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封城西,一处看似普通的民宅内室。油灯如豆,光线昏暗,将围坐在一张榆木桌旁的几张面孔映照得明灭不定,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赵匡胤坐在主位,面色沉凝如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仿佛在为他内心天人交战的倒计时伴奏。他对面,坐着形容愈发消瘦、眼神却更加阴鸷的赵普。两侧,则是寥寥三四名依旧对他死心塌地的老部下,都是些中低阶的禁军将领,此刻一个个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不能再等了。”赵匡胤终于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再等下去,你我,还有我们这点念想,迟早会被那陆明用他那套不着痕迹的法子,一点点磨碎、消化,最后连渣都不剩!”
一名脸上带疤的将领闷声道:“大哥,你说咋办就咋办!弟兄们跟着你刀山火海都闯过,还怕他一个耍嘴皮子的文官?”
赵普捻着山羊胡,眼神闪烁:“主公,陆明如今圣眷正浓,其势已成。明面上与之抗衡,无异于以卵击石。且其新政颇得民心,军中亦有不少人受其器械、粮饷之利……硬来,恐难奏效。”
赵匡胤冷哼一声:“硬来不行,那就来软的,来阴的!等他慢慢把网织好,把天下人都装进去,我们就真成了砧板上的鱼肉了!必须在他根基未稳,或者说,在他这套新玩意儿还没把所有人的脑子都洗干净之前,给他来个釜底抽薪!”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我得到密报,十日后,陛下将率文武百官,出城巡视新竣工的‘开封-郑州’段水泥官道,并在郑州驿停留一晚,以示对陆明这‘系统工程’的褒奖。这,是我们的机会!”
“机会?”众将精神一振。
“对!”赵匡胤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届时,御驾仪仗出城,禁军防卫重心外移,开封城内必然空虚。我们不必在陛下身边动手,那无异于找死。我们要在陛下回銮的路上,制造一场‘意外’!”
他详细阐述了自己的计划:
由在座的这几位将领,利用他们尚能掌控的、驻守在城外特定区域的少量旧部(多是些不被重视的辅兵或地方戍卫部队),伪装成山匪或前朝余孽,在陛下回銮必经的一处地形复杂的山谷——黑风峡,发动一场“突然袭击”。
“记住,目标不是弑君!”赵匡胤强调,“是制造混乱,趁乱‘保护’陛下,然后将这场袭击,栽赃到陆明头上!”
赵普立刻接话,眼中闪着诡诈的光:“主公此计大妙!我们可以伪造证据,就说陆明狼子野心,见陛下对其宠信日隆,生怕日后鸟尽弓藏,故而勾结外敌或匪类,意图挟持陛下,行那王莽、曹操之事!届时,主公您率忠诚部将‘及时’救驾,控制局面,再拿出‘铁证’,逼陛下当场下旨,清除陆明及其党羽!”
这个计划堪称胆大包天,但也并非全无漏洞。
一名较为谨慎的将领迟疑道:“大哥,黑风峡地势虽利于伏击,但陛下出行,护卫定然森严,就凭我们那点人手,恐怕……”
赵匡胤打断他:“不必真与禁军精锐死磕!只需制造足够大的混乱即可!放火!制造爆炸(用偷偷囤积的黑火药)!让场面失控!我们的人混在护卫中,趁乱靠近御驾,‘保护’陛下撤离,然后……封闭峡谷,隔绝内外消息!只要争取到几个时辰的时间,控制住陛下,拿到清除陆明的旨意,大事可定!”
他看向赵普:“子聪(赵普字),伪造证据之事,就交给你了。要快,要像!最好是能模仿陆明或者他身边核心人物的笔迹,弄几封‘密信’出来!”
赵普躬身:“主公放心,属下必定办得滴水不漏。” 他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找哪个善于临摹的落魄书生来做这事,做完之后又该如何灭口。
“还有你们!”赵匡胤看向那几个将领,“各自回去,挑选绝对可靠的死士,人数不必多,但要精!准备好武器、火药,熟悉黑风峡的地形!记住,此事若成,尔等皆是从龙功臣,封侯拜将,指日可待!若败……”他顿了顿,眼中寒光一闪,“便是诛灭九族的大罪!没有退路!”
“愿随大哥(主公)共举大事!”几人压低声音,齐声应诺,脸上混杂着激动、紧张和破釜沉舟的疯狂。
角落里,一个负责望风的老仆,耳朵微微动了动,将室内隐约传来的只言片语记在心里,脸上却依旧是那副昏昏欲睡、人畜无害的模样。
计划,就在这昏暗的密室里,悄然定了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赵匡胤集团如同上紧了发条的机器,开始隐秘而高效地运转起来。
赵普通过隐秘渠道,找到了一个擅长模仿笔迹的寒门老儒生,许以重金,让其模仿陆明门客陈远的笔迹,伪造了几封与“北汉余孽”商议“清君侧”事宜的密信。老儒生虽然觉得事有蹊跷,但在黄金和威胁面前,还是颤抖着完成了“作品”,然后就被赵普的人“妥善”安置到了一处隐秘别院,美其名曰“保护”,实则软禁。
几名将领则各自利用职权,以“剿匪演练”、“物资转运”等名义,将少量心腹士兵和一批武器、火药,秘密调往黑风峡附近预设的隐蔽地点。动作虽然小心,但调动兵马和军械,终究难免留下些痕迹。
而赵匡胤自己,则表现得异常平静,甚至主动去军事学院授课,与同僚讨论新式操典,对陆明的新政也偶尔“客观”地评价几句优点,仿佛已经完全接受了现实,准备安心做他的“学院山长”。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汹涌。
他并不知道,他自认为隐秘的调动,虽然避开了传统的监察系统,却没能完全躲过那张正在编织的无形之网。
郑州驿附近的一个茶摊,两个看似歇脚的货郎,低声交换着信息:
“荥阳那边,王都头手下的一小队人,说是去西山拉练,带的家伙事儿可比平时多……”
“嗯,浚仪那边也有类似情况,说是押送一批旧军械去销毁,但路线有点绕……”
这些零碎的信息,被驿站的眼线记录下来,混在每日大量的“市井听风”报告中,通过加密渠道,送往开封。
同时,皇家银行某个分号,一名精干的账房注意到,最近有几笔不大不小的资金,从几个看似不相关的账户流出,最终都汇向了城南一家不起眼的皮货行。而这家皮货行,据驿站眼线报告,近期采购了大量并非其主营项目的笔墨纸砚和……朱砂印泥?
这些看似毫不相干的碎片信息,分别从驿站系统和银行系统,汇向数统司陈远的案头。它们单独看起来,都微不足道,甚至可以解释为正常的军事活动或商业行为。
但陈远凭借陆明灌输的“关联性分析”理念,以及他那日益敏锐的数据直觉,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将这几条信息单独标记出来,注明“需持续关注,留意关联性”,并将其归入了“乙级待查”档案。虽然尚未上升到需要立刻惊动陆明的程度,但监控的等级,已经被悄无声息地调高了。
一张针对黑风峡周边区域,尤其是涉及军队调动和可疑资金流向的监控网络,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收紧。
赵匡胤和他最后的追随者们,正一步步地走向他们精心编织的陷阱,却浑然不知,他们自以为隐秘的一举一动,可能早已落在了某些隐藏在市井烟火、驿站喧嚣和银行数字背后的眼睛里。
风暴,正在酝酿。而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在开始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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