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天刚蒙蒙亮,晨雾还没散尽,沈砚之已站在听潮茶社门口。他换了身灰布长衫,左臂的伤口被妥善包扎,外面套着的薄褂子刚好遮住绷带。腰间的羊脂玉坠被藏进衣襟,只露出苏曼卿昨夜送来的梅花香囊,淡绿色的丝线在晨风中轻轻晃动。
“怎么不多歇会儿?”苏曼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嗔怪。她也换了身素色布裙,头发简单挽成髻,只插了支银簪,若不是眼底还带着几分病容,倒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手里提着的食盒冒着热气,刚走近就飘来一阵粥香。
“担心误了时辰。”沈砚之接过食盒,指尖触到她的手背,还是有些凉,“怎么不多穿件衣裳?晨间风大。”说着便解下自己的外衫,不由分说披在她肩上。衣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苏曼卿耳尖微热,低头从食盒里舀出碗粥:“周伯家的小米粥,加了些红枣,你先垫垫肚子。”
粥熬得软糯香甜,红枣的清甜渗透在米粒里。沈砚之几口喝完,刚要把碗递回去,就见李景年从巷口走来。他换了身普通百姓的短打,腰间别着个布包,见了两人便压低声音:“巧手坊在城西的巷子里,掌柜姓王,听说早年在宫里做过绣活,后来因手伤才出宫开了坊子。”
三人沿着青石板路往城西走,晨雾渐渐散去,街边的铺子陆续开门。卖早点的摊子冒着热气,包子铺的蒸笼掀开时白雾缭绕,混着豆浆的香气飘在空气中。苏曼卿走在中间,左手被沈砚之悄悄牵着,他掌心的温度透过布衫传来,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前面就是巧手坊了。”李景年停在巷口,指着不远处的铺子。那是间不大的门面,木门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刻着“巧手坊”三个字,门帘是深蓝色的粗布,上面绣着几朵不起眼的兰花。沈砚之深吸一口气,对两人道:“你们在巷口等着,我去见王掌柜。”
刚掀开门帘,一股淡淡的线香气息就扑面而来。铺子里摆着几张木桌,上面放着各色丝线和绣绷,墙上挂着几幅绣品,有花鸟鱼虫,也有山水风景,针脚细密,色彩鲜活。柜台后坐着个穿灰布衫的老者,头发花白,左手食指缺了半截,正戴着老花镜穿针引线。
“王掌柜。”沈砚之走上前,声音放轻。老者抬起头,浑浊的眼睛在他脸上打量片刻,忽然放下针线,语气带着几分惊讶:“是沈先生?好些年没见了。”
沈砚之心中一松,看来父亲当年果然与王掌柜相熟。他在柜台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的丝线:“家父去世后,一直没能来看您。这次来,是有件事想请教。”
王掌柜叹了口气,给沈砚之倒了杯茶:“你父亲是个好人,当年若不是他,我这双手恐怕早就废了。有什么事,你尽管说。”
沈砚之从袖中掏出个布包,打开后露出枚针袋——正是昨日从蒙面人身上搜来的。针袋是黑色的缎面,上面绣着朵暗纹莲花,针孔处还残留着些黑色的毒粉。王掌柜的目光落在针袋上,脸色骤变,手指微微颤抖:“这......这是我坊里的活计!”
“您确定?”沈砚之追问。王掌柜拿起针袋,指尖拂过上面的针脚:“这莲花纹是我坊里独有的绣法,针脚间距都是固定的。只是......这针袋我半年前就不卖了。”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去年冬天,有个穿黑衣的人来订了一百个这样的针袋,给的价钱极高,只是要求不能对外声张。后来我听说,有人用这种针袋装毒针害人,就再也不敢做了。”
沈砚之心中一动:“您还记得那黑衣人的模样吗?”
王掌柜皱着眉回想:“他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说话声音很粗,像是故意压着嗓子。每次来都戴着双黑手套,付钱时用的是户部的官银。”
户部的官银?沈砚之与柳明远的联系又多了一层。他刚要再问,就听见门外传来几声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李景年压低的声音:“有人来了!”
王掌柜脸色一变,连忙将针袋藏进柜台下,对沈砚之道:“你先到里间躲躲!”说着便掀开柜台后的布帘,露出个狭小的隔间。沈砚之刚躲进去,就听见门帘被掀开的声音,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王掌柜,上次订的针袋,再给我拿十个。”
“客官恕罪,那针袋我早就不做了。”王掌柜的声音带着几分慌乱。那人冷笑一声:“怎么?是嫌钱少?还是有人给你说了什么?”接着就传来瓷器破碎的声音,显然是那人动了怒。
沈砚之在隔间里握紧拳头,刚要出去,就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他掀开布帘一角,只见李景年正与那人缠斗,苏曼卿则护在王掌柜身前,手里拿着根木棍。那人穿着黑衣,戴着斗笠,动作迅捷,手里的短刀直冲着李景年的要害而去。
“小心!”沈砚之大喊一声,抓起桌上的剪刀就扔了过去。剪刀擦着黑衣人的手臂划过,留下道血痕。那人吃痛,动作一滞,李景年趁机一拳打在他的胸口,将他打倒在地。苏曼卿连忙上前,用木棍按住他的后背,沈砚之则快步上前,摘下了他的斗笠。
斗笠下是张陌生的脸,脸上带着道刀疤,从额头一直延伸到下颌。他恶狠狠地瞪着沈砚之:“你们......别想查下去!柳大人不会放过你们的!”
“柳明远派你来的?”沈砚之追问。那人却突然猛地一挣,从怀中掏出个瓷瓶,就要往嘴里倒。李景年眼疾手快,一把夺过瓷瓶,里面的液体洒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竟冒着白烟。
“是鹤顶红。”李景年脸色凝重,“看来柳明远是真的怕了,连死士都派出来了。”他拿出绳索,将黑衣人捆结实,对沈砚之道:“先把他带回周伯家,慢慢审问。”
王掌柜看着地上的黑衣人,脸色苍白:“沈先生,这事......不会连累我吧?”
沈砚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您放心,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只是这段时间,您最好先关了铺子,避避风头。”王掌柜连忙点头:“我这就收拾东西,去乡下的亲戚家躲几天。”
几人押着黑衣人往周伯家走,路上沈砚之一直思索着王掌柜的话。户部的官银、黑衣人的死士身份,种种线索都指向柳明远。可柳明远如今身居高位,仅凭这些,恐怕还扳不倒他。
“在想什么?”苏曼卿见他神色凝重,轻声问道。沈砚之回过神,对她笑了笑:“在想如何找到柳明远的罪证。现在我们只有人证,没有物证,想要扳倒他,还不够。”
李景年接口道:“我已经让人去查户部的账目了,柳明远刚上任不久,若是他真的贪赃枉法,账目中肯定会有破绽。”
回到周伯家时,周伯已经准备好了早饭。几人将黑衣人关在柴房,李景年留下看守,沈砚之和苏曼卿则在堂屋吃饭。粥还是热的,就着咸菜,却让沈砚之想起小时候在家的日子。那时父亲还在,母亲总会早起给他熬粥,苏曼卿则会偷偷从家里带些点心来,两人躲在书房里分享。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苏曼卿见他嘴角带笑,好奇地问道。沈砚之放下碗筷,握住她的手:“想起小时候,你总爱抢我的点心吃。”苏曼卿脸颊微红,轻轻捶了他一下:“明明是你自己吃不完,怕浪费才给我的。”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听见柴房传来一声闷响。李景年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不好!他自尽了!”
沈砚之和苏曼卿连忙起身,冲进柴房。只见黑衣人躺在地上,嘴角流着黑血,已经没了气息。李景年蹲在他身边,脸色难看:“是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我没注意。”
线索又断了。沈砚之看着地上的尸体,眉头紧锁。柳明远行事如此狠辣,连死士都不留活口,看来想要找到他的罪证,比想象中还要难。
“别灰心。”苏曼卿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我们还有王掌柜的证词,还有账本,总会找到办法的。”
沈砚之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心中的沮丧渐渐散去。他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我们不能放弃。李景年,你让人去查黑衣人的身份,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与柳明远的联系。我去趟书院,父亲当年的一些旧友或许能帮上忙。”
李景年点头:“好,我这就去安排。你们也要小心,柳明远知道我们在查他,肯定还会派人来。”
吃过饭后,沈砚之准备去书院。苏曼卿坚持要跟他一起去,沈砚之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两人并肩走在巷子里,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
“你说,父亲当年是不是也像我们现在这样,明知危险,却还是要坚持查下去?”苏曼卿忽然问道。沈砚之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眼神坚定:“是。父亲一生清正廉洁,他绝不会容忍有人贪赃枉法,危害百姓。我们现在做的,也是在完成他未竟的心愿。”
苏曼卿用力点头,眼中闪烁着光芒:“那我们就一起,把柳明远绳之以法,告慰父亲的在天之灵。”
两人继续往前走,身影渐渐消失在巷口。阳光正好,微风不燥,仿佛连空气中都充满了希望。他们知道,前路或许充满荆棘,但只要彼此相伴,就一定能走到最后,让正义得到伸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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