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李二柱蹲在饭棚门口的矮桌前,一笔一划写着今日工分明细。小女孩又跑来了,踮着脚扒拉桌沿。
“先生,今天能教我写‘丰收’吗?”
李二柱抬头笑了笑:“昨儿地里拔的萝卜都堆成山了,你倒想学这个?”
孩子使劲点头:“我想写下来,给我娘看。”
那边沈微澜正从菜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根刚摘的豆角,听见这话忍不住笑了。她弯腰把豆角放进旁边竹筐,顺口说:“那你先学会‘丰’字,下半部分不是‘井’,是‘田’字出头——咱们的地,可不就是靠着这一寸一寸开出来的?”
春棠从粮仓那边快步过来,脸上带着少见的轻松:“小姐,红薯窖满了,今早老李头亲自点的数,六百三十七筐,一个没少。”
“肉眼看着都翻倍了。”沈微澜低头拍了拍手上的土,“上个月还愁冬天地里没粮,现在倒怕吃不完。”
春棠笑着:“王嫂子说想腌一缸辣萝卜,问能不能支一口大锅。”
“支。”沈微澜干脆地说,“再让猎队分两只野兔出来,中午煮锅甜粥,加红枣红薯,一人一碗。”
春棠脚步轻快地离开了。
——
午时刚到,饭棚前的大锅咕嘟咕嘟冒起热气。枣香混着红薯味飘出去老远,几个孩子围在锅边直咽口水。
老李头端着碗站在边上,王嫂子路过时顺手往他碗里夹了块南瓜。
“你家孙子爱吃甜的,多给点。”
老李头哼了一声,低头吹了吹粥,小口喝起来。没一会儿,又折回去把空碗递给她:“再来半勺,别让孩子看见。”
张大牛抱着他娘坐在阳光底下,两人共用一个碗。老人眯着眼尝了一口,突然掉下泪来。
“多少年没喝上这么稠的粥了。”
张大牛低着头,声音闷闷的:“以后天天都有。”
不远处,谢云峥靠在栅栏边,手里捏着半块干饼没动。他看了眼沸腾的锅,又看了看人群里那个穿着素色布裙的身影,嘴角动了动,终究没过去。
夏蝉从岗哨换班回来,直接走到锅前:“给我满上。”
负责分粥的老农笑骂:“你这丫头,往日杀人都不带喘气,喝个粥倒急?”
“干活的人,就得吃饱。”她接过碗,一仰头全灌下去,抹了把嘴就走,“晚上我多巡一圈。”
秋蘅提着药箱路过,被几个妇女拦住:“蘅姑娘,这甜粥能给娃多吃点不?补身子。”
“能。”她点头,“但别撑着,病从口入。倒是你们晒的那些艾草,记得翻面,潮气重容易发霉。”
“记住了记住了!”人堆里应得响亮。
——
日头偏西,主帐内灯火已亮。
沈微澜坐在案前,手指轻轻抚过一穗新收的麦子。金黄饱满,颗粒分明。
春棠翻着账册念:“本月余粮结余三石七斗,野菜干存了八筐,鱼干够分三个月。猎队昨日又打了两只山兔,一只留食,一只剥皮晾了。”
“够活,也能存。”沈微澜放下麦穗,“这三个月,我们开荒六十亩,存粮翻倍,病患少了七成——你们每一个人都拼出来了。”
议事团几位成员坐在下首,脸上都松快了些。
李二柱搓着手:“我那学生今儿写了‘希望’和‘丰收’两个词,歪歪扭扭的,可看得我眼眶发热。”
张大牛也开口:“我报名值夜的事批了,工分算双份。我想……等雪化了,去北坡那片荒地试试种豌豆。”
沈微澜笑着点头:“你想得远,很好。”
话音刚落,冬珞掀帘进来,手里拿着一张叠好的纸条。
“西岭昨夜有人影,不是难民装束,也不像是打猎的。脚印往北官道去了。”
屋里一下子静了。
沈微澜神色未变,只问:“多久前的痕迹?”
“不超过两夜。”冬珞将纸条展开,上面画着几处驿站标记,“三处废弃驿点发现陌生脚印,方向一致,像是有组织地探路。”
春棠皱眉:“会不会是流民?”
“不像。”冬珞摇头,“脚印整齐,间距一致,像是练过行军步。”
沈微澜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指尖落在北岭位置:“我们这儿能种地、有水源、还能自守,外面的人迟早会盯上。”
她回头看向冬珞:“你带两个人,沿着脚印往北查,别深入,摸清路线就行。记住,只看,不碰。”
冬珞点头:“明白。”
“我也加派人手。”夏蝉按住剑柄,“夜里多设两道暗哨,东崖和南坳各增一人。”
沈微澜看着舆图,声音很轻:“丰收让我们活下来了,可要是忘了外面还有黑手,早晚得把命搭进去。”
没人说话。
良久,李二柱叹了口气:“原以为安顿下来就能喘口气,没想到……还是不能松劲。”
“不是不能松,是不能忘。”沈微澜转过身,“我们现在吃得饱,穿得暖,是因为有人日夜盯着陷阱有没有松动,有人凌晨起来查看菜苗有没有冻坏。安全也是种地,也需要工分。”
春棠忽然想起什么:“小姐,库房那箱金锭还在,要不要……换个地方藏?”
沈微澜看了她一眼:“你当它是大风刮来的?那是咱们最后的退路。谁敢动它,我就让他知道什么叫‘劳而无功’。”
春棠抿嘴一笑:“我就说说,谁稀罕动它。”
——
第二天清晨,雾还没散。
冬珞背着包袱站在谷口,手里握着一张新绘的地图。夏蝉替她检查了腰间的短刃,又塞了个干粮袋进去。
“别走大道。”
“我知道。”冬珞系紧披风,“我会绕林子走。”
沈微澜走过来,递上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秋蘅配的驱寒药粉,三天一冲,别省着。”
冬珞接过,没说话,只点了点头。
远处,谢云峥牵着马等在路口,见她们过来,低声说:“半个时辰前,东崖哨兵看见一只鹰在盘旋,飞得太高,不像寻常。”
沈微澜抬眼望天,那点黑影已经不见了。
“鸟不会无缘无故飞那么高。”她说,“要么找食,要么……认路。”
冬珞收起布包,转身迈步进了林子。
沈微澜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树影间。
春棠走过来,轻声问:“你说她能查到什么?”
“不知道。”沈微澜望着北岭,“但我宁愿她带回坏消息,也不想某天醒来,敌人已经站在咱们门口。”
春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我记得你在侯府时,院子里那棵梅树,冬天从来不落花。”
“后来下了场大雪,压断了主枝。”沈微澜淡淡道,“有些事,挡是挡不住的,只能提前准备。”
那边李二柱已经开始教孩子们写字。一个男孩举着木炭条,歪歪扭扭在地上划。
“先生,这个‘安’字,是不是上面一个宝盖头,下面是个‘女’?”
李二柱点头:“对,家里有女人才叫安。”
孩子认真描着,嘴里念叨:“那我要多写几个,贴在家门口。”
沈微澜听见了,转头看向自己的主帐。门帘被风吹起一角,露出里面整整齐齐的账本和地图。
她刚要抬脚,忽听谢云峥在身后说:
“你还记得第一次进这山谷时,我说过什么吗?”
她停下脚步:“你说这里易守难攻,但也容易被困死。”
他点头:“现在呢?”
她看着远处忙碌的人群,轻声说:
“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不是被困,我们在这儿扎下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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