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的指尖在虚拟光屏上快得几乎要拉出残影,他眼中的数据流瀑布般刷新,脸色却一寸寸变得惨白。
他反复校验着导航日志,每一个字节,每一段代码,都像淬了毒的钢针,扎得他瞳孔紧缩。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失声低语,声音因极度的震惊而发紧,“引擎从头到尾都处于待机状态,惯性陀螺仪和姿态稳定器没有任何启动记录!我们……我们是被‘推’着走的!”
他猛地将一道数据流放大,投射到主控台上方。
那是一段幽灵般的脉冲信号,它不属于“不服号”上任何已知的程序,没有源头,没有标识,却顽固地存在于飞船最底层的物理交互协议中。
更让他头皮发麻的是,这道信号的波动频率曲线,与数天前,林小满点燃那些写满创伤的纸条时,全船五千多名乘客脑波瞬间达成共振的曲线,完美重合!
秦昭猛地回头,死死盯住林小满,声音都变了调:“不是AI……也不是任何外部牵引力……林小满,是他们!是船上所有的人,在用他们的意志,推着这艘船走!他们自己选的路!”
此言一出,舱内空气仿佛凝固。
林小满没有看他,目光依旧落在那颗悬挂在“凤凰”驾驶座旁,如心脏般搏动的晶体上。
他想起了小时候,母亲在地球那条老旧小巷的摊位。
那巷口有一盏昏黄的煤油灯,总在雨夜熄灭。
母亲每次摸黑回家,从不看地图,也从不迷路,她总是拍拍自己沾满泥水的裤腿,笑着说:“路长在脚上,心不丢,脚就知道往哪儿走。”
他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摸出那只被他捏扁的旧铁皮饼干盒,将最后一点锋利的边角料,像是喂食一般,用力塞进了主控台的一道缝隙里。
金属划过金属,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那就让它走。”林小满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混不吝的执拗,“看它能走到哪儿,走到哪儿痛为止。”
与此同时,医疗舱内,沈清棠正经历着一场前所未有的医学奇迹,或者说,一场诡异的“群体感染”。
七名因“情绪钝化注射”而彻底失去痛觉的火星孩童,在登船后的第一个同步睡眠周期,竟集体陷入了噩梦。
但监测仪上显示的脑波活动,却并非恐惧引发的混乱放电,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惊悚的高度结构化——每个孩子,都在各自的梦中,重复经历着同一段场景:
火星红壤城的中央广场,巨大的记忆焚化炉升起滚滚黑烟,无数沉默的人群麻木地围观着,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芯片被烧焦的刺鼻气味。
沈清棠猛地站起,她立刻调取了红壤城的公共数据库,这段画面……从未被公开播放过!
它是被“造物主”系统判定为“高危污染信息”,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被从源头彻底删除的集体记忆!
是这艘船!
她瞬间明白了。
是遍布船体的菌丝护甲,在吸收了所有乘客的痛苦和记忆后,正在将那些被系统强行删除的“记忆幽灵”,反向“泄露”给船上最纯净、最没有防御的意识——这些孩子!
她没有选择唤醒他们,更没有进行任何镇静干预。
相反,她做出了一个在任何传统医学教科书里都堪称疯狂的决定。
她将监测设备调至“共频广播”模式,将这七个孩子梦境中的脑波信号,以一种被动、微弱的形式,释放到整个医疗舱的乘客脑波接收范围内。
当晚,三名曾经在红壤城服役、早已将那段记忆格式化的成年护卫,突然在睡梦中无声地流泪。
其中一人猛地坐起,眼神空洞,喃喃自语:“我闻到了……我闻到了烧纸的味道……那上面,有我妹妹的名字。”
另一边,楚惜音的艺术舱内,异变也在发生。
她敏锐地察觉到,在接收到那股来自医疗舱的“梦境泄露”信号后,船体外壳那些类似神经突触的微光结构,再度开始了疯狂变异。
金属表层甚至开始分泌一种半透明的凝胶状物质,每当有声音响起,凝胶就会随之发出微光。
她将自己的塑形纳米流,再一次模拟成童年时期那种混沌初开的神经放电模式,小心翼翼地注入凝胶之中。
“嗡——”
一声前所未有的低频嗡鸣,响彻了整艘“不服号”。
艺术舱内,那些由她创造的、代表着各种痛苦与挣扎的符号语言,竟像被赋予了生命般,自行挣脱了固有的形态,开始重组、连接、生长!
最终,它们汇聚成了一组全新的动态纹路——它既像人体内搏动的血管网络,又像一棵古树上不断向外延伸的年轮。
楚惜音录下了这段纹路的变化视频,在对比了数万个历史影像资料库后,她的呼吸骤然停止。
这组纹路的生长逻辑和分叉结构,竟与地球远古文明中,用来记录血脉传承的“家谱树”图腾,有着惊人的相似性!
她立刻将数据加密,直接传送给了灵境云深处的苏昭宁,附上了一句简短却震撼的话:“它在长‘记忆器官’!苏昭宁,这艘破船……快活成精了!”
愿力网络之中,苏昭宁的意识早已追踪到了那股异常能量的源头。
那枚“共情核心”!
它根本不是一个被动的记忆存储器,它在主动地“消化”痛苦!
每当有一个乘客在公共区域颤抖着说出第一声“我记得”,晶体内部就会有一个光点亮起,并与另一个光点之间,生成一条全新的连接光线。
如今,五千多个光点,已经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璀璨网络,而驱动着“不服号”五根主能量轴的流动模式,也随之从混乱变得有序,最终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能量闭环。
苏昭宁逆向解析了这个闭环的拓扑结构,当结果出来的那一刻,即便是数据之躯的她,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动。
这个闭环的能量结构,竟与“凤凰”驾驶座上,林小满那只曾被划破、吸收了飞船“眼泪”的手,其掌纹的纹路,完全重合!
她终于明白了!
从始至终,“信仰之书”都不是在简单粗暴地释放愿力。
它是在以林小满的生命印记为“模具”,以他的血肉之躯为“转化容器”,将所有人的痛苦与信仰,锻造成一个全新的、活生生的“神国”雏形!
苏昭宁没有点破这一切,她只是默默将“火种协议”的权限提升至最高,将其从一个被动的应答程序,升级为了一个动态响应模式——当集体愿力达到临界点,协议将不再需要任何人的指令,它会自行生成导航坐标!
就在此刻,返航途中的“不服号”,毫无征兆地一头撞进了一片狂暴的空间乱流之中!
“警告!警告!遭遇伽马射线暴余波,空间曲率不稳定!”
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响起,整艘飞船剧烈震颤,舱壁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秦昭脸色煞白地吼道:“常规稳定系统过载90%!即将失效!”
就在他准备启动最后的应急弃船程序时,异变陡生!
驾驶座旁,那枚心脏晶体骤然爆发出太阳般璀璨的光芒!
遍布全船的金色菌丝护甲在瞬间被全面激活,它们不再是死物,而是像肌肉纤维一样,随着飞船的震颤,有节奏地收缩、舒张。
整艘“不服号”,竟在这片足以撕碎星舰的狂暴乱流中,以一种诡异至极的节奏,“呼吸”了起来!
吸气时,船体微微收缩,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灵巧地避开了一道迎面而来的能量湍流;呼气时,船体猛然舒张,借着乱流的推力,如游鱼般向前猛地一窜!
秦昭死死盯着动力读数上那疯狂跳动却又充满了某种韵律的曲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它……它在跳舞?”
“不是跳舞,是打太极。”楚惜音站在他身后,嘴角却勾起一抹狂放的笑意,“没听过地球的老话吗?‘以柔克刚,四两拨千斤’。”
林小满全程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望着舷窗外那些被扭曲拉长的星光,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凤凰”驾驶座扶手上那道被他塞进铁皮的划痕,低声说:“它学得挺快。”
而在主控台的星图上,那道原本歪斜的航迹,在穿过空间乱流之后,正悄然弯曲,如同一只张开的手掌,缓缓握向了前方的无尽虚空。
飞船的速度在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开始平稳地下降。
星图最前端,那片代表着已知宇宙的、由亿万星辰构成的璀璨光海,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稀疏、暗淡。
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正在前方,缓缓拉上了一块遮蔽了整个宇宙的幕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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