磐石湾的春意渐浓,山桃花在崖畔绽出点点粉白。然而,与这恬静春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谷深处一片隐秘角落里,那如同蚁穴般繁忙喧嚣的景象。
“嘿——呦!嘿——呦!”
低沉整齐的号子声中,几十名战士和动员来的民工,正沿着一条陡峭的羊肠小道,将一根根合抱粗的原木、一筐筐沉重的青石,运送到半山腰一个天然形成的巨大岩洞前。洞口经过人工拓宽,里面黑黢黢的,隐约可见支撑的立柱和往来的人影。
杨帆站在洞口上方的一块平台上,赵大海陪在身边,手里拿着一张粗糙的规划草图。
“一号库区存放粮食和盐,”赵大海指着草图,声音在洞壁间回荡,“里面砌了隔潮的石灰槽。二号库区放被服和皮革,用了樟木箱子防虫。最里面,三号库区,是军火核心仓,独立通风,专人把守,存放复装子弹、火药和成品手榴弹。”
杨帆点点头,抓起一把刚从库房里搬出来晾晒的稻谷,粒粒饱满金黄。“粮食是命根子,储备宁可多,不可少。鬼子的经济封锁,就是想饿死困死我们。”
“司令放心,”赵大海语气笃定,“加上这次从张万财等汉奸家查抄的存粮,还有咱们自己开荒种的土豆、苞米,省着点吃,撑到夏收问题不大。就是这盐……”他皱了皱眉,“上次搞来的也快见底了,战士们缺盐,身子发软,可不是长久之计。”
“盐的问题,我来想办法。”杨帆目光沉静,“带我去看看被服厂和医院。”
所谓的被服厂,设在岩洞旁搭建起的一长排窝棚里。几十名妇女,其中有战士家属,也有附近屯子动员来的,正埋头在十几台缴获和购买的缝纫机前,哒哒哒地忙碌着。她们用缴获的鬼子黄呢军装、帆布帐篷,甚至是染色的粗布,改制成联军急需的军服、绑腿和子弹袋。
一个四十多岁、面容慈和的大姐看见杨帆进来,连忙起身,手里还拿着一件刚缀好补丁的军装:“杨司令!”
“周大姐,辛苦了。”杨帆摆摆手,示意她坐下,“进度怎么样?”
“还好,还好!”周大姐是原东北被服厂的工人,如今是这里的负责人,“就是线不太够,特别是结实的底线。还有,棉花也缺,新棉袄是别想了,只能尽量把旧棉絮翻新一下,多塞点木棉絮凑合。”
空气中弥漫着布屑和人体汗液混合的气味。杨帆看着这些在昏暗光线下辛勤劳作的妇女,看着她们手指上被针扎出的血痕,心中感慨。这些默默无闻的后方支撑,其重要性不亚于前线的拼杀。
简易医院设在另一个更干燥通风的小山洞里。条件极其简陋,所谓的病床就是铺了干草和粗布的木板,医疗器械更是稀缺,煮沸消毒过的剃头刀有时就得充当手术刀。唯一的医生是原东北军一位负伤留下的老军医,带着几个略懂包扎的卫生员。
此刻,老军医正为一个腿部受伤的战士换药,伤口虽然开始愈合,但战士因营养不良和缺盐,脸色蜡黄,虚弱不堪。
“缺药,缺器械,更缺营养。”老军医见到杨帆,无奈地摇头,“消炎的磺胺早就用完了,现在全靠中草药顶着。再搞不到盐和药品,下次再有人受重伤,恐怕……”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杨帆的心情愈发沉重。他拍了拍老军医的肩膀:“再坚持一下,会有办法的。”
最后,他们来到了整个根据地最核心、也最神秘的地方——修械所。它隐藏在一片茂密的桦树林后,紧邻着一条从山上奔泻而下的小溪。
还没走近,就听到叮叮当当的金属敲击声和一阵低沉的、有节奏的轰鸣声。转过山脚,眼前的景象让杨帆微微一怔。
只见小溪被一道简易的石坝拦起,抬高了水位。一道木制的水槽将水流引向一个巨大的、不停转动的木轮。水轮带动着皮带轮和一组粗糙的齿轮,将动力传递到旁边棚屋里的几台机床上——那是缴获和秘密购买的旧式皮带车床、钻床。
一个浑身油污、头发蓬乱的汉子,正围着那轰鸣的水轮和机床忙活,正是根据地的“技术总监”王铁锤。
“司令!”王铁锤看到杨帆,兴奋地跑过来,也顾不上擦手,“成了!您看,这水轮机成了!有了它,咱们拉膛线、钻枪管的效率,起码快了五倍!以前全靠手摇,一天也干不出几根合格的枪管!”
浑浊的溪水冲击着水轮,发出哗哗的声响,与机床的轰鸣交织在一起,在这原始的山谷里,奏响了一曲奇特的工业序曲。杨帆看着那飞转的水轮,看着车床上正在被切削的金属件迸发出的火星,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这就是希望!是在敌人严密封锁下,自力更生、顽强求存的象征!
“好!太好了!铁锤,你立了大功!”杨帆难得地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嘿嘿,”王铁锤憨厚地挠了挠头,油污沾到了头发上,“就是材料还是太缺,好钢难找,很多零件只能用鬼子的铁轨钢代替,不耐用。还有,造枪太难,我们现在主要还是复装子弹和修理枪械。”
他引着杨帆走到棚屋角落。几个战士正在用简陋的模具,将回收的弹壳重新压上火帽,装填上用木炭、硝石、硫磺土法配制的黑火药,再装上用铜元冲压而成的弹头。
旁边另一个更危险的区域,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师傅,正在小心翼翼地往铸铁壳里填充黑火药和碎铁片,安装拉火管,制造最原始的“边区造”手榴弹。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
“手榴弹威力不大,扔不好还容易炸到自己,”王铁锤实话实说,“但总比没有强。要是有更好的炸药,有更精密的机床……”
杨帆的目光扫过这充满原始创造力和顽强意志的一切——轰鸣的水轮机、复装的子弹、土造的手榴弹、忙碌的工人。他知道,这个简陋到可笑的“经济堡垒”,虽然还无法支撑大军正面作战,但它代表着一种方向,一种打破封锁、独立自主的决心。
“一步一步来。”杨帆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先解决有无,再追求好坏。铁锤,你们继续改进水轮机,想办法提高复装子弹的产量和质量。手榴弹的引信要再琢磨,确保安全。”
他转向赵大海:“大海,盐和药品,是当前最致命的短板。通知王老蔫,让他挑选最精干的人员,组建一支特别采购队,不惜代价,也要打通一条安全的物资通道!”
夕阳西下,将修械所和水轮机染上一层金辉。那有节奏的轰鸣声,仿佛磐石湾强劲的心跳,预示着这片土地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正孕育着不可摧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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