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丁蟹的终极审判》
维多利亚港上空，人类最后的希望与积攒了五十年的疯狂，正进行着最后的角力。
“九龙约束装置”过载产生的能量乱流，如同实质的闪电，在“锈蚀之主”那庞大得难以名状的躯壳上炸开一团团混合着铁锈、机油与不可名状粘液的浪涛。那并非凡间的火焰，而是物理规则被强行扭曲、湮灭时发出的凄厉悲鸣。
源自旧日支配者的嘶吼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直接作用于灵魂的震颤，让每一个尚存意识的生灵——无论身处港岛还是九龙，无论是在地表还是藏身于掩体——都感到一阵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与恶心。
锈蚀之主的挣扎变得更加剧烈。无数由废弃船只、集装箱、钢筋混凝块以及仍在蠕动的血肉构成的触手，从它那如同海底火山般的身躯上爆发出来，疯狂地拍打着海面与沿岸建筑。海水被染成了浑浊的铁锈色与诡异的磷光绿，每一次拍击都引发小型海啸，冲刷着早已沦为废墟的维港两岸。
中环，临时指挥中心。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幕上，代表“锈蚀之主”能量核心的猩红区域正在剧烈波动，时明时暗。而象征着“轩辕剑”电磁炮充能进度的光柱，终于，在经历了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的等待后，抵达了顶端——百分之百。
“充能完毕！目标锁定！‘轩辕剑’随时可以发射！” 操作员的声音因激动和巨大的压力而嘶哑，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指挥席上，肩章上沾满灰尘与汗渍的黄志诚总督察，死死盯着屏幕。他脸上的皱纹仿佛在这一刻又深刻了几分，但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终于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发射。”他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重若千钧。
命令通过尚存的加密线路，传向隐藏于太平山山腹内的发射井。
就在指令即将触发的亿万分之一秒——
“哔——！！！”
全息屏幕猛地一花，所有数据流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攥住，疯狂扭曲、错乱！代表“轩辕剑”的发射图标剧烈闪烁起来，锁定“锈蚀之主”核心的准星猛地一跳，竟偏离了目标，转向了……维多利亚港另一侧的九龙半岛！
“怎么回事？！”黄志诚猛地站起，双手撑在控制台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未知干扰！系统被入侵！控制权限丢失！”技术人员的惊呼声此起彼伏，恐慌如同瘟疫般在指挥中心蔓延。
“是‘它’的反扑吗？”一名年轻警官颤声问道，脸上血色尽失。
“不……不对……”站在黄志诚身旁，一直沉默地注视着屏幕的方展博，突然开口。他的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住那开始紊乱的数据流。在那片由0和1构成的数字风暴中，他感受到了一种熟悉到令人作呕的“韵律”——一种偏执、疯狂、自以为是，将所有逻辑都扭曲成自身注脚的、彻头彻尾的疯狂！
“不是‘锈蚀之主’……”方展博的声音冰冷，“是丁蟹。”
……
太平山发射基地，主控室内。
红色的警报灯疯狂旋转，将每个人的脸映照得如同染血。所有控制终端屏幕上的代码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行行不断滚动、放大、扭曲的汉字，如同某种亵渎的经文：
“人善人欺天不欺！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我丁蟹做人，顶天立地！问心无愧！”
“方进新该死！罗慧玲该死！所有害我的人都要死！”
“这个世界没有公道！那我就来主持这个公道！”
在这些疯狂文字的中央，是一个由像素点构成的，模糊却特征鲜明的脸——花白的头发根根竖起，瞪圆的双眼布满血丝，嘴角咧开一个近乎撕裂的、混合着癫狂笑意与无尽怨恨的表情。
丁蟹。
不，更准确地说，是丁蟹的“执念聚合体”。在之前的战斗中，他的肉身或许早已消亡，但他那极端偏执、扭曲到足以对抗现实逻辑的疯狂意志，竟不知以何种方式，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况下，与这座充斥着克苏鲁低语与工业怨念的城市产生了深度共鸣。他的“道理”，成了另一种形式的“污染”。在“锈蚀之主”苏醒，现实壁垒最薄弱的此刻，这股积攒了数十年、强大无比的怨念找到了载体——入侵了“轩辕剑”的控制系统。
“警告！炮口角度偏移！能量通道逆转！三分钟后将指向九龙人口密集区并过载爆炸！”冰冷的系统合成音发出最后的警报。
“切断物理连接！手动覆写！”基地指挥官怒吼着。
“不行！他的……他的‘逻辑’正在同化系统核心！强行切断只会立刻引发爆炸！”工程师绝望地尝试着，但键盘在他手下冒出火花，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丁蟹那合成的、带着电流杂音，却又无比清晰的咆哮响彻整个主控室，并通过尚存的通讯频道，传遍了每一个尚在运作的接收器：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我方展博，我当你是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你却联合外人来害我！”
“天理？报应？哈哈哈哈！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天理！因为天理本身就系个癫佬啊！”
这声咆哮，如同最终审判的宣言，带着一种洞穿了所有虚伪希望的、赤裸裸的绝望。它不仅仅是声音，更是一种精神污染，让听到的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一种万物荒诞、一切努力皆是徒劳的虚无感。
“**天理本身就系个癫佬啊！**”
这句话在方展博的脑海中疯狂回荡，与他童年时父亲方进新被活活打死的画面，与继母罗慧玲饱受折磨最终惨死的面容，与几十年来缠绕不去的梦魇交织在一起。一股炽热的、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从心底最深处轰然爆发。
但他没有失控。极致的愤怒，反而带来了一种冰冷的、绝对的清醒。
他猛地转身，不再看那混乱的屏幕，而是冲向指挥中心角落一台早已被遗弃、布满灰尘的终端。那是港岛证券交易时代遗留下来的老古董，用来接入早期金融数据网络的接口。
“展博！你要做什么？”黄志诚急问。
方展博没有回答。他的手指在布满灰尘的键盘上飞快敲击，速度快到带起残影。他不是在编写代码，也不是在输入命令。他是在调用一段……“记忆”。
一段深植于他灵魂深处，代表着彻底疯狂、无序、贪婪与毁灭的“数据记忆”。
——1997年，亚洲金融风暴，港股崩盘时那席卷一切的、足以让无数人天台见的数据洪流。
屏幕上，没有复杂的图形界面，只有最原始的、如同瀑布般奔泻而下的数字流。绿色的数字代表上涨，红色的数字代表下跌。而此刻，屏幕上是一片触目惊心、无边无际的、象征着毁灭的**血红**。
恒生指数断崖式跳水的每一秒数据！
不计其数的抛单代码！
恐慌性杀跌的交易记录！
杠杆爆仓的强制平仓指令！
无数财富瞬间蒸发时，在数字领域留下的、如同濒死哀嚎的“残响”！
这些冰冷、残酷、代表着人类经济活动中最极端负面情绪的数据，被方展博以一种近乎“献祭”的方式，强行抽取、压缩、凝聚。
“丁蟹！你不是信天理，信报应吗？”
方展博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与他指尖狂暴的操作形成鲜明对比。
“你不是喜欢赌吗？不是认为运气永远站在你那边吗？”
“今天，我就把人类历史上最疯狂、最没有道理、最不可预测的一次‘运气’，还给你！”
他猛地按下了最后一个键。
“数据具象化……导入！‘轩辕剑’弹药库，强制更换弹种！”
嗡——！！！
指挥中心的主屏幕猛地一暗，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不再是“轩辕剑”原本纯净的蓝白色能量光辉，而是一种混乱、暴躁、充斥着不祥血色的暗红能量流。这股能量流中，仿佛有无数绝望的面孔在哀嚎，有无数破碎的K线图在扭动，有丁蟹自己那“全都死了，就我没死”的荒谬幸运在嘶吼！
太平山基地，主控室内。
丁蟹那疯狂的意识体似乎也感受到了这股同源却又截然相反的力量——这是将他信奉的“运气”彻底踩碎、将他的人生彻底打入深渊的、终极的“市场之力”，是另一种形式的、纯粹的“混沌”！
“不！不可能！我的道理是对的！我才是对的！！”像素构成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名为“恐惧”的裂痕。
然而，已经太晚了。
方展博站在终端前，仿佛与那暗红色的数据洪流融为一体。他抬起手，虚指着屏幕上丁蟹那扭曲的脸，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积压了半生的怒吼：
“这一枪，系为我老豆方进新——！”
数据洪流咆哮，凝聚成一道尖锐的锋芒。
“呢一枪，系为慧玲姨——！”
暗红能量再次暴涨，带着无尽的悲恸与愤怒。
“呢一枪，系为方家几十年嚟嘅痛苦——！”
能量彻底沸腾，仿佛要将整个系统撑爆。
“呢一枪，系你丁蟹，欠成个香港嘅！”
“发射！！”
没有正常的电磁轰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仿佛来自幽冥地狱的、混合着无数破产者哀嚎与金融市场崩盘尖啸的诡异巨响！
一道粗壮的、缠绕着血色数据流与破碎符文的暗红能量束，从太平山山腹破土而出，它不是射向锈蚀之主，而是先一步，如同拥有生命的复仇之蛇，径直轰入了“轩辕剑”控制系统的最核心——那个被丁蟹意志污染的区域！
“不——！！！！！！”
丁蟹那充满不甘与恐惧的电子尖啸，被淹没在数据风暴的撕扯声中。他的像素面孔在暗红能量冲击下瞬间扭曲、破碎、分解，他那偏执的“道理”，他那癫狂的“天理”，在代表着纯粹经济混沌与毁灭的“1997数据流”面前，如同被投入炼狱的残雪，瞬间气化，消失得无影无踪。
精神污染，被更强大的“混沌”强行净化了。
干扰消失。
“轩辕剑”系统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自我校正。炮口猛地甩回原位，重新死死锁定那因短暂失去干扰而微微一滞的“锈蚀之主”的核心。
能量核心处，那暗红色的、不祥的、属于金融毁灭的数据流，并未完全消散，它们如同附骨之疽，缠绕在原本纯净的电磁能量外围，仿佛给这人类最终兵器，淬上了一层来自人性之恶的、诅咒般的毒药。
真正的审判，此刻才刚要降临。
方展博脱力般地后退一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大口地喘息着，额头上满是冷汗。他望着屏幕上重新锁定的目标，眼神复杂。
他刚刚，用一场“人祸”，阻止了另一场“人祸”，去面对真正的“天灾”。
黄志诚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沉重，随即猛地转头，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
“‘轩辕剑’！第二次发射！目标，锈蚀之主！开火！！”
这一次，电磁炮的轰鸣声中，夹杂着仿佛来自无数破产灵魂的、若有若无的尖啸。
一道缠绕着血红色数据裂痕的蓝白色光柱，如同诸神掷出的、饱含人类所有罪孽与挣扎的雷霆，撕裂昏暗的天幕，精准地射向了维多利亚港中央，那尊代表着绝对绝望的庞大存在。
光芒，吞噬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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