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席间沉默，各自的心事重重
保温袋里的小米粥还剩最后一口，林未晚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最终还是将碗推到了一边。休息室里的暖光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地板上，却又隔着一段微妙的距离，像极了他们此刻的关系。
顾时砚起身收拾碗筷的动作很轻，陶瓷碗碰撞发出的细碎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林未晚坐在沙发上，目光落在他挽起的袖口上，那里还留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墨渍——下午会议室讨论方案时，她不小心将钢笔墨洒在了他的西装上，当时她慌得手足无措，他却只是淡淡说了句“没事”，便继续听她汇报。
“明天上午不用去太早。”顾时砚将碗筷放进保温袋，转身时恰好对上她的视线，语气比刚才柔和了些，“我已经跟林薇说过，让她把你的设计稿审核工作延后到下午。”
林未晚连忙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沙发扶手：“不用麻烦顾总，我明天可以正常上班。”
“胃痉挛刚缓解，需要休息。”顾时砚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的坚持，却又刻意放低了音量，“这不是商量，是工作安排。你要是硬撑着出了问题，项目设计环节断了档，损失谁来承担？”
又是这样，用工作当借口来掩饰关心。林未晚心里泛起一阵酸涩，她抬起头，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顾时砚已经拿起了她的包：“走吧，我送你下去。”
电梯下行的三十秒里，两人始终保持着沉默。镜面倒映出彼此的身影，林未晚看着镜中的自己，脸色依旧苍白，眼底藏着挥之不去的疲惫。而顾时砚站在她身侧，目光落在跳动的数字上，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走出写字楼时，凌晨的风带着凉意吹过来，林未晚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顾时砚立刻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带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将寒意隔绝在外。
“顾总，我不冷。”她想把外套还给他，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披着。”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强硬，“感冒了更耽误事。”
林未晚攥着外套的衣角，那布料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像一团小火，熨烫着她微凉的皮肤。她不再坚持，只是默默地跟在他身后走向停车场。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夜色中，车厢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和小米粥的余温。林未晚侧着头看向窗外，路灯一盏盏向后掠过，将她的侧脸映照得忽明忽暗。她能感觉到顾时砚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却始终没有开口打破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顾时砚突然开口：“上次你说喜欢的那家老字号糕点铺，重新开业了。”
林未晚的心猛地一跳，转头看向他。那家糕点铺在老城区，专卖她小时候爱吃的桂花糕，三年前因为拆迁闭店了，她只在一次加班时随口跟他提过一句，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是吗？”她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淡，“好久没去过了。”
“周末我让司机去买些，送到公司给你。”顾时砚目视前方，语气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工作安排，“你胃不好，甜食能稍微缓解一下不适，不过不能多吃。”
林未晚没有接话，只是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心里的那道疤痕，似乎又被触碰了一下，隐隐作痛。她还记得，以前他们在一起时，每个周末他都会早起去排队买桂花糕，回来时还会带一杯热乎的豆浆，笑着说“刚出锅的，快吃”。可后来分手时，他却冷漠地说“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我从来没放在心上”。
如今他又提起，是真的还记得，还是只是随口一说？林未晚不敢深究，也不愿深究。过去的伤害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让她无法再轻易相信。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林未晚解开安全带，正准备推开车门，顾时砚却突然叫住了她：“林未晚。”
她回过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路灯的光芒透过车窗洒进来，在他眼底流转，藏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明天晚上有个项目对接晚宴，合作方那边要求我们都参加。”他顿了顿，补充道，“地址在铂悦酒店三楼宴会厅，七点开始。”
“好，我知道了。”林未晚点了点头，拿起搭在肩上的西装外套，“谢谢顾总的外套，我明天上班还你。”
“不用急着还。”顾时砚看着她，“晚上温差大，你带着吧。”
林未晚没有拒绝，只是说了声“谢谢”，便推开车门下了车。她走进楼道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顾时砚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亮着，像一双温柔的眼睛，目送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道口。
回到家，林未晚将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雪松的香气弥漫开来，让她有些恍惚。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直到消失在夜色中，才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晚上，林未晚准时来到铂悦酒店。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连衣裙，化了淡妆，将长发挽成一个低马尾，看起来干练又得体。走进宴会厅时，里面已经来了不少人，合作方的代表正在和顾时砚交谈，他穿着一身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侧脸的线条依旧俊朗。
看到林未晚进来，顾时砚的目光顿了顿，随即朝她微微颔首。合作方的张总笑着拍了拍顾时砚的肩膀：“这位就是林设计师吧？之前看设计稿就觉得才华横溢，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张总过奖了。”林未晚礼貌地笑了笑，“以后还请您多多指教。”
“指教谈不上，我们还要靠林设计师做出更好的作品呢。”张总哈哈一笑，转头对顾时砚说，“顾总，你可真是好福气，手下有这么优秀的人才。”
顾时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落在林未晚身上：“林设计师确实很出色。”
那眼神太过灼热，林未晚连忙移开视线，端起旁边服务生托盘里的香槟，轻轻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无法平息她加速的心跳。
晚宴开始后，众人纷纷入座。林未晚恰好坐在顾时砚的旁边，隔着一张宽大的餐桌，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气息。桌上的菜肴很丰盛，可她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夹了几口菜，慢慢咀嚼着。
席间的气氛很热烈，合作方的人频频举杯，谈论着项目的进展和未来的规划。顾时砚应对自如，谈笑风生，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稳重的气场。林未晚偶尔会被问到设计相关的问题，她都一一从容作答，只是尽量避免和顾时砚产生目光接触。
“林设计师，听说你和顾总之前就合作过？”张总突然开口，目光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我看你们配合得这么默契，还以为你们认识很久了。”
林未晚的心猛地一紧，放下筷子，脸上露出得体的笑容：“之前确实合作过一个小项目，顾总经验丰富，给了我很多指导。”
“是吗？”张总笑着看向顾时砚，“顾总，你对林设计师的评价很高啊，上次开会还特意提到她的设计很有想法。”
顾时砚放下酒杯，目光落在林未晚身上，语气平淡：“林设计师的专业能力很突出，值得肯定。”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林未晚的心里泛起了涟漪。她记得，以前他也总说她“很有想法”，只是后来，这句话变成了“你太固执，根本不懂变通”。
席间的话题渐渐转向了生活，有人聊起了最近的热门电影，有人说起了周末的旅行计划，气氛依旧热烈。可林未晚和顾时砚之间，却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始终保持着沉默。
林未晚低头看着自己的餐盘，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以前的画面。那时候他们也一起参加过类似的晚宴，他会悄悄在桌子底下握住她的手，会替她挡掉不想喝的酒，会在她耳边低声说“别吃太多生冷的，胃会不舒服”。可现在，他们只是并肩而坐的工作伙伴，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她偷偷瞥了一眼顾时砚，发现他也在看着餐盘，眉头微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他也在回忆过去？又或许，他只是在考虑项目的事情？林未晚不敢确定，也不愿去猜。
突然，顾时砚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手指快速地回复了一条信息。林未晚的目光无意中扫过他的屏幕，看到了备注名“苏医生”，心里莫名地一沉。
是那个传闻中一直在照顾他的私人医生吗？以前他胃不好，都是她陪着去医院，可现在，陪在他身边的人已经换成了别人。林未晚端起香槟，又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晚宴进行到一半，林未晚借口去洗手间，起身离开了座位。走到走廊时，她靠在墙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走廊里的灯光很暗，映得她的影子有些孤单。她拿出手机，翻出苏晴的微信，想发条信息吐槽一下此刻的心情，手指悬在屏幕上，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不舒服吗？”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林未晚回过头，看到顾时砚站在不远处，目光里带着一丝担忧。
“没有，只是有点闷。”她连忙站直身体，避开他的目光，“我很快就回去。”
顾时砚朝她走过来，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胃药：“刚才看你没怎么吃东西，把这个带上，万一胃疼了可以吃一片。”
林未晚看着他递过来的药瓶，心里一阵复杂。这是她以前常吃的牌子，他竟然还记得。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了药瓶：“谢谢顾总。”
“不用客气。”顾时砚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要是实在不舒服，就先回去吧，这里有我顶着。”
“不用了，我没事。”林未晚将药瓶放进包里，“项目晚宴，我不能提前走。”
顾时砚没有再坚持，只是点了点头：“那别待太久，外面凉。”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却又停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她：“刚才张总问起我们以前的合作，你好像不太想提。”
林未晚的心猛地一跳，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来了。她握紧了包带，语气平淡：“过去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我们现在只是工作伙伴，不是吗？”
顾时砚的眼神暗了下去，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是，只是工作伙伴。”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让林未晚的心莫名地抽痛了一下。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转身离开，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林未晚在走廊里站了很久，直到心情渐渐平复，才转身回到宴会厅。顾时砚已经回到了座位上，正和张总交谈着，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容，仿佛刚才在走廊里的对话从未发生过。
接下来的晚宴，两人依旧保持着沉默。偶尔有人提起他们，也只是客气地应付过去。桌上的菜肴渐渐变凉，就像他们之间的关系，明明近在咫尺，却又远隔天涯。
晚宴结束时，已经快十一点了。走出酒店大门，顾时砚看着林未晚：“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顾总，我自己打车就行。”林未晚连忙拒绝，“您也累了一天，早点回去休息吧。”
“深夜不好打车。”顾时砚的语气很坚定，“而且，你胃还没好，我不放心。”
林未晚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见顾时砚已经拉开了车门：“上车吧。”
这一次，她没有再拒绝。坐进副驾驶时，她闻到了车里淡淡的桂花香气，转头一看，发现仪表盘上放着一小盒桂花糕，正是她喜欢的那家老字号的。
“刚才路过的时候，让司机买的。”顾时砚发动车子的动作顿了顿，语气有些不自然，“你要是想吃，就拿着。”
林未晚拿起那盒桂花糕，盒子还是温热的，桂花的甜香弥漫开来，让她的眼眶微微发热。她记得，以前他也是这样，不管去哪里，都会记得给她带一盒桂花糕。
车子行驶在夜色中，车厢里依旧很安静。林未晚打开桂花糕的盒子，拿起一块放进嘴里，熟悉的甜味在舌尖散开，带着一丝久违的温暖。她偷偷看了一眼顾时砚，发现他正专注地开着车，嘴角却微微上扬了一下。
或许，有些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糟糕。林未晚咬了咬嘴唇，心里的那道防线，似乎又松动了一些。
车子停在小区楼下时，林未晚将剩下的桂花糕放进包里，解开安全带：“谢谢顾总送我回来，还有桂花糕。”
“不用谢。”顾时砚看着她，“上去吧，早点休息。”
林未晚点了点头，推开车门下了车。走到楼道口时，她又回头看了一眼，顾时砚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亮着，像在为她照亮回家的路。她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走了，然后转身走进了楼道。
回到家，林未晚坐在沙发上，拿出那盒桂花糕，慢慢吃着。甜香萦绕在鼻尖，让她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情，有开心的，也有难过的。她拿起手机，翻出以前和顾时砚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们笑得很灿烂，依偎在一起，看起来很幸福。
手机屏幕渐渐暗下去，映出她此刻的脸。她轻轻叹了口气，将手机放在一边。或许，她真的应该试着放下过去，给彼此一个机会。可心里的那点胆怯，却又让她不敢轻易迈出那一步。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城市的灯光渐渐熄灭。林未晚知道，明天醒来，她还是要面对顾时砚，还是要继续扮演好“工作伙伴”的角色。只是，今晚席间的沉默，还有他递过来的胃药和桂花糕，像一颗颗种子，落在了她的心里，悄悄生根发芽。
而顾时砚坐在车里，看着林未晚房间的灯光亮起，才缓缓发动车子离开。他拿出手机，翻出刚才和苏医生的聊天记录，上面写着：“顾总，林小姐的胃痉挛需要好好调理，我已经把食谱发您了，记得让她按时吃。”
他看着屏幕，嘴角微微上扬。有些事情，他知道急不来，可他会等。等她放下过去的伤痛，等她愿意重新接纳他。就像今晚席间的沉默，虽然沉重，却也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她心里，或许还有他的位置。
车子行驶在空旷的街道上，顾时砚的目光投向远方，心里充满了坚定。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放手，这一次，他会牢牢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松开。而林未晚站在窗前，看着楼下驶离的车灯，心里的那点牵挂，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让她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
或许，雾里看花的日子，快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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