纺织厂的晨雾还没散尽,李婶就蹲在纺纱车间的地面上,手里捏着半截纱线对着光看。那纱线粗细不均,靠近线头的地方突然变细,像被老鼠啃过似的。她身后,十几匹刚织好的羊毛布堆在架子上,布面边缘有些发皱,像没烫平的衣角。
“王师傅,您看这线。”李婶把纱线递给匆匆走来的老王,“还是有‘竹节’,织出来的布就不平展。”
老王接过纱线,对着车间顶灯照了照,眉头拧成个疙瘩。首批试产的五十匹布里,有近三成因为纱线粗细不均、布面起皱被布商压了价,虽然最后勉强卖了出去,但利润比预期少了近两成。昨晚天宇召集工匠们开会,把所有瑕疵布摊在地上,逐块分析问题——纱线张力忽大忽小,是纺纱机转速不稳;布面起皱,是织布机的经线张力没调好;还有几匹布边缘歪扭,竟是卷布轴的压力不均匀导致的。
“把三号纺纱机的转速表拆下来校准!”老王扯着嗓子喊,“昨天测的是每分钟1200转,实际跑起来忽快忽慢,最高冲到1300,最低掉回1050,纱线能匀才怪!”
两个学徒捧着工具箱跑过来,拆下表盘时,齿轮上还沾着没清理干净的羊毛絮。老王指着表盘内侧的刻度:“看见没?这些油污糊住了调速齿轮,转速自然稳不住。以后每天下班前,必须用酒精擦一遍,记到规程里!”
解决了纺纱机的“心跳不稳”,织布车间又出了新问题。张嫂织的那匹蓝格布,经线明明对齐了,织到一半却突然歪向左边,像被风吹斜的旗子。她蹲在织布机下,盯着连接踏板的连杆发呆:“这杆子好像有点弯?”
老王趴在地上看了半天,果然发现带动经线的连杆有细微变形——连续踩了三天踏板,金属疲劳让连杆弯了不到半寸,可就是这半寸,让经线的张力一边松一边紧。“换!”他让人搬来新的合金连杆,“以后这批旧连杆全换成锰钢的,耐造!”
调整还在继续。他们给纺纱机加装了自动张力器,纱线通过时,机器会自动收紧或放松,再也不会忽粗忽细;给织布机的卷布轴加了压力传感器,一旦压力不均,就会亮起红灯报警;连工人喂羊毛的速度都做了规范,用木尺量出固定的宽度,保证每批原料的进料量分毫不差。
一周后,新一批试产的布匹摊在阳光下,连最挑剔的布商都挑不出毛病。羊毛布的绒毛均匀得像被春风梳过,棉布的纹路笔直如田垄,蓝格布的格子方方正正,连边角都带着利落的直角。
“这布能卖出价了!”胖布商捏着棉布的边角使劲扯了扯,布料韧劲十足,没一点变形,“上次那批我卖了五文一尺,这批我出七文!”
天宇却摇了摇头,指着仓库里堆成小山的布匹:“李老板,这次咱们不按尺卖,按匹走。一匹布二十尺,一百二十文,不单卖。”
胖布商愣了一下,算盘打得噼啪响:“二十尺一百二十文,合六文一尺,比上次贵一文,还不单卖?”
“您看这布面,”天宇指着布上的纹路,“上次的布有毛边,这批锁了边;上次的线迹歪歪扭扭,这批用了机器收边,您拿到镇上,随便裁成褂子、裤子,不用额外锁边,省多少功夫?”他又拿起两匹布叠在一起,“再看厚度,这批比上次厚一成,耐穿度至少提三成,贵一文您不亏。”
正说着,门口传来马蹄声,几个穿着异域服饰的商人牵着骆驼站在门口,为首的胡商操着生硬的汉话:“听说……你们有耐穿的布?”
原来这些是从西域来的行商,专门收购中原的布料销往楼兰、龟兹等地。他们最看重布料的耐用性——沙漠里风沙大,布料磨坏得快,普通棉布穿不了三个月就会破洞。
天宇让人取来新织的粗麻布,胡商抽出腰间的弯刀,轻轻在布面划了一下,布面只留下一道浅痕,没有破损。“好布!”胡商眼睛一亮,“我们那边的牧民,就需要这样的布做帐篷、缝马鞍!”
他一下子订了二十匹粗麻布,又指着旁边的羊毛布:“这个……做袍子暖和,我要五十匹!”
“五十匹太多了,”天宇笑着摇头,“我们现在日产只有十匹,您得等五天。”
“我等!”胡商拍着胸脯,“我付定金!”他掏出一袋银币,“这些先押在这里,五天后我来提货。”
送走胡商,天宇让账房先生算利润:本地布商按七文一尺批货,一匹赚四十文;西域商人给的价更高,羊毛布他们愿意出八文一尺,一匹能赚六十文。“咱们得把渠道拓开,不能只靠本地商铺。”他对老王说,“你让人把样品送到港口,那边有去南洋的船,南洋气候潮湿,咱们的粗麻布防潮,肯定有市场。”
消息传出去没几天,港口的船老大就派人来订布,说要给船上的水手做防潮垫。紧接着,邻镇的成衣铺也来了人,说要订一批细棉布做里衬,还特意要求染成靛蓝色。
“染布?”老王有些犯难,“咱们没染坊啊。”
“建!”天宇指着车间旁边的空地,“把那片棚子改造成染坊,先上最基础的靛蓝、赭石两色,以后再添其他颜色。”
染坊搭起来那天,李婶主动请缨学染布。她把棉布放进靛蓝染缸里反复浸泡、晾晒,看着雪白的布渐渐变成深浅不一的蓝色,眼里的光比染缸里的泡沫还亮:“这布染出来,做件褂子穿,比素布好看多了!”
有了颜色的布料果然更受欢迎。成衣铺用靛蓝棉布做的短褂,在市集上一摆出来就被抢空;西域胡商看到染了赭石色的羊毛布,又追加了三十匹订单,说这种颜色在沙漠里不容易被晒伤。
一个月后,纺织厂的账面上第一次出现了盈余,比天宇预期的早了半个月。看着仓库里越来越空的货架,听着织布机不停歇的“咔嗒”声,李婶她们算着工钱,手指都在发抖——一个月的工钱,比她们种半年地还多。
“照这样下去,”老王擦着机器上的油污,笑着说,“过两年,咱们就能添新机器,再多招些人了。”
天宇望着窗外,港口的船又要起航了,这次货舱里装着的,除了粮食和瓷器,还有他们织的五十匹布。那些布将漂洋过海,变成帐篷、袍子、船帆,出现在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他忽然明白,所谓的“销路”,不只是把布卖出去,更是让这些带着羊毛清香的布匹,去连接那些遥远的土地和陌生的人。而那些被优化的工艺、被打磨的细节,最终都变成了纺织厂扎根在这片土地上的根须,扎得越深,长得越茂。
夕阳落在纺纱机上,把机器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通往远方的路。天宇知道,这条路才刚刚开始,前面还有更多的工艺要改进,更多的市场要开拓,但只要织布机还在转,纱线还在绕,就总有新的希望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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