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渐深,葬兵岭开满了金色的野葵花。
野葵是一种很寻常的植物,没人种也没人管,却迎着阳光开的漫山遍野。
六岁的小满领着一群年岁更小的孩子,在及腰深的花海里追逐嬉闹。
小满怀里抱着一口铁盆,跑动时,盆沿撞到腰间的木槌,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
忽然,一阵低沉的震动从大地深处传来,孩子们脚下的土地也跟着抖动。
“咚!”
一声闷响,从葬兵岭的最高处传来。
紧接着,南境三十七个村落的节拍哨站在同一时间响应。
“咚——啪!”
“咚!咚!咚——啪!”
节奏由慢变快,由简单变得复杂,层层叠叠的交织在一起。
铁管嗡嗡作响,铜锣声音清越,铁锅的声音浑厚,连纺车转动的咯吱声也融入了进来,汇成一股独特的节奏。
孩子们停下奔跑,有些茫然的望着四周。
他们听不懂节奏里的命令,心里却莫名的安定下来。
仿佛只要这声音不歇,天就塌不下来。
千里之外,西陲的一座毡房内,一名刚刚觉醒灵力的哈族少女猛的从梦中睁开双眼。
她睁开眼,掌心浮现出细密的金色纹路。
她侧耳倾听着那股节拍,低声自语:“轮到我了,该去值班了。”
少女利落的起身穿上皮袄,没有惊动任何人,径直走向村口那座用石头垒砌的简陋哨塔。
夜风中,她站的笔直,神情严肃的开始了自己的守卫任务。
与此同时,葬兵岭下的圣山废墟已经没有了神权的威严,只剩下一片朴素的肃穆。
刀娘,这位曾经的赎罪守护者,如今的平民武装发起人,正站在这片焦土的中央。
她身后,是来自南境各地的上百名平民代表。
众人静静围成一个大圈,手中各自拿着代表自己身份的物件:老农的锄头,郎中的药箱,织女的纺车,商贩的算盘。
刀娘手中握着一把普通的扫帚。
她高高举起,然后轻轻的在焦黑的地面上敲了三下。
“咚,咚,咚。”
圈内的众人默契的抬起手中的器物,用各自的方式应和。
锄头敲地,算盘拨珠,药杵捣臼……无数种声音很快汇成一股沉稳的节奏。
莫清乘坐着轮椅,独自一人,缓缓驶来。
莫清身后再没有灵誓会的卫队,她脸上曾经的偏执也消失不见,只剩下平静。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加入圆圈的外围,从怀中取出一枚布满裂纹的控魂铃残片。
这曾是她权力的象征。
莫清凝视着残片,最后将它扔进圈中央的篝火里。
火光冲天,铃铛在烈焰中熔化,滴落成一颗暗金色的珠子。
小满从人群中钻出,用木棍将滚烫的金珠拨到一边,等它冷却后,小心翼翼的拾起。
她跑到锅爷身边,将金珠郑重的嵌入那口铁盆正中央的凹陷处。
严丝合缝。
“锅爷,你看,”小满仰着脸,笑了起来,“新令徽做好啦!”
锅爷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但有人不想看到这片土地重生。
在南境与西陲交界的万蛇窟深处,神权教最后的残首玄烬,正立于一座漆黑的石台前。
石台上放着一面三尺巨鼓,鼓面是死灰色,看着就让人心头发慌。
“寂灭鼓,”玄烬抚摸着冰冷的鼓面,嘴角扭曲的上扬,“此鼓一响,万籁俱寂。它能吞噬方圆三百里内的一切声音与律动,让你们那可笑的战意网络彻底瘫痪。”
他喃喃自语:“没有了声音,就没有了抵抗。一群敲盆打碗的泥腿子,也妄想与神权抗衡?”
他举起一根由怨魂骨骸制成的鼓槌,用尽全身灵力,猛然砸下!
可就在鼓槌落下的瞬间,他脚下的大地,整片南境的山川河流都震动起来。
三百里内,无数种声音响了起来。锅爷敲击的铁盆,农妇舂米的石臼,孩子跳绳的竹节,铁匠铺的锤音,甚至厨房里切菜的刀声。这些属于生活的日常声响,此刻都汇聚成了三短一长的永恒节拍。
这股由无数人日常生活汇聚成的节奏,朝着万蛇窟的方向反冲回来。
“轰——!”
寂灭鼓的鼓面还没发出声音,就在这股强大的生命之声的冲击下,寸寸龟裂,炸的粉碎。
“噗!”
玄烬喷出一口鲜血,倒飞出去,重重撞在石壁上。
玄烬的表情僵住了,他挣扎着抬头,失神的望着洞外那个充满生机的世界。
“怎么可能……连……连做饭的声音,都在唱歌?”
他至死也无法理解,自己要对抗的,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渴望活着的人。
星河的尽头,林澈那道几近透明的残念,静静的注视着人间。
他看见了,南境的村落灯火通明,再无人高喊“林哥威武”,处处是“人在阵地在”的默契回应。
林澈看见,一个又一个国爷和小满,在九州大地的各个角落,用朴素的方式,传承着这份坚韧的精神。
他轻轻抬起虚幻的手,仿佛要抚过这亿万苍生的头顶。
他想起了十年前,师娘叶倾凰在他出征前,曾说过的一句话。
那时他不懂,现在,他懂了。
“叶倾凰……”
他在无声的时空中低语,唇角微微上扬。
“你说,道在无名……我懂了。”
话音落下,他最后一丝残念散作无数光点,随着风融入了每个人的心跳,融入了永不停歇的节拍,也融入了野葵花的芬芳里。
从这一刻起,世间再无兵神林澈。
他化作了风,化作了光,也化作了这片土地上所有不屈生灵的心跳与呼吸。
夏夜,繁星满天。
小满躺在柔软的野葵花丛中,枕着自己的胳膊数星星。
锅爷就坐在她身旁,用那根磨的光滑的木棍,轻轻的、有节奏的敲击着地面。
三短一长的节拍平缓而悠长,哄人入睡。
在安宁的节拍声中,小满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梦里,她又见到了那道模糊而温暖的金色身影。
“林叔叔,”她仰着小脸问,“你现在到底在哪儿呀?”
金色的身影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伸出手,指了指她的心口,又指了指锅爷身边那口嵌着金珠的铁盆,最后,指向了远方夜幕下,那些闪烁的节拍哨站。
小满在梦里咯咯的笑了起来,重重的点头。
“我知道啦!”她清脆的说,“你不在一个地方,你在——所有人在打拍子的时候!”
风吹过,野葵花海在月光下摇曳起伏,像是有无数声音在低语:
“我们,都没走。”
不知何时,村口的老槐树下,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抽着旱烟,望着北方幽远的夜空,轻声呢喃:
“这声音传得远了……可这声音,真能让外头那些穿皮靴的人听懂吗?”
烟火星子一闪,旋即熄灭在夜色里。
夏末,暑气渐消,一种陌生的秩序感从北方帝都弥漫开来,带着铁锈的味道。
一纸由中央军令台直接颁布的新规,正以最高加密等级,分发到全国各大军区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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