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嘀——嗒——”(… . … . — 对应 “S-o-S”,陆明恶趣味地教了沈括这个紧急求救信号,此刻被用来作为“陛下紧急召见”的专属电码)
这串急促而独特的电码声,沿着新铺设的、从科学院直通皇宫的“御用电报专线”,在深夜时分,将陆明从温暖的被窝里薅了起来。
“大半夜的,陛下这是闹哪出?”陆明揉着惺忪睡眼,一边任由侍女帮他穿戴朝服(虽然是便服,但面圣也不能太随意),一边嘀咕,“难道是白天演示电报太震撼,老爷子兴奋得睡不着,想连夜跟我探讨一下电磁感应的哲学意义?”
符玉弦体贴地给他披上外袍,柔声道:“许是陛下有要紧事。快去吧,路上小心。”
当陆明顶着满天星斗,哈欠连天地赶到皇宫内苑,在太监的引领下走入皇帝日常起居的紫宸殿偏殿时,看到的景象却让他瞬间清醒了不少。
没有想象中的兴奋雀跃,也没有处理紧急政务的肃穆。只见柴荣穿着一身宽松的常服,背对着他,正站在那面巨大的、被陆明“涂鸦”过的大周疆域图前,静静地望着。殿内只点了几盏宫灯,光线昏暗,将皇帝的背影拉得很长,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寂寥?
“陛下,陆明到了。”内侍轻声禀报。
柴荣缓缓转过身。灯光下,他的脸色有些疲惫,但眼神却异常清明,甚至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他挥了挥手,屏退了左右侍从。
“明哥儿,来,陪朕坐坐。”柴荣指了指旁边的软榻,自己先坐了下来,还顺手拎起小几上的温着的酒壶,给陆明倒了一杯,“尝尝,新酿的梨花白,没那么烈。”
陆明心里直打鼓。这气氛不对啊!老爷子平时召见他,要么是兴致勃勃地看新发明,要么是眉头紧锁地议朝政,要么就是像老哥们一样吹牛打屁。今天这透着淡淡忧伤的文艺范儿是咋回事?难道是……更年期?不对,古代好像没这说法。
“陛下,您这是……”陆明小心翼翼地接过酒杯,没敢喝。事出反常必有妖!
柴荣没直接回答,反而抿了一口酒,目光再次投向地图,悠悠道:“明哥儿,你看这幅地图。几年前,它上面还标着北汉、契丹、后蜀、南唐、吴越……诸侯割据,天下纷扰。如今,四海归一,万邦来朝。这幅图,干净了。”
陆明点点头,顺着话头拍了个马屁:“此皆赖陛下神武英明,运筹帷幄,将士用命……”
“得了,少跟朕来这套。”柴荣笑着打断他,语气却没什么责备的意思,“朕心里清楚,没有你陆明,朕或许能做个中兴之主,收复燕云或许也能成,但绝无可能在这短短数年内,缔造出如今这般……连朕自己有时都觉得恍若梦中的盛世。”
他指着地图上那些纵横交错的黑线(铁路规划)和陆明后来加上去的、代表规划中电报网络的红色虚线:“铁牛在地上跑,日行千里不知疲倦;那‘嘀嘀嗒嗒’的电报,瞬息之间便能将消息传至百里之外。还有那水泥路、显微镜、神仙醉、科学院、皇家银行……明哥儿,你带来的这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这个天下,改变了我们认知世界的方式。”
柴荣的语气带着感慨,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陛下,这些都是工具,是为了让大周更强,让百姓活得更好。”陆明谨慎地回答。
“工具……说得好啊。”柴荣叹了口气,靠在软榻的引枕上,眼神有些飘忽,“可有时候,朕看着这日新月异的变化,看着朝堂上那些年轻面孔讨论着朕都听不太懂的‘科学’、‘数据’,看着太子拿着你编的教材,问出的问题连朕的老师都答不上来……朕忽然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好像……有点跟不上趟了。”
陆明心中一震!来了!重点来了!他立刻坐直身体,表情严肃:“陛下何出此言!您是天子,是帝国的舵手!这些新奇事物,不过是术,是器!驾驭它们,引导国家走向的,始终是陛下的圣心独断!没有陛下支持,臣就算有通天之能,也寸步难行!”
这话半是真心,半是套路。但柴荣听了,只是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看透世事的豁达。
“明哥儿,你不用宽慰朕。朕不是那种嫉贤妒能、死抓着权柄不放的昏君。”柴荣摆摆手,又给自己倒了杯酒,“朕只是……累了。”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仿佛穿透了宫殿的墙壁,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这些年,朕夙兴夜寐,不敢有丝毫懈怠。内平割据,外御强虏,整顿吏治,革新军政……一桩桩,一件件,如同压在肩上的大山。说实话,朕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生怕一闭眼,哪里又出了乱子,辜负了这江山社稷,辜负了天下黎民。”
“如今,北漠臣服,四海升平,国库充盈,百姓安居。太子在你和王朴的教导下,仁厚聪慧,也已渐露峥嵘,足以担当大任。而你这套……这套全新的治国方略和层出不穷的利器,更是给帝国打下了万世不易的基石。”
柴荣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敲在陆明的心上。
“朕的心愿,已经了了。”他看向陆明,眼神清澈而坚定,“这皇帝的担子,太重了。朕想……是时候卸下来了。”
尽管有所预感,但当“卸下来”这三个字真的从柴荣口中说出时,陆明还是感到一阵头皮发麻!他差点从软榻上跳起来!
“陛下!您正值春秋鼎盛!何出此退隐之言?!天下离不开陛下啊!”陆明赶紧劝谏,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皇帝撂挑子,还是主动禅位,这在整个华夏历史上都是极其罕见的!引发的政治地震可想而知!
“春秋鼎盛?”柴荣自嘲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鬓角些许的白发,“你看看朕这头发。这些年殚精竭虑,早已非壮年时可比。至于天下离不开朕……明哥儿,你说实话,如今这大周,是按朕的路子在走,还是按你陆明规划好的蓝图上狂奔?”
陆明一时语塞。
柴荣也不逼他,继续道:“朕知道,你无意皇位,也从未结党营私。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国家。正因为如此,朕才更放心。太子年轻,有锐气,更能接受新事物,由他继位,配合你留下的这套班子和制度,大周才能在你开辟的这条新路上走得更稳,更远。”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语气变得郑重:“明哥儿,朕想提前禅位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享几年清福。钓钓鱼,种种花,看看你弄出来的那些新奇玩意儿,含饴弄孙,岂不快哉?这锦绣江山,这未竟的蓝图,就交给你们年轻人去挥洒吧。”
殿内陷入了沉默。只有宫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陆明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柴荣的退意,听起来情真意切,理由也充分。于公,太子确实培养得不错,盛世已奠,平稳交接有利于国家;于私,老爷子辛苦半生,想退休享福,也无可厚非。但是……
这里面的水太深了!
禅位不是请客吃饭!涉及到权力交接、利益重新分配、旧臣安置、新君威望树立……任何一个环节出问题,都可能引发动荡!尤其是他陆明,作为先帝最信任的重臣,新帝的老师,手握科学院、军工、经济命脉的超级权臣,他在这其中的立场和态度,至关重要!
柴荣似乎看穿了他的顾虑,温和地说道:“你放心,朕并非一时冲动。此事朕已思虑良久,也与王朴通过气(王朴虽已退休,但影响力仍在)。他会支持。朝中重臣,大多是你我一手提拔,知晓利害。只要安排妥当,不会出大乱子。”
他看着陆明,眼神中带着前所未有的信任与托付:“明哥儿,朕此生最得意之事,不是打下多少疆土,而是得了你这位‘降世星君’。如今,朕最后想托付给你的,就是帮朕,帮太子,平稳地走完这最后一步。有你辅佐太子,朕……放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陆明知道,柴荣是铁了心了。他不再是商议,而是告知,是托付。
陆明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然后对着柴荣,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陛下信重,臣……惶恐至极,亦感佩万分!”陆明声音低沉而坚定,“既然陛下圣意已决,欲效仿尧舜,禅位以安天下,臣……必当竭尽所能,辅佐太子殿下,稳定朝局,确保新政延续,不负陛下今日之托!”
他没有再劝。因为他明白,对于一个心愿已了、身心俱疲的帝王来说,强行让他留在那个孤独的宝座上,或许才是最大的残忍。而且,从理性角度分析,在盛世时主动禅位,确实能最大程度避免权力交接的血腥,为新帝铺平道路。
柴荣看着陆明,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而欣慰的笑容,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他起身,亲手将陆明扶起。
“好!好!有你这句话,朕就彻底安心了!”柴荣用力拍了拍陆明的肩膀,“具体事宜,我们明日……不,后日再详细商议。朕还得好好想想,怎么跟皇后、跟宗室元老们开这个口。估计得费一番唇舌。”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恢复了点往日的神采,带着点调侃的语气对陆明说:“对了,明哥儿,等朕成了太上皇,有了闲工夫,你可得好好教教朕,那电报到底是个什么道理?还有那铁牛,朕能不能亲自开着它,在皇家园林里转两圈?”
陆明看着眼前这位即将卸下皇冠的君主,心中百感交集,也笑着回应:“只要太上皇您有兴趣,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别说开火车,以后造出能飞的铁鸟,臣也第一个带您上天兜风!”
“哈哈哈!好!朕等着那一天!”柴荣开怀大笑,笑声在空旷的宫殿里回荡,驱散了之前的些许寂寥。
走出紫宸殿,看着东方天际泛起的鱼肚白,陆明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夜之间,天,真的要变了。
他揉了揉脸,振奋精神。接下来,有的忙了。不仅要确保禅位大典万无一失,更要思考如何在新的权力格局下,继续推进他的“现代化”蓝图。太子(即将的新帝)虽然支持新政,但毕竟年轻,威望不足,朝中暗流定然不会平息。
“看来,得提前给墨非、沈括他们打个预防针了。”陆明心里盘算着,“还有军队、银行、舆论……都得未雨绸缪。这太上皇的清福能不能享得安稳,我这‘摄政王’(他预感跑不掉)的担子能不能挑得轻松,就看接下来的布局了。”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一个崭新的时代,也伴随着一位帝王的退意,悄然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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