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初具规模
北疆的深秋,寒意渐浓。定州节度使府内,灯火常常亮至深夜。杨延昭面前摊开着杨延浦送来的边防工事图、杨延训的新军操演纪要、杨延环的物资储备清单以及王贵送来的零碎却关键的情报。他像一位技艺高超的织工,将各方线索在脑中编织,勾勒出北疆日渐清晰的铁幕轮廓,也敏锐地捕捉着来自四面八方的风。
杨延浦的边防建设卓有成效。新的戍堡烽燧如同钉子般楔入边境要害,与旧有体系连缀成网。暗垒陷坑巧妙伪装,只待不速之客。曾有辽军小股游骑试图靠近窥探,不是被戍堡守军以强弩驱散,便是误入陷阱区,折损人马,悻悻而归。边关的防线,正从一条相对单薄的线,向具有一定纵深的防御地带转变。消息传回,杨延昭微微颔首,二哥做事,他向来放心。
杨延训的“掠火骑”已初具规模。这些选拔自北疆善骑射子弟的健儿,驾驭着缴获的西夏骏马,在广袤的校场和预设的模拟战场上纵横驰骋。他们练习着三三两两的配合,忽而聚拢如拳,箭雨泼洒,忽而散开如星,马刀翻飞,投掷出的短矛带着凄厉的风声,精准地钉在数十步外的草靶上。杨延训本人便是一面旗帜,他的勇武激励着这些年轻人,将“掠火”之名,一点点锻造成型。杨延昭偶尔亲临校场,看着这支初生的锐气,眼中亦有赞许。他知道,假以时日,这或可成为对抗辽国铁骑的一支奇兵。
杨延环的秘密作坊,进展虽有波折,却也带来了惊喜。火药的稳定性在一次次爆炸事故的代价下,终于有所提升,虽然距离杨延昭期望的“战场主宰之力”还相差甚远,但已能制造出威力远超从前的爆炸物,被他下令谨慎封存,列为最高机密。弩箭的射程和破甲能力通过更换材料和改进弩机结构,有了明显进步。最让他感兴趣的,是工匠们根据他的模糊提示,尝试的一种将小型钢片缀于布面甲内侧的“软甲”,既保持了灵活性,又极大增强了对劈砍和流矢的防御,虽造价不菲,但杨延昭已下令小批量试制,优先配备给“锐士营”和军官。五弟杨延环整日泡在作坊里,人瘦了一圈,眼神却愈发晶亮,沉浸在这“匠心”的世界里。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止涌动。
王贵手下的“暗刃”,如同悄然渗入土壤的水银,开始向汴梁蔓延。他们伪装成商贩、游学士子、甚至是投亲的流民,凭借着王贵严苛训练出的本领,悄无声息地融入那座繁华帝都的市井巷陌、酒楼茶肆。他们的任务明确:找出那些在朝野间散播不利于杨太师言论的源头,摸清王钦若集团针对北疆的下一步动作。
信息开始零碎地传回。
“……参劾太师‘私设作坊’的御史刘文晏,其妾室之弟,近日在汴河码头新盘下两处货栈,资金来路不明,似与王钦若妻族经营的商号有关联。”
“……鼓吹‘边军权重’的给事中赵明诚,日前在私邸宴请数名同僚,席间多有对太师不满之语,称‘武夫掌兵,终非社稷之福’。其家仆与王钦若府上采买之人过从甚密。”
“……有迹象表明,三司使下属的度支郎中,似在重新核查去岁至今运往北疆的粮秣明细,尤其关注军械损耗与补充记录,动机可疑。”
这些信息琐碎,却像一块块拼图,逐渐勾勒出对手的行动脉络。王钦若等人,正在利用其掌控的言路和部分财政权限,从“制度”和“规矩”层面,对杨延昭进行软性的围剿和污名化。他们不再正面攻击战功,而是迂回地强调武将拥兵的“危险性”,夸大边将与中央的“离心力”,试图在皇帝和朝臣心中种下猜忌的种子。
这一日,又一份密报送至杨延昭案头,内容更为具体:“查,王钦若门生,新任河北西路转运副使张咏,不日将赴任。此人以‘精于算计、苛察细节’着称,恐其此行,名为协理漕运,实为暗中调查北疆屯田、军资储备及与蕃部交易详情。”
杨延昭看着这份密报,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河北西路转运副使,这个职位正好能接触到北疆后勤的核心数据。王钦若这一步棋,走得颇为刁钻,派来的是一个以“能干”闻名的技术官僚,而非纯粹的党羽蠢货,调查起来会更隐蔽,更具欺骗性。
“张咏……”杨延昭沉吟着。他对此人略有耳闻,确实是个干吏,但正因为是干吏,若被王钦若利用,危害更大。
“来人。”杨延昭唤道。
“太师。”亲兵统领应声而入。
“传信给杨延环,让他将明面上的账目做得更漂亮些,尤其是屯田收支、与蕃部官方互市的记录,务必清晰合规,无懈可击。至于作坊那边,加强戒备,所有参与工匠及家眷,近期一律不得随意离开山谷。”
“是!”
“另外,”杨延昭顿了顿,“请四将军(杨延光)来一趟。”
片刻后,杨延光匆匆赶来:“六郎,何事?”
杨延昭将密报推给他看。杨延光看完,眉头紧锁:“这张咏是个麻烦人物,若让他抓住一点把柄,大肆渲染,恐对太师不利。”
“所以,不能让他‘抓住’。”杨延昭淡淡道,“明面上的账,我们不怕查。但暗地里,我们需要给他找点别的事情做做,让他无暇他顾,或者……让他看到一些我们想让他看到的东西。”
杨延光立刻明白了:“六郎的意思是?”
“这位张副使,不是精于算计吗?”杨延昭嘴角微扬,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那就让他去算算河北西路的陈年烂账,或者,让他‘偶然’发现一些王相爷门下其他官员贪墨漕运、克扣粮饷的线索。王贵那边,应该能提供些‘帮助’。”
杨延光眼睛一亮:“妙!祸水东引,让他去咬王钦若自己的人!就算咬不动,也能让他焦头烂额,没工夫紧盯着我们北疆。”
“正是此理。”杨延昭点头,“此事你与王贵配合,务必做得干净,不露痕迹。我们要让这位张副使,人虽到了河北,眼睛却要‘看错’地方。”
“明白,我这就去安排。”杨延光领命,匆匆离去。
处理完张咏的潜在威胁,杨延昭的思绪又回到了更广阔的棋盘上。北疆的防御在加强,内部的钉子要拔除,但外部的压力,始终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耶律隆庆的异常安静,李元昊的隐忍蛰伏,都让他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知道,白豹川的胜利,只是暂时打疼了他们,远未伤及根本。辽国的底蕴,西夏的韧性,都不容小觑。他们就像潜伏在黑暗中的猛兽,随时可能再次扑来,而且下一次,可能会更加凶猛。
他走到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掠过幽云十六州,掠过河西走廊,最终落在北方那一片广袤的、标注着契丹符号的土地上。
“耶律隆庆,你到底在等什么?”杨延昭喃喃自语。他绝不相信这位辽国名王会就此认输。收缩防线,加固城防,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是在等待国内更多的支持?还是在酝酿一场更大规模的、出乎宋军意料的进攻?
还有李元昊,这个年轻的狼王,败仗反而激发了他部下的某种悲愤和同仇敌忾。西夏的国力恢复速度,或许会超出预期。
“时间……还是时间不够。”杨延昭感到一种紧迫。他需要更快地让北疆强大起来,需要更多的精兵,更利的器械,更充裕的粮草,更稳固的防线,以及……更灵通的情报,不仅要知汴梁事,更要深入辽夏腹地。
他再次看向王贵送来的情报汇总,关于辽国南京道兵力调动的零星记录,关于西夏兴庆府匠作营日夜赶工的模糊信息……这些碎片,无法拼出全貌,却足以警示。
风起于青萍之末。汴梁的暗流,边关的砺剑,敌境的异动……所有这些,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积聚。而他,杨延昭,必须在这风暴彻底降临之前,将北疆打造成一艘能够劈波斩浪的巨舰,无论面对的是惊涛骇浪,还是水下暗礁。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路还很长,挑战层出不穷,但他别无选择,唯有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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