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洪兴癫佬·终局》
湾仔码头的海风裹挟着铁锈与腐臭的血腥气。废弃的货运仓库在夜幕下如同一个匍匐的钢铁巨兽,其内部传来的不再是人类的嘶喊,而是金属摩擦的尖啸、齿轮咬合的轰鸣,以及某种巨大泵机规律性的、如同心跳般的咚…咚…声。
大飞站在仓库生锈的巨门前,他那件标志性的花衬衫早已被黑红色的机油和凝固的血块玷污,紧紧贴在同样布满伤痕的胸膛上。他身后,是洪兴最后的血脉——三十七人。他们曾经是叱咤风云的红棍、草鞋,此刻却像一群从地狱机油池里爬出来的残兵败将,眼神里交织着癫狂、恐惧和一种近乎燃烧的决绝。
“睇到了?里面嗰个泵房,就系‘机油之母’嘅心脏!”大飞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异常的亢奋,他指着仓库深处,那里隐约可见粗大的、搏动着的输油管,管壁上覆盖着类似生物筋膜与锈蚀钢板混合的诡异物质。“蒋天生…不,嗰个占据咗蒋生肉身嘅怪物,就系靠呢啲嘢,要将成个香港变成佢嘅血肉工厂!”
他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个粗糙的金属盒子,打开,里面是几十支装着粘稠、暗红色液体的注射器。液体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不祥的金属光泽,隐约还能看到其中有些细微的、仿佛有生命般蠕动的黑色颗粒。
“血锈兴奋剂。”大飞拿起一支,针头在月光下闪着寒光,“用嗰啲‘深潜者’嘅污秽之血,混合咗拉莱耶海底带上来嘅锈蚀金属微粒提炼而成。打咗它,你哋会有十分钟时间,力大无穷,刀枪难入,变成真正嘅铜皮铁骨!”
他环视众人,眼神锐利如刀:“但系!十分钟后,你嘅血会变成机油,你嘅骨会生出铁锈,你嘅脑…会彻底忘记你系边个,只会想拧螺丝,想打铁,想为‘锈蚀之主’服务到最后一刻!变成为一具行尸走肉嘅机械奴仆!”
一阵死寂,只有远处泵机的轰鸣和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
“飞哥,”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壮汉咧嘴,露出被尼古丁熏黄的牙齿,“我跟你。做十分钟英雄,好过做一世嘅齿轮同螺丝!”
“系啊,飞哥!我哋洪兴,冇怕死嘅孬种!”
“与其睇住个香港变炼狱,不如同班冚家铲玉石俱焚!”
群情激愤,最后一丝犹豫被江湖义气与绝望催生的疯狂所淹没。大飞笑了,那是一种混合着悲凉与狂放的笑容。他率先拿起一支“血锈”,毫不犹豫地扎进自己的颈动脉!
“洪兴!跟我冲!”
暗红色的药液注入血管的瞬间,大飞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他全身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硬化,皮肤表面迅速覆盖上一层暗哑的金属色泽,青筋暴起,却流动着黑色的光泽。他的指关节发出“咔吧”的脆响,指甲变得厚实而尖锐,如同野兽的利爪。一股狂暴的力量在他体内奔腾,但同时,一种冰冷的、非人的感觉也开始侵蚀他的意识,眼前的世界仿佛蒙上了一层红色的、布满几何光斑的薄纱。
他身后的三十七名洪兴仔,也同时完成了注射。一时间,仓库外仿佛立起了一排来自深渊的金属魔像,他们喘息着,口鼻中喷出带着铁腥味的热气,眼中理性的光芒正在被原始的破坏欲和某种外来的、机械的指令所取代。
“杀——!”
大飞怒吼,声音如同两块生铁在摩擦。他率先撞开了那扇虚掩的、布满铁锈的仓库大门。
门内的景象,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陷入疯狂。
仓库的内部空间被完全改造,一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齿轮、管道、阀门和搏动着的生物组织构成的“心脏”正在中央缓缓脉动。那就是“机油之母”的核心泵房!粗壮的、覆盖着粘滑黑色表皮的输油管如同巨蟒般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又延伸出去,将粘稠的、散发着恶臭的黑色机油泵送到未知的远方。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油味、血腥味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深海与腐烂的腥气。
泵房的周围,是数以百计的“工人”。他们曾经是人类,如今却成了“机油之母”的奴仆。他们的身体不同程度地与各种机械工具融合——有的手臂变成了不断旋转的钻头,有的下半身被固定在移动的履带上,有的整个头颅被一个闪烁着红光的摄像头取代。他们面无表情,动作僵硬而精准,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维护着泵房的运转,对闯入者视若无睹。
而在泵房的最上方,一个由扭曲钢铁和闪烁屏幕组成的王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影。那是蒋天生,或者说,曾经是蒋天生的东西。他的西装笔挺,面容依稀还能看出往日的威严,但胸口却是一个巨大的、透明观察窗,里面一颗硕大的、由黄铜与血肉交织而成的齿轮心脏正在疯狂转动,发出蒸汽机车般的轰鸣。他的双眼不再是人类的眼眸,而是两个不断滚动着复杂数据和非欧几里得符号的电子屏幕。
“大飞…你终于来了。”蒋天生的声音通过一个扩音器传出,带着电流的杂音和金属的冰冷,“投入‘锈蚀之主’的怀抱吧。血肉苦弱,钢铁永恒。洪兴可以在新的秩序里,获得更高的权限…”
“权限你老母!”大飞咆哮,一脚踢飞一个挡路的、手持焊枪的机械奴仆,那奴仆撞在铁架上,爆出一团电火花和黑色的机油,“我今日就系要拆咗你呢副机器骨头,同你背后嗰个所谓嘅神明睇下,咩叫洪兴唔怕死!”
“冥顽不灵。”蒋天生(或者说,锈蚀之主的化身)电子眼中闪过一丝红光。
瞬间,那些原本麻木工作的机械奴仆仿佛接到了指令,齐刷刷地转过头,眼中亮起危险的红光,如同潮水般向大飞他们涌来!
“兄弟们!开路!”大飞狂吼,率先冲入敌群。注射了“血锈”的他,力量暴涨,一拳挥出,直接将一个机械奴仆的钢铁胸膛砸得凹陷下去,零件与黑色的体液四溅。他夺过对方手中的一根钢管,舞得虎虎生风,所过之处,断臂残骸纷飞。
其他的洪兴仔也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他们用血肉之躯(正在金属化的血肉)硬撼钢铁,用牙齿撕咬,用头撞击,状若疯魔。整个仓库化作了最原始、最残酷的炼狱战场。金属的碰撞声、骨骼的碎裂声、疯狂的嘶吼声与泵机的轰鸣交织成一曲亵渎的交响乐。
然而,机械奴仆的数量仿佛无穷无尽。而且,随着“血锈”药效的持续,洪兴仔们身上的异变也越来越严重。他们的皮肤彻底失去弹性,变得如同生铁般冰冷坚硬,关节活动时发出“嘎吱”的摩擦声。他们的眼神开始涣散,攻击逐渐失去章法,变得只剩下本能的破坏,甚至有人开始无意识地模仿机械奴仆的动作,试图去“维护”旁边损坏的管道。
“飞哥!顶…顶不住了!阿强佢…佢自己拧紧咗自己嘅手臂螺丝,唔肯再打啊!”一个马仔带着哭腔喊道。
大飞环顾四周,跟他冲进来的三十七个兄弟,已经倒下了大半,剩下的也大多眼神浑浊,动作迟滞,身体正在不可逆转地向着冰冷的机械滑落。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够皮了!”大飞猛地扯开自己破烂的衬衫,露出那副同样开始金属化的胸膛。他从腰后摸出一把工业用的高温焊枪,另一只手则拿着一根用不明金属打造的、刻满了扭曲符文的长钉——那是他从某个赛博道士那里用重金换来的,据说蕴含着对抗外神的力量。
“蒋天生!你同你嘅神,都唔明白!”大飞的声音因为药效和激动而颤抖,却异常清晰地在战场上回荡,“洪兴争嘅地盘,唔系为咗做皇帝,系为咗我哋嘅兄弟可以食安乐茶饭!我哋打嘅架,唔系为咗称霸,系为咗唔使睇人脸色!呢种义气,呢种癫,你部冰冷嘅机器永远都计唔明!”
他猛地将焊枪点火,蓝色的火焰喷涌而出。在所有人——包括那些逐渐失去意识的洪兴仔和冷漠的机械奴仆——的注视下,大飞将那根符文长钉抵在自己心脏的位置,然后用高温焊枪,灼烧着长钉的尾部,将其狠狠烙向自己的胸膛!
“滋啦——!”
一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弥漫开来,伴随着金属被强行刻印的刺耳声响。大飞的脸上因极致的痛苦而扭曲,但他却在狂笑,笑声癫狂而悲壮。一个复杂而诡异的反克苏鲁符咒,伴随着青烟与火光,被他用这种极端的方式,生生烙印在了自己正在金属化的血肉与骨骼之上!
那符咒成型的瞬间,仿佛引动了某种无形的力量。泵房中央的“机油之母”核心猛地一滞,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周围所有的机械奴仆动作都出现了刹那的僵直。
“呢个符,系我用命同你哋讲!”大飞双目赤红,全身的力量仿佛都汇聚到了胸口的符咒上,那符咒开始散发出微弱却坚定的银色光芒,与周围污秽的机油和锈蚀的钢铁格格不入。“我哋洪兴嘅地盘——神仙都唔让!”
话音未落,他如同一个被银光包裹的流星,用尽最后的力气,冲破了最后几个机械奴仆的阻拦,猛地扑向了泵房中央那几根最粗大的、搏动着的输油管!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席卷了整个仓库!
大飞的身体在接触到输油管的瞬间,他胸口的那个反克苏鲁符咒被彻底引爆,连同他体内残余的“血锈”能量,化作了一团极致耀眼的白金色火球!火球迅速膨胀,吞噬了那几根主输油管,引发了连环爆炸!
黑色的机油如同失控的血液般喷溅,点燃后化作冲天的火柱!泵房那巨大的“心脏”在剧烈的爆炸中痉挛、扭曲,发出断裂的巨响!无数的齿轮崩飞,管道炸裂,粘稠的、带着刺鼻气味的机油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将整个仓库底层化作一片燃烧的油沼。
爆炸的冲击波将残存的洪兴仔和机械奴仆都掀飞出去。
在熊熊燃烧的、如同献祭般的火焰中,一个巨大的、由烟雾与扭曲光线构成的虚影,缓缓在泵房残骸的上空凝聚。那是蒋天生的面容,却放大了无数倍,冰冷,无情,电子眼中流淌着如同星河般浩瀚却死寂的数据流。祂俯视着下方自己化身被毁、核心受创的场面,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漠然。
祂,或者说,锈蚀之主的意志,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投射于此地。
火焰仍在噼啪作响,仿佛是大飞那最后一句话的余音,在废墟上空倔强地回荡:
“我哋洪兴嘅地盘…神仙…都唔让…”
而祂的凝视,如同宣告,这片战场,乃至整个香港,早已是神明的玩物。凡人的癫狂与牺牲,或许能延缓,却无法改变那注定的、钢铁与疯狂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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