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公务稍闲,陈兴溜溜达达就拐进了于谦的值房。
于谦正揉着发酸的眼睛对着一摞账本发愁,抬头看见眼角带笑:
“公爷来得正好,帮学生看看这蓟州镇请饷的数目,总觉得哪里不对…”
陈兴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自己拎起茶壶倒了杯凉茶,咕咚喝了一大口,摆摆手:
“哎呀,先别看那个了,看多了头疼。我来找你琢磨个大事儿。”
于谦这才放下笔,挑眉看他:“公爷是又想鼓捣什么新玩意儿赚钱?”
陈兴往前凑了凑,压低了些声音,语气却挺兴奋:
“廷益,说真的。我瞅着这些年,打仗死的,穷病拖死的,太多了。好多根本就不该死!”
“伤口烂了点,发热,人就没了的,你见得少吗?”
于谦神色凝重起来,叹了口气:
“怎能不见?边军报上来,十成里倒有三成是折在伤患上的。民生多艰,亦是如此…”
陈兴眼睛发亮:“嗯…我想把医术传开来!有你这六朝元老镇着,朝堂大致稳定,我有这想法有这时间去做了。”
于谦听得认真:“此言有理!若真能如此,乃大功德!公爷想怎么做?献于太医院?”
“可别!”陈兴连连摆手,“那帮小老头,一个个把祖传方子看得比命根子还重,门户之见深着呢。”
“我直接拿去,他们要么不信,要么藏着掖着,说不定还骂我离经叛道。得换个法子。”
“什么法子?”
“咱们…自己开个学院!”陈兴一拍大腿,“就以我‘先父’的名义,说他老人家留下秘传,要广授医术,造福百姓。”
“咱们让见深给个名头,叫‘皇家医学院’,听着响亮!咱们既教我的新东西,也请太医院来教些老本事,兼容并蓄。”
“一定要挑聪明肯学的年轻人,好好教,教成了派到军中、派到乡镇各地去。”
于谦沉吟片刻,微微抚须:“嗯…此计甚好。由陈家出面,捐学施教,名正言顺。”
“陛下那边,念及长兴公功绩,必会准奏,太后也会支持。太医院那边…可能会有些麻烦。”
旨意一下,太医院果然炸了锅,人分两种。
院判许绅捋着胡子,对以他为首的太医道:“诸位,老夫以为,这是好事啊!”
“长兴公何等人物?他老人家留下的医术,必有不凡之处!”
“吾等教的同时也可学来,于我太医院亦是锦上添花。”
“况且,陛下都下旨了,名曰‘皇家医学院’,这是体面!”
“我等若参与其中,选拔子弟入学,将来这些学生出来,无论去哪里,不都念着太医院的好处?”
“这是光大医学之门庭啊!”
年轻太医更是兴奋:“许院判说得是!医道无止境!”
“若能窥得长兴公秘术,尤其是那‘解剖图说’,弄清人体真正构造,必能纠正前人许多谬误,活人无数!”
“此乃吾辈医者夙愿!”
副院判刘文泰则在另一个角落里,对着几个老伙计吹胡子瞪眼:
“荒谬!简直是荒谬!医术乃世代传承,岂能如此儿戏?什么‘消毒’?老祖宗用金疮药也好好的!什么‘解剖’?”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岂能随意动刀切割?亵渎!这是亵渎!”
“长兴公是名臣不假,银针见他用过。这解剖,谁人见其用过?定是黄口小儿哗众取宠的玩意儿!”
另一个老太医附和:“就是!再说,他们这么搞,以后是不是谁有点头疼脑热,都跑去那什么学院了?”
“把我们太医院置于何地?我们的方子都是祖传的,凭什么要教给那些来历不明的学生?”
太医院被要求推荐几名教员和提供一些医书典籍作为参考。
刘文泰等人表面上答应,派去的却是几个医术平庸、唯唯诺诺的医生。
拿去的医书,也多是些常见的大路货,核心的秘本珍本一概没有。
他们在给宫中贵人看病时,还会忧心忡忡地暗示:
“那医学院教的法子,闻所未闻,竟要用刀剖割,用烈酒浇洗伤口,疼痛无比,恐非仁术啊…”
“学医非一朝一夕之功,如此速成,怕是会出庸医害人啊!”
向太医院申请的特殊药材和器械也诸事不顺,
“哎呀,这批药材品相不好,不能误人子弟啊。”
“这个…制作起来颇费工时,库里暂无存货啊。”
陈兴对于谦吐槽:“看见没?我就知道是这德行。一个个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哈哈哈,他们也就这本事了。”
于谦也很淡定:“意料之中。不必与他们正面冲突。他们不派好先生?正好,咱们自己请!”
“天下名医,又不都在他太医院里!许绅院判那些愿意来的,再加重金礼聘!”
“公爷您‘消毒’‘缝合’的法子,学生看您可以亲自上阵教!”于谦笑道。
“至于药材器械,让兵部军需库直接拨调一批!再让户部从江南药市采买!”
“太医院,掀不起风浪。”
北京城各城门、市口的告示栏。贴满了用楷书书写、盖着“大明皇家医学院”鲜红大印的招生告示。
与以往不同,并非文绉绉的骈文,而是大白话:
“大明皇家长兴医学院招生启事”**
“告四方百姓知悉:今有长兴公陈老公爷,感念百姓疾苦,特遗神奇医术后世。”
“现奉旨开办医学院,广招有志学子,传授救死扶伤之真本事!”
“不光教读医书,更教:咋样处理刀枪外伤不留疤!咋样防瘟疫不传染!”
“咋样接生保母子平安!还有认识全身骨头内脏咋长的(附图)!”
“识文断字、心地善良、手脚麻利、不怕见血者,皆可一试!不论出身贫富!”
“特别欢迎军中退役子弟、药铺学徒、有心学医的读书人!”
“成绩优者,可推荐入太医院、边军医营、各州县官医署!”
“或回乡开馆行医,造福乡邻!学院管吃管住,还发衣裳!”
“即日起,至西城‘长兴医学院’门口报名处,现场问话、考校文字、看看手巧不巧!名额有限,速来!”
这告示一贴出来,立刻就像油锅里滴进了水,炸开了锅!
一个穿着带补丁衣服的老汉,拉着小孙子,听旁人完,激动地手都抖了:
“娃儿!听见没?管吃管住!还发衣裳!学好了能当官医!这…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啊!快回家告诉你娘!”
一个中年妇人挤在前面,喃喃自语:
“接生…保母子平安…老天爷,要是早有人会这个,我那儿媳妇…”说着眼圈就红了。
几个蹲在墙根等活干的年轻力工也议论着:
“军中退役子弟也要?俺哥上次伤了腿就被打发回家了,要是能学这个…”“就是不知道难不难…”
身穿发白长衫的落魄秀才,皱着眉头:“学医?虽是仁术,终非科举正途…不过,管吃住,还能有个着落…”
他内心挣扎着,“况且,若能学得真本领,活人无数,似乎…也不辱没圣人教诲?”
另一个年轻书生则兴奋地对同伴说:
“李兄!快看!认识骨头内脏!格物致知!此乃实学也!或许比埋头故纸堆更有益于世道!”
一个正在抓药的小学徒,偷空跑出来看热闹,回去就跟掌柜的嘀咕:
“师傅,隔壁贴告示了,教新医术,还招人!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他们教咋防伤口发烂呢!”
老掌柜瞪他一眼:“安心撵你的药!太医院那套是祖传的规矩,能错?”
“什么新医术,哗众取宠!”但心里也暗自嘀咕,有点好奇。
一个支持派的年轻太医低声对同伴说:
“你看,写得多实在!‘救死扶伤之真本事’,这话说得通透!比咱们太医院招考说得明白!”
反对派则嗤之以鼻:“哼!不堪入目!医道神圣,岂能如贩夫走卒般吆喝?还‘不怕见血’?粗鄙!”
报名现场盛况空前,医学院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三教九流,各色人等都有。
考核方式也别具一格:不考八股文章,先让报名者辨认几种常见草药,考的是基本常识和观察力。
然后发给每人一段羊肠和一根针,要求在规定时间内缝合得平整牢固,考的是手巧和耐心。
最后是面试,由陈兴、许绅等人亲自坐镇,问的问题也很实在:
“为啥想学医?”
“怕不怕死人?怕不怕脏?”
“要是以后让你去边关军营里救伤兵,你去不去?”
“看见穷苦人家没钱抓药等死,你咋办?”
这些问题直击内心,让不少只会背“不为良相便为良医”空话的书生面红耳赤。
也让一些朴实的后生给出了最真诚的回答。
喜欢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请大家收藏:(m.315zwwxs.com)大明医途:从洪武开始长生315中文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