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压着村道,沈知微踩在结冰的泥地上,脚下一滑,扶了扶鬓边的白玉簪。她没回头,只低声对身后人说:“绕过去,别走官道。”
随行的内侍急步上前,“娘娘,前面是荒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您不能去。”
她没停下,“我既然来了,就不会半路折返。”
昨夜宫中灯火未熄,她坐在昭阳宫里看完了那份名单。那些名字一个个浮现眼前,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利益网。可当她合上卷册,脑海里却闪过一个画面——那个抱着病儿跪在雪地里的妇人,眼神空洞,像极了前世自己被逐出沈府那晚。
她起身披衣,一句话也没多说,连夜出了宫。
一行人避开州府安排的迎驾队伍,改从小路进村。天刚亮,远处村落笼罩在灰白雾气中。几个孩子蹲在路边啃树皮,看见陌生人靠近,立刻散开。
沈知微从药箱里取出一包伤药,递给最近的一个老妇。老人不敢接,手抖得厉害。
“我是医馆来的。”她说,“这药不收钱。”
老妇迟疑了一下,终于伸手。就在指尖触到药包的瞬间,沈知微启动了心镜系统。
三秒。
“粮仓还有米,官老爷不让开……”
她收回目光,不动声色。
又走近一个拄拐的男人,递上另一包药。
系统再次开启。
“修桥一天换半升米,可我家娃才五岁,哪有力气搬石头……”
第三个人是个少年,脸上有冻疮。她递药时,再次读取。
“去年交了双倍税,今年反倒没人管。要是能吃饱,谁愿意跪着求一口粥?”
她把药箱抱紧了些,往村里走。
村子不大,破屋歪斜。几户人家门口挂着干枯的玉米棒子,墙角堆着没烧完的柴草。一处空地上搭了个棚子,挂着“施粥处”的木牌。十几个百姓排着队,每人领一小碗稀汤。
一个小吏站在旁边大声喊:“明天起,不参加修桥的,一律不发粮!谁偷懒,就饿死!”
队伍里有人低声骂,但没人敢抬头。
沈知微站在人群外看了一会儿,转身走向村口那座断桥。
桥面塌了一半,下面是干涸的河床。河水早已断流,只剩几道裂开的淤泥。她蹲下身,用手摸了摸桥基,又看了看河道走向。
这地方春汛一来,水势必猛。若不提前疏通,下游三个村子全得遭殃。
她记下了地形。
傍晚,她带着随从在村外找了间废弃的茅屋歇脚。火塘里点了柴,烟呛得人睁不开眼。她让其他人去休息,自己留下守火。
半夜,门外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旧官袍的男人悄悄推门进来,看见她愣了一下。
“你是谁?”
“路过避风的。”她低头拨弄火堆,“你是这里的县丞?”
男人没否认,只是叹口气,在对面坐下。“你不是普通人。刚才你在桥头站那么久,不是为了看风景。”
她没否认,“我在想,能不能换个法子发粮。”
“换?”他苦笑,“上头定的规矩,劳力换米,不干活就没饭吃。我没权改。”
“可老人孩子怎么办?他们没力气修桥。”
“那就活该饿死?”他声音低下去,“我知道这不对。可我要是开了仓,明天就会被革职查办。我一家老小,全在这儿。”
沈知微盯着他,启动系统。
三秒。
“我不是贪官……我只是怕丢了差事,家里人就得跟着倒霉……只要能保住命,哪怕说谎我也认了……”
她放下心来。
“你说谎,是因为有苦衷。”她开口,“但我告诉你实话——再这样下去,不出十天,这里会死人。不是饿死,就是抢粮时被打死。”
县丞沉默。
“我不想等州府批复。”她说,“我想现在就开始做一件事。”
“什么事?”
“以工代赈。”
“什么意思?”
“不光修桥。修渠、清沟、挖井,都算工。男女都能做,老人捡石块,孩子运土,按工发粮。做得多,吃得饱。”
县丞抬头,“可上面不会批。”
“不用上报。”她说,“你就当有个姓沈的人从京里来,想试试新办法。先在一个村试点,做出样子再说。”
“你要我冒这个险?”
“你不做,没人做。”她看着他,“你以为你瞒报灾情就能保全家?等人都死光了,你还保什么?”
火光跳了一下。
县丞的手放在膝盖上,指节发白。过了很久,他点头。
“我干。”
沈知微从包袱里拿出一张黄麻纸,铺在地上。她用炭条画出一条主渠路线,又标了几处分流点。
“从断桥这边开始挖,引上游残水入沟,既能防春汛,又能浇旱地。两岸各开两条支渠,连通三个村子。”
她指着图,“每天登记工时,一人一票,凭票领粮。设立监工三人,由村民推选,防止克扣。”
“老弱分轻活,壮年挖主道。妇女可参与编筐运土,也算工。”
县丞凑近看图,越看越惊。
“你……你怎么懂这些?”
“我不懂。”她说,“但我见过太多人,因为一口饭,把自己逼上了绝路。”
外面风停了。
屋里只有火苗噼啪作响。
县丞拿起笔,开始抄录要点。手还在抖,但写得很认真。
沈知微靠在墙上,闭了会儿眼。她想起林昭递来的那份策论,纸张粗糙,字迹工整。最后一句写着:“臣无背景,唯有实心办事。”
现在,她也要做一件实心的事。
天快亮时,县丞终于写完。他把草稿捧在手里,像捧着一块炭。
“我回去就拟方案。今天中午前,找几个信得过的村民商量。”
“记住。”她说,“不要提朝廷,不要提宫里。就说这是民间自救。”
“可万一失败……”
“失败了,我担着。”她站起来,拍掉衣服上的灰,“你只管去做。”
她走出茅屋,天边泛出青白色。
村子里静悄悄的。她走到临时搭的医棚前,里面躺着几个病人。一个小孩蜷在草堆上,脸冻得发紫。
她打开药箱,取出一剂退热药,喂他服下。
孩子醒来,看清她后,忽然从怀里掏出半块冷饼,塞进她手里。
“谢谢姐姐。”
她没推辞,把饼收进袖中。
回到茅屋,她坐回火塘边。炭火烧尽了,只剩一点余烬。她从包袱里取出新的图纸,重新画了一遍。
比刚才更细。
渠道长度、坡度、用工估算,一一标注。
她正写着,外面传来吵闹声。
抬头看去,几个百姓围在村口,对着县丞指指点点。有人喊:“你是不是又要让我们去修桥?我们不去!孩子都快饿死了!”
县丞站在那里,高声说:“不是修桥!是挖渠!谁参加,每天给一升米!老人孩子也能分轻活!”
人群安静了一瞬。
“真的?”
“谁保证?”
“要是又骗我们呢?”
县丞回头看向茅屋。
沈知微站起身,走了出去。
她站在众人面前,声音不高,“是我提议的。你们可以不信官,但要信自己的手。干一天活,拿一天粮。我不劝你们,只问一句——你们想不想活下去?”
没人说话。
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走出来,“我干。”
接着是一个老头,“我也干。”
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
有人开始议论,“要是真给米,我也去。”
沈知微对县丞点头。
县丞立刻说:“今天上午就在断桥边集合,先清理淤泥。下午发第一批粮!”
人们慢慢散去。
她站在原地,风吹乱了她的发丝。白玉簪松了,她没去扶。
县丞走过来,低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你把方案送来。”她说,“然后,我们一步步做。”
“你会留在这里?”
“我会看到第一锹土挖下去。”
她转身回屋,拿起图纸,继续修改。
窗外,东方已亮。
第一批报名的人扛着铁锹,走向断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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