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巡视河内水患......”
画面陡然变得昏黄浑浊。
哀鸿遍野,饿殍满地。
泥泞中,刘据一身玄色锦袍早已看不出本色,靴子上全是黄泥。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烂泥里,周围全是伸着枯瘦手臂、只剩一口气的灾民。
刘据不忍百姓凄楚的目光,撇过头去,声音嘶哑:
“朝廷的救灾粮还要多久才到?”
“禀太子,需一旬日。”
身后官员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腰弯得很低。
大雨仍在滂沱倾洒着,天地间的声音逐渐模糊。
刘据回头再次深深的望了一遍摇摇欲坠的百姓们,沉默了许久。
“开仓,放粮!”
“可是......”
“没有可是!孤不能看见大汉的子民被活活饿死!”
仓门大开。
陈粮倾泻而下。
这一日,河内郡的雨还在下,但热粥的香气盖过了尸臭。
成千上万的百姓捧着破碗,黑压压跪倒在泥水里。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浪潮淹没了刘据。
“太子殿下仁德!”
“太子万岁!”
“万岁!”
这声音震耳欲聋,穿透了雨幕,穿透了时空。
「我回京后,父皇当朝斥责了我。」
殿内陈设依旧显露着皇后的尊格,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清。
刘据跪坐在榻前,低着头。
卫子夫手里拿着一把玉梳,并没有看儿子,只是盯着铜镜里那张不再年轻的脸。
“据儿,你知道什么叫权柄吗?”
刘据抬头,有些茫然。
卫子夫放下梳子,转过身。
她没有发火,语气平淡得让人心慌:
“未经廷议,私动国库,收买人心。你是想当皇帝了吗?”
“母亲!”刘据急了,膝行两步,“那些百姓快饿死了!父皇远在甘泉宫,一来一回要半个月,难道孩儿眼睁睁看着大汉子民饿死?”
“那是你父皇的子民,不是你的。”
卫子夫打断了他,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刘据僵在原地,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了团棉花。
卫子夫叹了口气,走过来,伸手替他解下发冠,褪去外裳。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
“你父皇十六岁登基,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那是从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威严。他最恨的便是旁人分权......哪怕你是太子,哪怕我是皇后。”
发冠落下,卫子夫的手指冰凉。
“这种事,以后别做了。善名太盛,会死人的。”
殿内陷入死寂。
烛火爆了个灯花,噼啪作响。
刘据借着昏黄的烛光,第一次认真打量起眼前的母亲。
记忆里那个长袖善舞、宠冠后宫的卫皇后不见了。
眼前的妇人,背脊有些佝偻,眼角爬满了细密的纹路,两鬓不知何时已染上了霜雪。
这偌大的椒房殿,空旷得像座坟墓。
“娘。”
刘据忽然换了称呼,声音有些发颤:“若我不是太子,咱们卫家……会怎样?”
卫子夫的手猛地一抖,玉梳“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成两半。
她没有去捡,也没有说话。
只是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
屋外的狂风掀开了紧闭的门窗,卷起了皇后鬓角枯燥的发丝。
天幕的镜头缓缓拉近。
那张曾经倾国倾城的脸上,两行清泪无声滑落。
答案,早已写在风里。
......
西汉
文帝时期
“你教的儿子!”
刘恒毫不掩饰胸膛里的怒气,对着刘启劈头盖脸的骂道:
“我问你,是他那点权力重要?还是大汉的子民重要?”
“据儿这孩子有错吗?”
刘启跪在地上低垂着脑袋,抿了抿嘴缄默不语。
“哎!”
刘恒叹了一声,目光看向天幕,似是穿透了时空的界限,落在了刘据的身上。
当他看见这个曾孙不顾泥泞不顾混乱亲至民间,亲至灾区安抚百姓时,他仿佛在刘据的身上看见了数十年前那个在代地的代王。
那个承诺要带着代地百姓吃上饭的代王。
其子类祖啊!
沉默了许久后,刘恒才收回杂乱的思绪,莫名的自语开口,又像是在教给刘启听,“莫让天下人以为我刘家薄情寡义矣!”
汉景帝时期
椒房宫的母子对话似乎什么都说了,似乎什么也没说,却把该表达的信息表露完了。
刘彻惊恐的看着大殿里那个和他极为相似,却两鬓斑白,令人陌生的汉武帝,聪慧的他早就看穿了彼时至尊的所想。
“那可是他的亲子啊......”
天幕里的汉帝让刘彻自己都感到了陌生,此时尚还稚嫩的他不理解权力到底有什么魔力,可以把他这么可爱的小猪猪,变成了一副能吓哭六岁小儿的可怖模样。
刘启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叹道:“为君者,向来如此。”
“彻儿,可以如此,但不要因为如此就迷失了自己,到最后彻底变成了孤家寡人。”
元狩时期
尽管这是卫霍最辉煌的时期,可椒房宫里的皇后依然低调不喜露面。
天幕上的画面一幕幕闪过,椒房殿内却死寂无声。
卫子夫木然地坐着,宽大袖袍下,那只死死攥着绢帕的手,指节早已泛白。
她用力咬着下唇,咬到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
一声叹息,都没有。
卫子夫自始至终都有着很清醒的认知:她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
他想给,她就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他不想给,她什么都不是。
予取予夺,如此而已。
也曾有过片刻的失神,当他将她从一介歌女捧上后位,她也曾以为,自己是那个最特殊的例外。
直到,她亲眼看着那个曾被许诺“金屋藏娇”、皇帝青梅竹马的女人,被一道冷冰冰的圣旨,打入长门宫。
从此,不闻,不问,不理,不睬。
任其在深宫的孤寂里,自生自灭。
直到她一次又一次地看着,那些曾被倚为国之栋梁的大臣,转瞬之间,就从人人敬仰的座上宾,变成了冰冷的刀下魂。
用之如珍宝,弃之如敝屣。
她才恍然看透了枕边人到底是怎样的性子——刻在骨子里的薄凉!
这也让她彻底清醒。
所以,当一封封来自漠北的捷报传遍长安,当整个大汉都在为卫、霍两家的不世之功欢呼沸腾时,卫子夫感受到的,不是荣耀。
是慌乱。是无法与人诉说的恐惧。
是那把悬在头顶的剑,又往下落了一寸。
生了太子又如何?
她比谁都清楚,当卫家的权势,那泼天的军功,让龙椅上的那个人感到一丝一毫的不安时……
她的皇后之位,也就到头了。
卫子夫收回了眼神,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认真做手上的女工,仿佛天幕后面的故事她早就知道一样。
......
未央宫正殿
啪嗒一声巨响惊醒了发呆中的众人,紧接着大殿内响起了刘彻发了疯的怒吼声: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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