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颗重磅炮弹,在距离卡车不到五十米的地方猛烈爆炸!巨大的气浪,夹杂着滚烫的弹片和泥土,狠狠地砸在卡车的铁皮车厢上,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噼里啪啦”声!
“下车!快!所有人下车隐蔽!”
林啸天第一个从副驾驶室里跳了下来,他矫健的身影在硝烟中一闪而过,迅速滚进了一旁的路边沟壑。
“他娘的!这就是同古?”
王虎抱着一挺汤姆森冲锋枪,连滚带爬地从车斗里翻了下来,他看着眼前这片如同人间地狱般的景象,整个人都懵了。
这里,是同古城外围的前沿阵地。
天空,被浓密的黑烟和冲天的火光染成了诡异的暗红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硝烟味和尸体烧焦的味道。入耳之处,是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机枪咆哮声、士兵的嘶吼声和伤员凄厉的惨叫声。
一队队浑身是血的伤兵,正从前方的阵地上被抬下来,他们有的缺了胳膊,有的少了腿,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痛苦和麻木。
“快!快跟上!堵住缺口!”一个胸前缠着带血绷带的国军军官,正挥舞着手枪,嘶吼着,驱赶着一队补充兵,向着一个刚刚被炮火撕开的阵地缺口冲去。
然而,他们还没等冲出五十米。
“哒哒哒哒哒——!”
一串阴冷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机枪子弹,从远处一座被炸塌了一半的佛塔顶端扫射而来!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士兵,如同被镰刀割倒的麦子一般,瞬间就被拦腰扫断,栽倒在地!
“隐蔽!快隐蔽!是鬼子的重机枪!”
这惨烈而又血腥的一幕,就活生生地,发生在林啸天等人眼前不到一百米的地方。
“我的乖乖……”李振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死死地抱着他的“芝加哥打字机”,手心里全是汗,“这……这他娘的哪是打仗?这是拿人命在填啊!”
独立团的五十名战士,虽然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百战老兵,但他们何曾见过如此惨烈、如此大规模的阵地战?在冀中平原,他们打的是游击,是伏击,讲究的是打了就跑。而眼前,却是硬碰硬的、血肉磨坊般的绞杀!
“都别愣着了!快!跟我去师部报道!”林啸天第一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对着所有人嘶吼道。
在一名接应参谋的带领下,他们猫着腰,在纵横交错的战壕里,一路小跑,终于抵达了设在一处地下掩体里的、远征军第200师的临时指挥部。
指挥部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得能滴出水来。
师长戴安澜正对着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双眼赤红。他身边的几十个参谋和通讯兵,跑来跑去,嘶吼声、电话铃声此起彼伏。
“报告师座!北线阵地失守!小鬼子已经冲进来了!”
“顶住!给我顶住!预备队呢?把老子的预备队都给我拉上去!就算是拿命填,也得把缺口给我堵上!”
“报告师座!日军炮火太猛!我们的炮兵阵地遭到覆盖式打击,损失惨重!”
“报告师座!城内的英国佬,又在催我们撤退了!他们说……他们说同古已经守不住了!”
“让他们滚!”戴安澜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告诉那帮英国佬!我们中国军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撤退’两个字!同古在,200师在!同古亡,200师亡!”
林啸天带着人走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混乱而又悲壮的景象。
“报告师座!”接应的参谋敬了个礼,“冀中军区独立团,林啸天团长,奉命前来报到!”
戴安澜这才回过头,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在林啸天和他身后那五十名“土里土气”的战士身上扫了一眼,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你们就是总部派来的‘特战专家’?”他的声音嘶哑而又充满了疲惫,“就这么点人?”
“报告师座!人不在多,在精!”林啸天不卑不亢地回答。
“精?”戴安澜惨笑一声,他指着地图上那些犬牙交错的战线,“林团长,你看看!小鬼子一个师团,把我们一个师,死死地压在这里打!飞机、大炮、坦克,轮番上阵!我一个小时,就要伤亡一个营!你告诉我,你这五十个人,能干什么?能帮我堵住哪个缺口?”
“报告师座!”林啸天没有被他的气势所压倒,他上前一步,指着地图上那几个被红笔重点标注出来的佛塔和高地,“我们堵不住缺口。但是,我们可以帮您,拔掉这几颗钉子!”
“什么意思?”
“我刚才在来的路上看到了。”林啸天的声音,冷静而又充满了力量,“贵军的伤亡,十有八九,都来自于鬼子那些隐藏在制高点上的重机枪和狙击手!他们就像毒蛇,死死地盯着我们的阵地,点杀我们的军官,压制我们的火力!只要我们一冒头,就会招来致命的打击!不把这些‘眼睛’和‘毒牙’敲掉,我们就算填再多的人进去,也是白白牺牲!”
戴安澜愣住了,他没想到,眼前这个看起来貌不惊人的“土八路”团长,竟然只在来的路上,就一针见血地指出了他们现在面临的最大困境。
“你……你想干什么?”
“师座!”林啸天挺直了胸膛,“我不需要您给我防区,也不需要您给我阵地!我只需要您,给我一张最详细的、标注了敌人所有已知火力点的地图!再给我一部可以随时和您联系的步话机!”
“我将带领我的弟兄,组成一支自由猎杀小队!在整个同古前线,自由活动!我们的任务,不是守阵地,是杀人!是把所有对我们构成威胁的鬼子狙击手、机枪手、掷弹筒手,甚至是他们的指挥官,一个一个地,从他们的乌龟壳里,给我揪出来,然后,一枪,打爆他们的脑袋!”
一番话,说得整个指挥部,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疯子般的眼神,看着林啸天。
在如此惨烈、犬牙交错的阵地战中,搞一支所谓的“自由猎杀小队”?这简直是天方夜谭!无异于主动跳进绞肉机里!
“胡闹!”一个参谋长模样的人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林团长!这不是在你们冀中打游击!这里是正面战场!你的人一旦离开战壕,不出五分钟,就会被鬼子的炮火炸成碎片!”
“那也比窝在战壕里,等着被鬼子的狙击手当活靶子强!”王虎忍不住吼了一句。
“你!”
“好了!”戴安澜猛地一挥手,制止了争吵。
他死死地盯着林啸天,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有怀疑,有审视,但更多的,却是一种走投无路之下的、病急乱投医般的决断!
“地图和步话机,我可以给你!”他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我不会给你们任何支援!你们的生死,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如果让我发现,你们是在吹牛,或者临阵脱逃,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一律,军法从事!”
“是!”林啸天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请师座,看我们的战果!”
半小时后,北线,三号阵地。
这里是整个同古防线,战况最惨烈的地方。阵地前的开阔地上,已经铺满了层层叠叠的尸体,大部分都是中国士兵的。残存的二百多名国军将士,被死死地压制在残破的战壕里,连头都抬不起来。
“哒哒哒哒哒——!”
“轰!轰!”
远处那座标志性的、被炸塌了一半的佛塔里,至少有两挺九二式重机枪,正喷吐着贪婪的火舌!而在佛塔周围的几处废墟里,还隐藏着数名鬼子狙击手,他们的冷枪,如同催命的符咒,不断地收割着战壕里敢于冒头的生命。
“妈的!给老子顶住!顶住!”一个连长躲在一处掩体后面,声嘶力竭地吼着,但他话音未落。
“砰!”
一声阴冷的枪响,他的脑袋上,猛地爆出一团血花,整个人软软地倒了下去。
“连长!”
绝望,如同瘟疫一般,在战壕里蔓延。
就在这时,林啸天带着他的五十名“猎人”,悄无声息地,进入了这片死亡之地。
“王虎!李振!”林啸天趴在战壕的拐角,用那副德制蔡司望远镜,冷静地观察着对面的佛塔,“你们两个,带主力在这里待命!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开火!”
“是!”
“李剑!狙击小组!跟我来!”
林啸天带着十名最精锐的狙击手,如同几只灵猫,借着硝烟的掩护,迅速转移到了战壕侧翼一处被炸毁的民房废墟里。这里,正好可以从侧面,观察到整个佛塔的情况。
“目标,佛塔三层,左侧第二个窗口!”林啸天架起了他那支同样缴获自鬼冢的美式斯普林菲尔德狙击步枪,冰冷的声音,如同死神的判决,“重机枪一挺!距离,七百米!风速,微弱!王大力!”
“到!”
“你负责解决它!”
“是!”王大力深吸一口气,稳稳地架起了手中的新枪。
“目标,佛塔二层,右侧废墟!距离六百五十米!疑似狙击手一名!”林啸天继续下达命令,“李铁柱!”
“到!”
“他是你的了!”
“是!”
“其余人,自由射击!目标,所有暴露出来的鬼子掷弹筒手和军官!我要在三十秒之内,让这座佛塔,变成一座哑巴塔!”
“开火!”
随着他一声令下!
“砰!”
“砰!”
“砰!砰!砰!”
十几支不同型号,但却同样致命的狙击步枪,在同一时间,发出了怒吼!
远处,佛塔之上。
那个正在疯狂扫射的鬼子机枪手,身体猛地一震,一头栽倒在了机枪上,滚烫的枪管,将他的脸烫得滋滋作响。
他旁边的副射手,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一颗子弹,就精准地钻进了他的太阳穴。
那个隐藏在废墟里,刚刚才打死国军连长的鬼子狙击手,正准备寻找下一个目标,他的瞄准镜里,突然闪过一道火光,紧接着,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永恒的黑暗。
……
短短三十秒!
十几声清脆的枪响过后!
那座刚刚还如同地狱魔王般,疯狂喷吐着死亡火焰的佛塔,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战壕里,那些被压制得抬不起头的国军士兵,都愣住了。
他们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那熟悉的、催命的枪声。一个胆大的士兵,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对面,一片死寂。
“哑……哑火了?”
“鬼子他娘的换子弹去了?”
就在他们惊疑不定的时候,林啸天的声音,通过步话机,传到了阵地指挥官的耳朵里。
“我是独立团林啸天!佛塔的威胁已经解除!现在,轮到你们了!”
“反击!立刻组织反击!”
那名接替指挥的副连长,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猛地从战壕里一跃而起,嘶吼着,挥舞着手中的驳壳枪!
“弟兄们!援兵到了!那帮狗日的哑火了!”
“给老子冲啊——!报仇啊——!”
“杀——!”
压抑到极限的怒火和仇恨,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残存的国军士兵,如同出笼的猛虎,端着刺刀,向着对面的日军阵地,发起了决死的反冲锋!
废墟里,林啸天冷冷地看着眼前这惨烈的一幕,缓缓地,拉动了枪栓。
“通知王虎、李振。”
“我们,去下一个猎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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