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熄灭的瞬间,沈知微咬紧牙关,手撑井口往下落。湿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木梯腐得厉害,每踩一步都发出吱呀声。
她低头看,幽蓝火焰在火把上跳动。这是她用玄铁镯里的残粉混了火油点的,不会惊动机关。
萧景珩跟在后面,刀鞘压住井口石板,轻轻合拢。他落地时没出声,只朝她点了点头。
两人背靠着背,轮流托着昏迷的母亲往下走。三百步,一步不敢快。脚步重了,上面就会听见。
终于到底。前方是一堵石墙,缝隙里透出淡淡的药味。
沈知微凑近闻了下,从袖中取出银针,一根根插入墙缝。针尾微微颤动,她皱眉:“这味道……和刚才那雾一样。”
“御药房的药材。”萧景珩低声道,“加了东西。”
她点头,没再说话。手指在墙上摸索,很快找到一块松动的砖。用力一推,墙后传来机括转动的声音。
石墙缓缓移开,露出一条窄道。尽头有扇门,刻着三重锁纹。
“到了。”她说。
门外摆着两排红烛,烛光摇晃,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沈知微盯着那烛火,想起木鸟带来的纸条——“地窖第三层,别碰红烛”。
她伸手拦住萧景珩:“绕过去,贴墙走。”
两人一前一后,背着母亲,沿着墙边挪动。烛影扫过脚边,谁也没踩进去。
门边有个凹槽。她掏出从裴琰身上拿走的铜符,塞进去。咔哒一声,第一道锁开了。
萧景珩划破指尖,血滴在中间石盘上。纹路亮了一下,第二道锁松动。
最后是右边的印区。沈知微把母亲的手按上去。
光忽然亮起,顺着血脉纹路蔓延。石门轰然打开。
里面是个大屋子,满墙都是书架。架子上堆着卷宗、药匣、封存的瓷瓶。正中央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还没点。
她把母亲安置在角落,顺手将银针藏进指缝。
萧景珩站在门口警戒,目光扫过四周。这里安静得不对劲,连老鼠都不该没有。
“找账册。”他说。
沈知微走到最近的书架前,指尖划过一排排封面。大多写着年份和编号,看不出内容。
她咬破手指,血珠滴在地上。青光泛起,集中在右侧第三排书架下方。
她蹲下,拉开暗格。一本灰皮册子静静躺着,边角烙着乌鸦徽记。
翻开第一页,墨迹斑驳,却能看清:
“天启十七年,三月十七,换婴于冷院,赐名‘知微’……”
她呼吸一滞,迅速合上,塞进怀里。
就在这时,头顶传来响动。像是石板被掀开,接着是整齐的脚步声。
来了。
她回头看向萧景珩。他也听见了。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爆炸声。石门炸裂,碎石飞溅。
裴琰带人冲了进来,身后是神机营的长枪阵。二十把弩对准屋内,枪尖寒光闪烁。
“交出来。”他说,声音很平静,“你们手里那本,不该看。”
沈知微没动。她站在母亲身边,右手垂在身侧,银针已经滑到掌心。
萧景珩往前一步,挡在她前面。他从怀中抽出一卷明黄布帛,扬手展开。
“孤奉先帝遗诏,彻查司礼监二十年弊案。”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裴琰私调神机营,擅闯禁地,意图灭证,其罪当诛。”
圣旨展开,玉玺朱印在火光下刺眼。
神机营的人愣住了。有人低头去看那印,有人悄悄放低了枪。
裴琰脸色变了:“你哪来的圣旨?先帝驾崩前已废除摄政权柄!”
“废除的是摄政头衔。”萧景珩淡淡道,“不是这道密旨。”
他指尖划过圣旨边缘,那里有一行小字:“凡涉北狄旧案,可持此令调兵问罪。”
裴琰盯着那行字,眼神剧烈起伏。他知道这不是假的。这种密旨用双层墨写成,只有对着光才能看见第二层。
“你早就准备好了。”他冷笑,“就等今天?”
“等你动手。”萧景珩收起圣旨,但没收回手,“你调神机营,正好撞上法网。”
裴琰没再说话。他抬手,身后士兵没有上前,也没有退。
僵持。
沈知微慢慢站直身体。她看着裴琰,忽然开口:“你小时候发烧,是我给你扎针退的热。你说要当我的哥哥,护我一辈子。”
裴琰眼皮跳了一下。
“你还记得吗?”她问。
“记得。”他声音哑了,“所以我才来救她。”
“救她?”沈知微冷笑,“你是来让她闭嘴吧。只要她不说出换子的事,你就还能当你的掌印太监。”
“我不杀她。”裴琰盯着她,“但我不能让你拿到账册。”
“为什么?”
“因为一旦公开,整个京城都会乱。门阀会反扑,北狄会趁机南下,百姓会死更多人。”
“那你打算怎么办?永远藏着?让真相烂在地窖里?”
“我可以毁了它。”裴琰说,“然后放你们走。”
沈知微摇头:“你不明白。我已经看到了。那页纸上的名字,是我的。我不是沈家的女儿,对不对?”
裴琰沉默。
这一刻,连空气都静了。
萧景珩忽然转身,一把将她拉到身后:“小心!”
一支箭擦着他的袖子飞过,钉入墙壁。
是弩箭。
神机营有人动了手。
萧景珩眼神一冷,立刻反击。他手中刀出鞘,一刀劈断射来的第二支箭。
“住手!”他厉喝,“谁敢再动,以谋逆论处!”
神机营骚动起来。有人犹豫,有人握紧武器。
裴琰抬手,示意暂停。他看着沈知微:“最后一遍。交出账册,我放你们离开。”
沈知微没答话。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册子,又看向角落里的母亲。
她知道这东西有多危险。一旦传出去,朝堂会翻天。但她也知道,没有它,母亲就永远只能躲在地下。
她抬起头,直视裴琰:“你说你能毁了它。”
“我能。”
“那你现在就毁。”她说,“当着我的面。”
裴琰皱眉:“什么?”
“烧了它。”沈知微往前一步,“如果你真想保护什么,那就亲手毁掉它。不要抢,不要藏,就在这里,烧了它。”
裴琰怔住。
他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你不怕我看清内容?”他问。
“我怕。”她说,“但我更怕你拿着它当筹码,一辈子牵着我的命走。”
屋里没人说话。
裴琰盯着她,许久,忽然笑了。笑声很轻,带着点苦。
他从腰间取出火折子,走到石桌前,把账册抽出来,扔在桌上。
火苗升起,舔上封面。
灰皮开始发黑,卷曲。墨字在火焰中扭曲,一点点消失。
沈知微看着那火,心跳如鼓。
就在火快要吞没最后一页时,裴琰忽然抬手,将册子抽了出来。
火只烧了半边。剩下的一半,依然完整。
“我做不到。”他说,“有些事,不能就这么没了。”
沈知微瞳孔一缩。
萧景珩立刻拔刀,指向他:“放下!”
裴琰没动,只是看着她:“我知道你在查谢无涯的线索。你也知道他在西山被困。但他送信之前,留了备份。”
“在哪?”
“御药房地窖最底层。”他说,“有个暗格,钥匙在我口中。”
他张开嘴,舌下藏着一枚小铜片。
沈知微刚要动,外面又传来响动。
不止一批人。
远处通道里,脚步声密集逼近。不是神机营的节奏。
另有他人。
萧景珩迅速将她拉到墙角:“有人抢在我们前面进来了。”
沈知微靠在母亲身边,手摸向袖中银针。
裴琰站在原地,嘴里含着钥匙,目光落在半烧的账册上。
火还在烧,只剩一角。
忽然,一股风从通风口灌进来。
火苗猛地一偏,最后一点纸页燃尽。
灰烬飘落,盖在石桌上。
沈知微盯着那堆灰,喉咙发紧。
就在这时,她的手腕突然一烫。
玄铁镯发热了。
她低头看,镯子内侧的暗格微微震动。
里面还存着一点残粉。
那是谢无涯香囊里的东西,混了毒雾的粉末。
现在,它自己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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