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风沙磨砺的西疆,重返炎煌帝国的心脏——神京城,李狗蛋一行人仿佛从一片苍凉壮阔的画卷,重新跌入了另一幅锦绣繁华、却也暗藏无数机锋的工笔长卷。
神京的繁华依旧,朱雀大街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但与初次入京时那个懵懂接引使不同,此次归来,李狗蛋身上带着西疆的血火气息和力挽狂澜的功勋,心境已然大不相同。他不再是那个仅仅为了完成任务的小主事,怀中揣着的,是关乎帝国乃至世界安危的秘密,肩上扛着的,是无数牺牲换来的沉重责任。
入城后,阿娜尔公主及其使团自有鸿胪寺官员隆重接待,安置于专供外宾的馆驿。分别时,阿娜尔深深看了李狗蛋一眼,低声道:“李大人,别忘了你的承诺。草原的鹰,会记住朋友的恩情。” 李狗蛋郑重点头,他知道,与阿娜尔部落的这条线,将是他在神京错综复杂的局势中,一枚重要的棋子。
他们这一行“功臣”的归来,在神京官场引起了不小的波澜。兵部武库清吏司的那个“李主事”,在西疆搅动风云、阵斩叛逆守将、挫败邪教阴谋的事迹,早已通过军报和流言,传得沸沸扬扬。
朝廷的封赏很快下来,不出李狗蛋所料,充满了权衡与制衡:
李狗蛋,擢升为兵部武库清吏司员外郎(从五品),加赐“靖安尉”勋爵。明面上,他回到了老衙门,还升了半级(从正六品主事到从五品员外郎),算是重用。但武库清吏司本就是清水衙门,且经历了西疆军械案(张虔陀勾结萨尔曼倒卖军械)的风波,正处于风口浪尖,这个提拔,更像是把他放在火上烤。
周墩子,授“将作监匠师”,仍归李狗蛋节制,协助管理武库军械改良事宜。
孙小猴,授“兵部职方清吏司主事”(正六品)。职方司掌管舆图、军制、城防、征讨之事,权责颇重,此安排既有酬功之意,也未尝没有借此分散李狗蛋羽翼的考量。
阿宝,因伤需长期静养,授“神京兵马司副指挥”(从六品),留京养伤并负责部分城防事务,算是得了个实惠的闲职。
胡言,因其在西域古籍破译中的“卓越表现”,特招入翰林院编修馆,授“编修”(正七品),负责整理西域文献,算是进入了清流之列。
至于乌苏嬷及其部族,以及“守密人”、“终焉之门”等核心秘密,在官方的文书和封赏中,只字未提,仿佛从未存在。
回到略显熟悉却又陌生的武库清吏司衙门,气氛与往日截然不同。同僚们表面上恭贺他高升,眼神中却混杂着敬畏、嫉妒与疏离。他离京前只是个不起眼的主事,归来时却已是携功而返、背景成谜的员外郎,更是搅动了西疆格局的“煞星”。
李狗蛋浑不在意这些目光,吊着还未痊愈的胳膊,在自己新的值房里坐定。他如今是司里的副长官,仅次于那位对他客气中带着谨慎的郎中。
“墩子,武库的账目、库存,尤其是与西疆往来相关的,仔细盘一盘。”李狗蛋吩咐道,他深知张虔陀的案子绝不会是孤例,军械这条线上的蠹虫,必须揪出来。
“小猴,职方司消息灵通,多留意朝中关于西疆后续的议论,还有……那位靖王殿下(赫连韬)的动向。”
他必须利用现有的职位,尽快在神京重新站稳脚跟,并暗中调查。
安顿下来没几天,麻烦便找上门来。这日,他正在查阅积压文书,衙署外传来一阵喧哗。
“李员外郎呢?叫他出来!”一个颇为嚣张的声音响起,带着刻意的挑衅。
李狗蛋踱步出门,只见院中站着几个身着华丽锦袍的年轻男子,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出头,面色倨傲,正是安国公府世子,赵蟠。
“本官便是李狗蛋,赵世子有何见教?”李狗蛋不卑不亢,心中冷笑,知道他“幸进之徒”的名声和武库这块看似油水不丰却牵涉颇多的地盘,引来了某些人的试探。
赵蟠上下打量着他,语带讥讽:“哟,李员外郎这是立了大功,架子也见长了?本世子听说你武库司新进了一批西域的‘宝刀’,特来鉴赏鉴赏,怎么,不行吗?”
所谓鉴赏,无非是巧取豪夺的借口。李狗蛋深知,若在此事上退了,以后在武库司乃至兵部都将寸步难行。
他脸上堆起惯有的、让人摸不透深浅的笑容:“世子爷说笑了。武库重地,军国利器,岂能随意鉴赏?不过……”他话锋一转,从怀中(实则是乌苏嬷所赠的储物袋)摸出一个周墩子用边角料做的、结构极其精巧的“九连环”,“下官在西疆偶得此物,名曰‘千机锁’,内藏九种变化,非心智机巧者不能解。世子爷若能不假外力,在三日内解开,下官便心服口服,届时再与世子细谈那西域兵刃之事,如何?”
他用上了激将法。赵蟠这类纨绔,最受不得激。
果然,赵蟠冷哼一声,一把抓过九连环:“区区小物,何须三日!本世子明日便解给你看!我们走!”他带着跟班,悻悻而去。
打发走了赵蟠,老郎中忧心忡忡地上前:“李大人,安国公府势大,您这……”
李狗蛋摆摆手,浑不在意:“无妨,给他找点事做,省得老来聒噪。”他目光扫过衙门内那些或明或暗注视着他的目光,声音提高了几分,“武库司,管的是将士们保家卫国的家伙事儿,以后,都得按规矩来!”
他这是在立威。
傍晚,孙小猴带来消息。他凭借职方司主事的身份和超凡的潜行本事,已初步接触到一些信息。
“狗蛋哥,赵蟠不足为虑,但其父安国公赵贽,与靖王赫连韬过从甚密。另外,阿娜尔公主已被鸿胪寺严密‘保护’起来,外人难以接触。还有……西疆之事,朝中似乎有声音,想将张虔陀案定性为个人贪渎,尽快结案。”
李狗蛋眼中寒光一闪。想掩盖?没那么容易!
他知道,重返神京,不是来享福的。朝堂上的暗流,军械案背后的黑手,以及那潜藏在最深处的“噬光之影”的阴影,都等待着他去揭开。他这位兵部员外郎,要用这身官皮,在这神京城里,好好斗一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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