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的脸,像一张被瞬间浸入冰水的宣纸,所有的血色迅速褪去,只剩下一片惨白。
她听着柳惊鸿那轻飘飘的话,如闻鬼语。
中毒。
彻查。
第一个,该查谁呢?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变成了一张无形的网,兜头罩下,将她死死缠住,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想要尖叫,却发现喉咙里像是被塞了一团棉花,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只能用一双惊恐到极致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柳惊鸿。
柳惊鸿却不再看她。她好整以暇地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仿佛刚才只是随口问了一句“今天天气如何”。她转身,对着身后那些同样噤若寒蝉的将军府下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传我的话,从现在起,封锁整个松涛苑,任何人不得进出。”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李氏所住的“锦绣阁”方向。
“另外,把李姨娘的锦绣阁也给我围起来。一只苍蝇都不许飞出去。”
管家还瘫在地上,闻言一个激灵,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王妃,这……这不合规矩啊!没有将军的命令,我们……”
“规矩?”柳惊鸿笑了,她走到管家面前,微微俯身,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上,笑容天真又残忍,“现在,我就是规矩。或者,你想跟皇上的圣旨谈谈规矩?”
管家的声音戛然而止,老脸憋成了酱紫色。
“听王妃的。”
一个冷淡的声音从屋檐下传来。萧夜澜不知何时已经转过轮椅,正静静地看着这边。他没有看管家,也没有看柳惊鸿,目光落在空处,却让所有被他气场笼罩的人,都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王爷发话了。
这四个字,比圣旨还好用。
王府的侍卫立刻行动起来,他们训练有素,动作迅捷,不过片刻功夫,便将两个院落团团围住。将军府的家丁护院们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连大气都不敢喘。
“你……你敢!”李氏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指着柳惊鸿,手指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我是将军的姨娘!你敢软禁我?!”
“姨娘?”柳惊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她一步步走近李氏,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李氏的心尖上,“我爹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这个姨娘,算个什么东西?下毒的凶手,还没找到呢。你说,会不会是你,日日在我爹的汤药里加点料,盼着他早死,你好扶正,让你那个宝贝女儿柳如烟,名正言顺地当上嫡女?”
这番话,诛心至极。
李氏的身体晃了晃,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她确实这么想过,做梦都这么想。可她没这个胆子,更没这个本事。
“你血口喷人!我没有!”她声嘶力竭地尖叫。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柳惊鸿的耐心似乎用尽了,她对着身后的王府侍卫一摆手,“带李姨娘回锦绣阁‘休息’。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她踏出房门半步。她要是渴了饿了,就把她平时给将军准备的那些汤汤水水,原封不动地端给她喝。”
这道命令,比直接杀了李氏还让她恐惧。
她给柳擎准备的汤水,她自己最清楚里面有什么。虽然不是毒药,但也都是些让她永无子嗣的阴损东西。
“不!我不要!柳惊鸿你这个疯子!你不得好死!”李氏彻底崩溃了,在侍卫的拖拽下,又哭又骂,状如疯妇。
柳惊鸿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被拖走,直到那哭骂声消失在院墙之后。
整个将军府,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寂静。
所有下人都用一种看神只般的敬畏眼神看着柳惊鸿。这位曾经被他们踩在脚底的废物大小姐,如今只用了几句话,就将这座府邸搅得天翻地覆,连不可一世的李姨娘,都像条死狗一样被拖了下去。
柳惊鸿处理完这一切,才转身走回屋檐下。
“王爷看了一出好戏,可还满意?”她对着萧夜澜,语气里又带上了那股熟悉的、没心没肺的调侃。
萧夜澜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复杂难辨。“下手太轻了。”他开口,声音平淡。
柳惊鸿一愣。
“对付这种人,”萧夜澜的指尖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了敲,“就该把她吊起来,一刀一刀地问。什么时候招了,什么时候放下来。”
柳惊鸿看着他那张清俊冷漠的脸,听着他云淡风轻地说出如此血腥的话,忽然觉得,这京城里的人,都说她是疯子。可眼前这个男人,才是真正的,藏在骨子里的疯。
她忽然就不想再伪装了。
“没意思。”她撇了撇嘴,在萧夜澜身边的石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托着下巴,看着庭院里那些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下人,“慢慢玩,才有趣。”
萧夜澜没有再说话。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一个看着人,一个看着松,谁也没有再开口。阳光拉长了他们的影子,在青石板上交叠,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
柳惊鸿回到七皇子府时,已是掌灯时分。
将军府那边,孙院判还在想办法为柳擎续命,王府的侍卫则在掘地三尺地搜查锦绣阁。她把那摊烂事,都扔给了萧夜澜。
他似乎也并不介意,只是在她临走前,说了一句:“查案的卷宗,明早送到你房里。”
他竟是默认了,她才是这场调查的主导者。
绿萼提着灯笼,小心翼翼地跟在柳惊鸿身后。她今天受到的冲击太大,直到现在,脑子还是一片空白。她看着王妃的背影,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回到自己的院落,柳惊鸿屏退了所有人。
她没有点灯,只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走到了内室。白日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峙,耗尽了她所有的心力。此刻,独处在黑暗中,那种被强行压下去的疲惫与挣扎,才如潮水般重新涌了上来。
她走到妆台前,借着月色,看到铜镜里那张模糊的脸。
她抬手,想要去碰触胸口的位置,那里,藏着足以颠覆一个国家的秘密。可她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她想起了萧夜澜握住她手腕时的温度,想起了他说“别怕”时,那双专注的眼睛。
特工的守则,在脑海中疯狂叫嚣。
——任务高于一切。
——情感是致命的弱点。
——清除一切动摇的根源。
她应该杀了萧夜澜吗?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她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柳惊鸿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不对劲。
她很不对劲。
她走到床边,从床榻的夹缝里,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木炭盒子。这是她房里用来熏香的,每日都有专人更换。
她打开盒子,里面的木炭摆放得整整齐齐。她伸出手,按照一种特定的顺序,取出了其中的三块。
盒子底部,露出了一个用黑布包裹着的小小油纸包。
这才是北国组织真正的联络方式。隐秘,安全,每日更新,用完即毁。
她打开油纸包,里面是一张极薄的纸条,上面只有寥寥数字,字迹是用特殊药水写成的,只有在特定的光线下才能显现。
柳惊鸿走到窗边,借着月光,纸条上的字迹缓缓浮现。
“燕回关已动,速传图纸,不得有误。”
燕回关已动。
这五个字,像五记重锤,狠狠砸在柳惊鸿的胸口。
北国,已经开始行动了!
他们不再等待,而是选择了主动出击,用一场小规模的军事行动,来向她施压,催促她尽快传递情报。
“不得有误。”
这是命令,也是警告。
如果她再拖延下去,下一个被“动”的,可能就是她自己。
柳惊鸿的手,微微颤抖起来。她能感觉到,那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组织在催她,萧夜澜在信她,她的父亲生死未卜,而她,正站在悬崖的边缘。
往前一步,是任务,是她作为“幽灵”的宿命。
退后一步,是情感,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感受到的,那一点点不属于算计的温暖。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从怀中取出了那张云蚕丝地图。
月光下,丝帛泛着清冷的光。上面的每一条山川河流,每一个关隘标记,都像是活了过来,变成了一张张哀嚎的人脸。有士兵,有百姓,有萧夜澜,甚至有躺在病床上的柳擎。
她将地图凑到眼前,目光死死地盯着“黑风岭”那三个字。
她仿佛已经能看到,北国的奇兵正潜伏在枯水潭下的暗河里,等待着致命一击的命令。
她只要将这张图送出去……
不。
一个疯狂的念头,毫无征兆地从她心底冒了出来。
她不能把图送出去。
但她也不能背叛组织。
那么……
她可以给他们一张图,一张假的图。
一张足以以假乱真,却又能将北国的行动,引向南国早已布好的陷阱里的……假图!
这个念头一出现,便如疯长的野草,瞬间占据了她整个大脑。
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做一张假图,既能完成任务,向组织交差,又能保住南国,保住萧夜澜,保住她父亲用生命守护的一切!
一股巨大的兴奋感,冲散了她所有的挣扎与痛苦。她仿佛又变回了那个无所不能的顶级特工“幽灵”,在绝境之中,找到了那唯一的一线生机。
她需要最精细的纸,最特殊的墨,还需要一个绝对安全,不被打扰的环境。
她将地图小心翼翼地收好,转身便要走向书案。
就在这时——
“吱呀——”
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柳惊鸿的身体瞬间绷紧,所有的兴奋和计划都在这一刻凝固。她猛地回头,眼中杀意毕现。
门口,没有点灯。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静静地站在那里。
他没有坐轮椅。
他只是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如松,月光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和冷硬的轮廓。那张熟悉的,属于萧夜澜的脸,在阴影中晦暗不明,只有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他的目光,没有看她的脸,而是径直落在了她刚刚收入怀中的,那片还未来得及完全藏好的,泛着清冷光泽的云蚕丝一角上。
“看来,本王回来的不是时候。”
他开口,声音比月色还要凉。
“打扰王妃……藏你的‘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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