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章 道契初成惊四座
那股暖流在魏无羡体内自行运转了三个大周天，最终缓缓沉淀于丹田，与他自身的金丹形成一种奇妙的平衡，泾渭分明却又隐隐呼应。而那种与蓝忘机之间无形的灵魂链接，也由最初尖锐的存在感，逐渐化为一种温润的背景音，如同呼吸般自然，不再干扰心神，却又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两人之间崭新的联系。
魏无羡长长舒了口气，仿佛将胸腔里所有的震惊、茫然和那点隐秘的悸动都一并吐了出来。他动了动有些发僵的手指，这才发现还和蓝忘机十指紧扣着。对方的掌心干燥而温暖，力道不松不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抬眼，撞上蓝忘机凝视的目光。那目光里已没了之前的狂潮与执拗，恢复了往日的沉静，只是在这沉静之下，多了一些魏无羡从未见过、也难以精准描绘的东西——像是冰雪初融后映出的暖阳，带着一种确认后的、深沉的温柔。
“感觉……好奇妙。”魏无羡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试图用惯常的嬉笑来掩盖内心仍未完全平复的波澜，“蓝湛，你说我们现在这样，算不算是……嗯，那种传说中的‘心神合一’？”
蓝忘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指尖微微用力，回握了他一下。他感受着体内灵力那前所未有的圆融与活跃，以及通过那道无形链接隐隐传来的、属于魏无羡的那份蓬勃跳动的生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与好奇。这感觉，确实远超任何典籍记载的灵力共鸣或双修之法。
“此事，需谨慎。”蓝忘机开口，声音已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但尾音却比往常柔和些许，“未知其源，不明其害。”
“知道知道，”魏无羡满不在乎地摆摆手，眼睛却亮得惊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我魏无羡什么古怪东西没见过？再说了，”他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点狡黠，“这不是还有含光君你看着我嘛！万一我走火入魔，或者这劳什子系统要搞什么幺蛾子，你肯定第一个把我摁住，对吧？”
他这话本是随口调侃，意在缓和气氛，却不想蓝忘机闻言，神色竟是一肃，极其认真地看向他，一字一句道：“不会。”
“嗯？”魏无羡一愣。
“不会让你走火入魔。”蓝忘机重复道，眼神专注而坚定，“我会护着你。”
简单的几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敲在魏无羡心口最柔软的地方。他脸上的嬉笑僵了僵，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流从心底涌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比刚才体内那股新生力量带来的暖意，更加熨帖，更加……让人鼻尖发酸。
他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视线，耳根微热，嘟囔道：“……知道啦。蓝二哥哥最是靠得住。”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后山这片区域的静谧。
“含光君？魏前辈？你们可在？”是蓝氏门生特有的、克制有礼的呼唤声。
两人俱是一顿，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魏无羡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蓝忘机紧紧地握住。他抬眼，见蓝忘机微微摇头，目光沉静，带着安抚的意味。
罢了，牵就牵着吧。魏无羡破罐子破摔地想，反正……好像也不赖。
一名身着卷云纹白衣的年轻门生转过山石，见到携手并肩而立的两人，先是怔了一下，随即立刻垂下眼帘，恭敬行礼：“含光君，魏前辈。泽芜君请二位即刻前往雅室，有要事相商。”
蓝曦臣？这么晚了，有何要事？魏无羡心下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道：“哦？大哥找我们？这就去。”
那门生应了一声，侧身让开道路，自始至终没敢抬头多看他们交握的双手一眼，但微红的耳廓却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去往雅室的路上，遇到的蓝氏门生不多，但每一个见到他们的人，反应都出奇地一致——先是震惊地愣住，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他们紧紧相牵的手上，随即像是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低头，行礼，动作僵硬，表情管理近乎失控。
魏无羡起初还觉得有些好笑，但渐渐地，也察觉出不对劲来。这些门生的反应，似乎不仅仅是出于对含光君与人（尤其是与他魏无羡）亲密举止的惊讶，更像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了敬畏与好奇的打量。
仿佛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显而易见、却又超乎常理的变化。
连带着，魏无羡感觉自己体内那股新生的暖流，似乎也随着这些目光隐隐活跃起来，与蓝忘机那边的连接也微微发烫。
蓝忘机显然也感受到了。他面色不变，步履沉稳，握着魏无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无形中传递着一种沉稳的力量。
雅室门前，灯火通明。两人甫一踏入，室内原本低声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主位上，蓝曦臣依旧是一派温雅，只是那双与蓝忘机极为相似的琉璃色眼眸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和探究，目光在两人身上，尤其是他们交握的手上停留了一瞬。坐在下首的蓝启仁，脸色可就精彩多了，先是愕然，随即眉头紧锁，花白的胡子微微抖动，看看蓝忘机，又看看魏无羡，嘴唇翕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又碍于场合硬生生忍住。
此外，室内还有几位蓝氏德高望重的长老，他们的表情亦是惊疑不定，目光复杂地在两人之间逡巡。
这阵仗……魏无羡心里咯噔一下。不就是牵个手吗？至于这么大反应？还是说……
他心念电转，忽然想起那“道侣共生系统”绑定成功时，那股毫无遮掩的、冰冷而庞大的信息流，以及随后两人身上那无法掩饰的灵力异变和气息交融。莫非……这动静，比他们想象的要大得多？甚至连蓝曦臣、蓝启仁这个级别的高手，都清晰地感知到了？
“忘机，无羡，”蓝曦臣率先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你们……方才在后山，可曾察觉有何异状？”
蓝忘机上前一步，将魏无羡稍稍挡在身后半侧，姿态是明显的回护。他微微颔首：“兄长，叔父，诸位长老。”算是见礼，却并未直接回答蓝曦臣的问题。
魏无羡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笑嘻嘻道：“泽芜君，蓝先生，各位长老晚上好啊。异状？什么异状？我和蓝湛就在后山散了散步，赏了赏月，没什么特别的啊。”他试图蒙混过关。
一位面容古板的长老忍不住哼了一声，目光如电般射向魏无羡：“魏婴！休得胡言！方才云深不知处灵气剧烈波动，源头直指后山，更有一种……一种前所未见的法则之力降临，气息玄奥，与你二人此刻周身萦绕的道韵同出一源！你作何解释？！”
道韵？魏无羡眨眨眼。他和蓝湛周身……萦绕道韵？他怎么没看见？
他下意识地看向蓝忘机，却见蓝忘机也正看向他，眼中带着同样的询问。显然，蓝忘机也并未直观“看”到所谓的道韵。
蓝曦臣见状，轻叹一声，解释道：“并非肉眼可见之物。而是你二人此刻在吾等感知中，气息浑然一体，灵力流转圆融无暇，更隐隐与周围天地产生一种奇妙的共鸣，周身三尺，仿佛自成一方和谐道域。此等景象，通常只在道法自然、即将突破大境界的得道之士身上，或是……某些极其古老强大的道侣契约达成时，方会出现一丝征兆。而你们……”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魏无羡和蓝忘机修为虽高，但远未到即将突破大境界的程度。那么，答案似乎就指向了后者。
蓝启仁终于忍不住，猛地一拍桌子，霍然起身，指着魏无羡，气得声音发颤：“忘机！你……你怎能如此糊涂！与这……与他缔结此等不明不白的契约？！可知其中利害？！若是邪术，或是陷阱，你待如何？！”
“叔父。”蓝忘机上前一步，将魏无羡完全挡在身后，直面蓝启仁的怒火，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非是邪术，亦非陷阱。”
“你如何得知？！”蓝启仁怒道。
蓝忘机沉默了片刻。他无法解释系统的存在，只能陈述事实与感受：“我心甘情愿。此契约于我二人，有益无害。”
“你……！”蓝启仁被他这直白的话噎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魏无羡从蓝忘机身后钻出来，收起脸上的嬉笑，难得正色道：“蓝先生，此事确实蹊跷，说来你可能不信，连我们自己也没完全搞明白。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他看了一眼身旁身姿挺拔如松的蓝忘机，语气笃定，“这契约并非外力强迫，也绝非邪魔歪道。它对蓝湛，绝无坏处。”
他顿了顿，感受到体内那股暖流随着他情绪的坚定而缓缓流淌，与蓝忘机的灵力遥相呼应，继续道：“至于究竟是什么……或许，可称之为‘机缘’？”
“机缘？”一位一直沉默不语的长老捋着胡须，沉吟道，“方才那法则之力降临，浩大堂皇，确无阴邪之感。若真是上古道侣契约重现……倒也并非坏事。”他目光在蓝忘机和魏无羡之间转了转，尤其在感受到两人那浑然一体、与天地共鸣的气息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叹，“只是，此等契约牵扯甚大，你二人需得谨慎体悟，明晰其责权界限，万不可懈怠。”
蓝曦臣也微微颔首，目光温和地看向蓝忘机：“忘机，你既心意已决，为兄便不多言。只是此事关乎你自身道途，亦与魏公子息息相关，需得仔细探究，若有任何不适或疑虑，定要及时告知。”
他的态度，几乎是默认了这既成的事实。
蓝启仁见蓝曦臣和几位长老似乎都倾向于接受，而自家侄儿又是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只能重重哼了一声，拂袖坐下，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气得不轻，却也不再出言反对。
魏无羡暗暗松了口气。看来这第一关，算是过了。他悄悄用指尖挠了挠蓝忘机的掌心，递过去一个“看吧没事了”的眼神。
蓝忘机感受到掌心那细微的痒意，指尖微动，回以一个极轻的摩挲。
就在这时，魏无羡忽然感觉那道灵魂链接轻微地震荡了一下，一股比之前更加清晰、带着安抚意味的暖流，顺着链接从蓝忘机那边传递过来，缓缓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因面对蓝氏长辈质询而产生的紧张。
他一怔，讶异地看向蓝忘机。
蓝忘机也正看着他，琉璃色的眼眸中，清晰地映着他的身影，以及一丝……了然的微光。
他感觉到了。
他能通过这道链接，隐约感知到自己的情绪，并且……主动传递他的力量过来？
这道侣共生系统，似乎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有意思。
魏无羡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露出一个带着惊喜和无限好奇的笑容。
未来的路，看来是不会无聊了。
而此刻，在魏无羡无法窥见的识海深处，那沉寂下去的系统界面，悄然浮现出一行新的、闪烁着微光的篆文：
「道契初成，共生之始。道途漫漫，相携以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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