独数陆家这边的地方最广,风水最好。
马车一路通往至地方才停。
十七等人早已探查过附近,确保无异,赤阳和沧海各守在一端,以防有人出现。
陆平章先走下马车,而后扶着沈知意下来。
今日出门,沈知意未带茯苓她们,让她们先回家说他们晚上回去的消息去了。
山上风更大了。
沈知意才弯腰出去,就被寒风打了满脸,忍不住闭了下眼睛。
陆平章显然也看见了,便说:“朝朝,你在里面等我吧。”
沈知意一听这话,立刻瞪眼道:“什么话?这都是陆家的列祖列宗,还有陆爷爷和你母亲。”
她这个当人媳妇的,这样过门而不祭拜。
就算祖宗们不见怪,沈知意自己都过不去她心里那关。
虽说这满地祖宗,与陆平章真正有血缘关系的也就他母亲,但他认陆爷爷,认陆家这些祖宗,那么沈知意自然也跟着他认。
没等陆平章再说什么,沈知意便率先扶着他的胳膊走下马车。
拽了拽他的衣裳说:“快过去。”
陆平章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多劝。
两人先一起去了陆爷爷那边,夫妻俩一起给他磕了头上了香。
知道陆平章定然有话要跟陆爷爷单独说,沈知意便与他说:“我先去母亲那,你跟爷爷说会话。”
陆平章的确有许多话要跟祖父说,点头答应了。
之后沈知意提着篮子先离开了这边,只给陆平章留下一壶他特意为陆爷爷带来的酒。
陆平章拿起酒壶倒在墓前。
“你最喜欢的烧刀子。”他边倒边说。
“今天不陪你喝了,你孙媳妇管得紧,要是闻到我身上有酒气又得跟我生气。”他说着,唇角却翘着,显然被沈知意管得很高兴。
要放几年前,有人跟陆平章说,以后有人会管你吃管你穿,还不准你喝酒。
只怕陆平章早就要嗤之以鼻了。
他绝不可能被人管成这样。
现在却享受得很。
“我腿好了,以后又能走又能跑了,本来还以为明年就能去底下陪你下棋喝酒,现在估计您得再等等了,不过你这个交际广泛的性子,估计也用不着我来陪你下棋喝酒。”
他慢慢跟人絮叨着。
酒倒得差不多后,他忽然笑容微敛了一些。
“那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你说说你,傲气了一辈子,到死却走得那么憋屈。”他看着墓碑上的题字,像是能看到老头那张倔强的脸。
听他这么说,他一定会吹胡子瞪眼。
但陆平章却笑了起来。
他笑着笑着又收敛起来,郑重其事地和墓碑说道:“不管我们有没有血缘关系,我只认你是我的祖父,我既然姓了陆,就只会是陆家的人。”
之后陆平章在墓碑前默然许久,才起身去沈知意那。
这是沈知意嫁给陆平章后第二次过来。
相比第一次来时身份尴尬,还颇有些做贼心虚的模样,这次沈知意倒是坦然了许多。
之前是白占了人家一个儿媳的身份,沈知意自然无颜以对。
但现在假成亲变成了真成亲,沈知意面对起陆平章的母亲自然也就可以坦然了。
陆平章过来的时候,她正看着林慧的墓碑絮絮说着陆平章近来的情况。
以及暗暗与她承诺,她一定会好好照顾陆平章的。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知道是陆平章过来了,沈知意回过头,待看到陆平章果然出现在她身后,她下意识与人扬起笑容。
“来了。”
陆平章看着她脸上的笑,也本能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嗯了一声,然后跟着她一起蹲在她的身边,陪她一起烧纸钱。
面对祖父时尚可以滔滔不绝。
但面对自己这位素未谋面的生母,陆平章有感激也有亏欠,却唯独不知道能说什么。
最后能说的也只是一句。
“我现在过得很好,您可以放心了。”
“若有来世,也希望您能过好自己的一生,别再遇到这样的男人,受此蹉跎。”
沈知意在一旁听着,默默握住陆平章的手。
陆平章没看她,却回握住她的手。
两人这天没着急走,而是给陆家的列祖列宗都上了香,烧了元宝纸钱。
之后沈知意忽然拉着陆平章到了一株黄山松旁:“以后我们死后也葬在这,就在这,这里视野好。”
陆平章看着她。
死是许多人都避讳的事情。
太多人都求生,不肯死,即便尊贵如君王者也依旧想尽法子,不肯轻易赴死。
陆平章没想到有一天他的妻子会轻易与他说起死这个字。
没有畏惧,就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再正常不过的事。
陆平章便也坦然。
若身侧始终有她,死亦何惧?
“好。”
他握住沈知意的手,轻声回应。
直至傍晚,两人才准备启程回去。
回去路上,沈知意闲来无事便靠着陆平章的肩膀问他:“你说人真有来世吗?”
陆平章从前不信,如今也一样。
但他还是握住沈知意的手,与她说:“不用来世,若时间能倒流,我一定与祖父说让我娶你。”
这是他最后悔的事。
若他知晓来日会与沈知意走到一起,必定不会叫她受陆砚辞和他家人的欺辱。
若他知晓……
他一定会与祖父说:“我想娶她。”
沈知意亦听得心下一动。
可惜这世上从无这样的技法。
不过能现在走在一起也为时不晚,沈知意仰头亲他。
冬日午后阳光照进马车内,两人在晃荡的马车内接了个吻。
十二月下旬的时候。
陆平章先前派去浡泥国的人终于带着消息和浡泥国的新使臣回来了。
就像遐旺.沙里所说,先浡泥国王的确是被遐旺.延迪所害,被捉拿的王庭的侍卫长亲口承认先王的御医被遐旺.延迪买通,在他的食物里面下了一年的慢性毒药,致使先王身亡。
而先王去世之后,遐旺.延迪便开始搜捕遐旺.沙里,想秘密杀害这位王储。
若非都禄警觉,事先带着遐旺.沙里离开,恐怕他也早已死在遐旺.延迪的长矛之下。
事情清楚。
遐旺.延迪父子死有余辜,其余使臣也终于安心。
之后各国使臣相继离开,遐旺.沙里被承和帝亲自派大军护送回去。
离开当天,沈知意和陆平章亲自去送他。
遐旺.沙里再次向他们夫妻以及没有到来的沈平远表达了真诚的感激。
“这次要不是沈先生救我,又得侯爷帮忙,恐怕我早就要被食人鲨吞噬了。”
“你们是我的恩人,我会永远铭记你们对我的恩情。”遐旺.沙里向夫妻俩施了一个王储的最大礼节。
沈知意自然不敢受,连连摆手说客气。
她什么都没做,实在受不得这样的礼。
陆平章亦同人欠身。
他跟遐旺.沙里感激道:“我的护卫队伍会随着大军与你同行,待替你安定好之后再回来。”
遐旺.沙里一听这话,顿时更感安心。
“多谢信义侯。”
队伍即将启程,遐旺.沙里又与夫妻俩说了几句。
想到什么,他又说了声“对了”,他跟陆平章说:“我的侍卫与我禀报了浡泥国的情况,我有个堂妹,正是遐旺.延迪最受宠的小女儿,她不见了。”
“她曾经爱上了一位大梁人,我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听人说,对方应该也是贵人出身。”
陆平章闻言,心中略作思忖。
面上却没有多余的反应,只跟人说了声:“多谢。”
遐旺.沙里温和摇头。
“希望来日我们还能再见,浡泥国的国门会永远向你们敞开。”遐旺.沙里又与他们微微欠了欠身,才在都禄等人的陪同下登上马车离开。
大支队伍离开。
陆平章和沈知意于原地目送他们离开,等到队伍远去,夫妻俩这才跟着动身离开了这边。
虽然幕后之人还未发现,但事情总算也算得上是阶段性的妥善解决了,没留下什么后患。
正好今天是小年。
夫妻俩既在京城,自然得去林家吃团圆饭。
之后除夕他们得留在宛平过,今天也算是提前先跟舅舅他们吃团圆饭了。
只是陆平章还得进宫一趟,便先送沈知意去了林家。
小年需祭灶、祈福,这天喜吃糖瓜、饺子和黄米年糕、枣花馍为主。
夫妻俩到的时候,正是中午该吃午膳的时间。
林家父子都在官署,还未回来,只有崔氏一人在家,看到他们夫妻来就十分热情地招待了他们。
“还当你们晚上才能来,正巧中午我一个人,没人陪我吃饭,你们来了正好。”崔氏说完便叫人去厨房多烧几道他们夫妻爱吃的菜。
夫妻俩如今都是林家常客,厨房自然知道他们的喜好。
无需特地询问。
陆平章陪着她们用了午膳,就把沈知意先留在这,自己先进宫去了。
临走前,他跟崔氏说:“舅母,我还得进宫面圣,朝朝便先留在这,我处理完公事便回来。”
他言语之间颇有些不放心沈知意一个人在家,想请崔氏多照顾一番。
崔氏从小看着他长大,岂会听不出他的言外之意?只觉自己这个外甥如今也终于有几分人气了,这不,还知道拐着弯让人照顾他媳妇了。
她又不是什么恶舅母,本就乐得见他们夫妻恩爱,此时自是笑着说道:“你自去忙你的,我在这,没人能委屈得了你媳妇。”
沈知意听得脸红不已,心里也颇有些羞臊。
她如今已与林家人很熟,便是一个人在林家也已十分自若,不似从前那般放不开了。
陆平章这样特地交待,她难免有些难为情。
不由在桌子底下推了一把他的手,叫他别说了。
陆平章握着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倒果真没再多说,只又跟崔氏告辞,又看了沈知意一眼,才起身离开。
今日是小年。
事情难免多。
沈知意吃过午膳便陪着崔氏处理晚上祭灶要用的东西,还有晚上的团圆饭,只是崔氏舍不得她劳累,只让她帮了会忙,就催她休息去了。
怕她无聊,还喊了几个丫鬟陪她打叶子牌解闷。
沈知意没法,只能去了花厅休息。
午后时分,天上忽然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起初这雪下得不大,沈知意都没注意到。
直到有人喊了一声:“下雪了!”
沈知意忙往外看去。
此时下了已经有一会了,屋檐、地上和树枝上都已经薄薄得积了有一层了。
能想象若这样连着下上一夜,明日定然会是一副银装素裹的好景象。
沈知意一向喜欢雪。
以前还未出阁在家的时候,还喜欢跟弟弟一起堆雪人,跟茯苓她们一起打雪仗。
她坐在炕上透过琉璃窗看外面的雪,津津有味。
外面下着雪。
屋子里却暖烘烘的。
沈知意坐在炕上,热的早把斗篷脱了,还脱了鞋子,盘腿坐在炕上。
她喝着崔氏特地着人给她准备的红枣桂圆牛乳茶,旁边还有不少蜜饯糕点。
崔氏拿陆平章当儿子看,对沈知意却不是婆婆心态,更像是一个母亲,一位温柔和蔼的长辈。
每每沈知意来林家的时候,她都会给她准备不少零嘴,还都以甜食居多,好似她还是未出阁的小姑娘一般。
沈知意时常会觉得不好意思。
傍晚的时候,林慈月带着添添先来了家里。
谭、林两家向来走得近,也从不拘着儿媳带着孙子回娘家。
午间,林慈月先在谭家处理完祭灶的事宜,又打理完内务,把该做的事都吩咐下去,处理完后便带着儿子来了娘家,打算夜里留在娘家吃饭。
今年平章娶妻了,身体也好了,他们一家人也都健健康康的,自然值得庆祝。
快过年,添添又大了一些,就不爱让人一直抱着了。
更喜欢走,跑。
小孩子玩性大,又爱闹腾,一不小心就能看不见他。
作为谭、林两家这代唯一一个小祖宗,底下的婆子、丫鬟个个都拿他当成心肝肉一样看待,生怕这小祖宗哪里磕了碰了。
知道沈知意已经来了。
他在外面就开始嚷着“舅母舅母”,说着就往里跑去。
沈知意午后没打叶子牌,而是跟丫鬟们在打络子玩。
既可以解闷,还可以送人。
她手巧。
女红方面不擅长,络子却打得极好。
一下午的光景就已经编了好些串了,还都各式各样的。
听到外面传来的这个动静,沈知意透过琉璃窗往外看了一眼,待看到添添穿着喜气,头戴厚厚的帽子进来,沈知意亦是喜笑颜开,忙放下手里没打完的络子就起身穿鞋准备迎出去。
没走几步就跟添添碰上了。
“舅母!”添添看到沈知意,眼睛一亮,喊道。
“诶!”
沈知意亦笑了起来。
她蹲在地上,朝人伸开手臂。
这个年纪的小孩简直就跟小牛犊子似的,人小,力气却大得很。
沈知意本是想蹲下把人抱进怀里,却直接被添添撞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顾着添添,不想让人摔倒,沈知意自己难免直接坐在了地上,倒还记得把他捞进怀里,免叫他也一起摔在地上。
“哎呦,我的小祖宗。”几个嬷嬷、丫鬟看到纷纷过来帮忙,有抱添添的,也有扶沈知意的,还有年长的嬷嬷在一旁跟添添说道,“小祖宗,你舅母要是有孩子,可要被你撞没了,日后咱可不能再这么莽撞了。”
沈知意还没反应过来。
慢几步跟进来的林慈月听到这一句,还以为沈知意已经有了,立刻惊喜快步迎过来握着沈知意的手,问道:“什么?朝朝,你有了?怎么不提前同我说?”
沈知意霎时脸红。
“……姐,我还没有,是嬷嬷们怕我有了。”
林慈月听她解释,难免失望。
她还以为今晚能喜上加喜呢。
但这种事也急不来,她很快又笑道:“不急,你和平章成亲还早呢,我跟玉成当初也是婚后一年才有的。”
何况之前平章身体不好,大家也都是知道的。
怕沈知意尴尬,林慈月很快就揭过了这件事,只是还是蹲在儿子面前,叮嘱了他一句:“你以后可不许像刚刚那样扑你舅母,要是舅母肚子里真有小弟弟小妹妹,你那么一扑,可是要出事的。”
添添虽然年纪小,却被养得十分知礼听话。
他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还跟沈知意道了歉,乖得很。
沈知意本就喜欢他,这会更是爱不释手。
抱着他去炕上坐,把自己午后打的络子拿给他看,问他要哪个?
添添果然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高兴地挑选起来。
沈知意本以为这事只是个插曲,无人会再提起。
可等傍晚时分,陆平章回来的时候,本来老老实实坐在炕上的添添一听说舅舅回来了,自然兴冲冲从炕上爬了下去。
沈知意不放心,想跟出去,被林慈月握住手。
林慈月笑着和她说,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的样子,“这么多丫鬟婆子呢,由着他去,外面冷,你就别出去吹风了。”
沈知意听她这么说,这才没动。
只是还是透过琉璃窗往外看去。
“舅舅舅舅!”添添一团红的朝陆平章扑去。
陆平章在外一向是坐轮椅,即便是在林家也是。
毕竟是在京城,人多眼杂,不可能人人都管得过来,尤其像添添这个年纪最是说话没把门的时候,要是一不小心说出去惹得旁人起疑,反而不好。
所以即便现在到了内院,陆平章也依旧坐轮椅示人。
这会还下着雪。
比起午间最开始下那会还大了一些。
赤阳和沧海一人推着轮椅,一人撑着一把巨大的油纸伞,罩在陆平章的身上,免他受风雪所淋。
看到添添过来,三人都笑了起来。
陆平章更是直接伸手把添添捞进了自己怀中,藏于斗篷之下。
看他连帽子也没戴,斗篷也没披一件,把丫鬟婆子远远丢在后面,难免要说他:“下着雪也不知道戴个帽子披件衣裳,要是受了风寒,回头吃药你又得哭。”
话是严厉的,手却小心擦着他的头发和脸颊。
又把人牢牢地藏在自己斗篷之下,免叫他受一点风。
小孩是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的。
虽然陆平章说话凶凶的,但添添知道舅舅对他好,自然不会害怕。
爱里长大的小孩,自然也知道怎么去回馈爱。
他嘿嘿笑着:“我想舅舅了嘛,想快点见到舅舅。”
他这么说,陆平章果然说不出训诫的话了。
“你舅母呢?”他问起添添。
“舅母在里面呀,舅母还给我打了络子,舅舅你看。”小孩献宝似的拿起挂在腰间的一串络子给陆平章看。
陆平章只消扫一眼,就知道出自沈知意的手笔。
像是有所感知一样,他亦往那琉璃窗那看去,果然扫见一张熟悉的脸,正看着他们这边。
陆平章脸上的笑意明显愈深。
舅甥俩继续往里去。
推轮椅的换成一位嬷嬷,赤阳和沧海没跟着进去。
到了里间,便有嬷嬷要来抱添添。
陆平章没让,说了句“没事”,自己脱了避风的斗篷给他们,就由沧海推着他们进去了。
他第一眼就朝沈知意看去。
沈知意碍于在外面,却不好看他,只埋头吃花生,不去看他。
林慈月看到他,便问:“你一个人回来的?”
陆平章嗯一声,视线仍落在沈知意的身上,话倒是回了林慈月:“玉成晚些来。”
要搁以前,若无事,陆平章定会等谭濯明一起回来,但如今心系妻子。
虽然知道她在林家不会有事,却还是想早些见到她,自然不想在外浪费时间。
他虽然没说,但林慈月却看得分明。
轻笑一声,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屑,她正准备跟添添发话,却听添添忽然说道:“舅舅舅舅,你和舅母什么时候有小弟弟小妹妹啊?我想要他们陪我玩。”
“咳咳——”
他这话一出,沈知意先一顿呼天抢地的咳嗽起来。
是被花生给呛到了。
陆平章都顾不上吃惊他怎么会问这样的话,就先担心起沈知意。
若不是屋中人多眼杂,他必定早就要抱着添添过去,给她拍后背了。
此时却只能皱眉吩咐:“水。”
林慈月自然立刻倒了一杯水给她。
等沈知意接过喝了几口,林慈月也担心问道:“没事吧?”
沈知意摇了摇头。
她就是呛了一下,更多的还是不好意思。
林慈月也知道罪魁祸首是添添胡乱说话,恰好朝朝脸皮薄,索性过去先带走了添添,把地方让给他们夫妻说话。
“你们聊,我去厨房看看。”
添添起初还不肯走,还是林慈月哄着他说:“厨房今天有枣花馍,你不想吃?”
添添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嘴馋,也不念叨小弟弟小妹妹了,立刻乖乖跟着林慈月出去了。
他们走后。
其余丫鬟婆子也都退出去了,只留下夫妻俩。
陆平章也就没必要再继续伪装,直接从轮椅上下来,朝沈知意走去。
他坐到沈知意身边,继续安抚着她的后背说道:“这么大了,怎么吃个花生都会呛到?”
沈知意瞪他,怪他明知故问。
陆平章被瞪得一笑,没忍住问她:“怎么提起来的?”
这个年纪的小孩自然不可能无中生有,定然是听了旁人说什么才会这样提起来。
沈知意也没隐瞒。
把先前发生的事同陆平章小声说道。
眼见陆平章听完后往她小腹处看,沈知意脸愈发红了。
“你往哪看。”说着还没忍住捶了他一下,显然更羞恼了。
陆平章把她的手拢进自己掌心,还放到唇边亲了一口。
这举动平日里两人经常有。
他们私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黏在一起,有时候陆平章处理公文,沈知意就躺在他怀里看闲书。
偶尔视线接触之时,他们都会自然地亲吻。
但如今是在舅舅家,沈知意难免有些做贼心虚。
陆平章亲一下她的手,她就慌得怕人瞧见,差点就要把人推开了。
陆平章稳住她说:“没人,都在外面,沧海他们守着呢。”
沈知意闻言安心了一些,却还是瞪他:“那你也不能在外面亲我,要是被人瞧见,我以后哪还有脸来。”
陆平章自然不会觉得这是什么大事。
以前他跟林阶安没成家的时候,林慈月跟谭濯明新婚夫妇你情我浓,也不是没被他们看到偷偷黏在一起。
相爱的夫妻总是难免的。
何况他们又不是没有过。
“之前在你家,你怎么不怕岳父岳母看到?”他故意逗她。
“那不一样。”
沈知意撅嘴。
那是在她家,便是被看到,爹娘也不会说什么,但在舅舅舅母家,虽然知道他们不会说什么,但沈知意还是会不好意思。
所以没等陆平章再说什么,她就先行戳着他的胳膊表示道:“反正你在外面给我老实点,不许偷偷亲我。”
她哼声威胁:“不然我就离你远远的。”
陆平章挑眉。
觉得她这话实在没什么威胁力度。
在舅舅家跟他隔得远,都不需要他说什么,舅舅舅母都第一个不同意。
肯定早拉着他们说和了。
不过免得惹她生气,陆平章还是从善如流地点头答应了。
他还安慰了沈知意一句:“不用管别人说什么,以后我会和他们说下,叫他们别乱说。”
他以为沈知意年纪小,还不想生孩子。
左右他对子嗣这块也没什么在意的,她想生还是不想生都可以。
沈知意知道他在说什么。
脸有些红,却摇了摇头:“我没有介意。”
陆平章在这件事上想错了。
沈知意不介意有孩子,如果是他们的孩子,她只会喜欢。
沈知意看着陆平章。
想到刚刚他把添添抱进怀里的那一幕。
当时她就在想,如果她跟陆平章有小孩,他肯定会是一个很好的父亲。
她轻声与他说:“我喜欢的,我们的孩子。”
陆平章瞳孔微震,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
这天夜里。
沈知意和陆平章吃完团圆饭又打了会马吊回侯府。
彼时已经很晚,林储道和崔氏都让他们留下,沈知意也觉得留下也没什么,陆平章却坚持要回去。
上马车时,沈知意还以为陆平章是因为她才坚持回侯府,便说:“其实住下也没事,反正也不是没住过。”
陆平章却只是回了她一句:“回去方便。”
沈知意起初没多想。
直到这天夜里回到家,才知道陆平章说的方便究竟是何意。
净室水声作响了一晚上。
沈知意最后是被陆平章擦洗干净抱上床的。
本以为结束了,没想到陆平章又亲了过来。
以前一晚上最多也就两次,今夜已经够了,沈知意一面被亲,一面却忍不住疑惑,气喘吁吁问:“……怎么、怎么还来?”
屋中灯火幽幽。
陆平章俯身看着她问:“我的朝朝不是想要孩子吗?”
沈知意被亲得已经迷糊,大脑反应也比平时要慢,喃喃道:“孩子……”
陆平章诱她问:“想要吗?”
沈知意隐约记得自己是想要的,便老实的点点头。
“……想要。”
话音才落,便被陆平章再次吻住了红唇。
陆平章边亲她边说:“为夫一定努力,让朝朝早日怀上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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