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攥着半块麦饼跑进门时，墨尘正用棉线捆扎晒干的艾草。夕阳从窗棂挤进来，在他袖口镀了层金边，艾草的清苦气混着灶间飘来的甜香，在屋里漫开。
“墨大哥！”小木举着手里的紫檀木屑，像举着宝贝，“周爷爷说用这个炒栗子，吃了安神！”
墨尘放下手里的棉线，接过木屑闻了闻，眉梢弯了弯：“檀香木炒栗子，倒是新鲜做法。”他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苗“噼啪”舔着锅底，“正好下午收了半袋板栗，壳都裂了缝，正好试试。”
凌虚坐在门槛上擦药，听见动静抬头笑：“小心炒糊了，成炭球可安神不起来。”
“才不会！”小木蹲在灶前，踮脚往锅里看。墨尘已经把栗子倒进铁锅，又撒了把檀香木屑，盖上木盖时特意留了道缝，“得让香气跑出来，钻进栗子壳里去。”
苏清鸢端着晾好的草药走进来，见小木趴在灶边，鼻尖快贴到锅盖上，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离远点，别烫着。”她把草药放进药柜，转身看见凌虚腿上的药膏快干了，“我再给你换一遍药？”
凌虚刚点头，就听见锅里“嘣”的一声，是栗子壳裂开的脆响。小木立刻蹦起来：“熟了熟了！”
墨尘揭开锅盖的瞬间，一股暖香猛地涌出来——板栗的甜糯混着檀香的醇厚，像把秋日的阳光都熬进了锅里。小木迫不及待地伸手去抓，被墨尘用锅铲拍了下手背：“吹凉了再吃。”
凌虚拄着拐杖凑过来，拿起一颗捏了捏，壳应声而裂，露出金黄的栗肉。他吹了吹递到嘴边，眼睛亮了亮：“确实不一样，带着点木头的清甜味。”
苏清鸢尝了一颗，指尖沾着点檀香木屑，她忽然想起山洞里的周先生，想起那块刻了四十年的“静”字木坯。原来安稳的味道，是能融进食物里的。
“周爷爷说，”小木嘴里塞得鼓鼓的，说话含糊不清，“他刻章时总想着，字要慢慢刻，日子要慢慢过，急不得。”
墨尘往灶里添了最后一把柴，火光照着他的侧脸，温和得像锅里的栗子：“他说得对。你看这栗子，得在锅里滚够时辰，壳才裂得匀，肉才够甜。日子也一样，得熬。”
暮色渐浓，药铺的灯亮了。小木趴在桌上，用檀香木屑在纸上画小人，笔尖沾着的碎屑掉在纸上，像撒了把金粉。凌虚靠着柜台翻药书，苏清鸢在盘点药材，墨尘则在灶边煮着明天的药。
忽然，小木举着画纸跳起来：“你们看！我画了周爷爷刻章，还有檀香栗子！”
纸上，歪歪扭扭的小人蹲在青石旁，手里举着刻刀，脚边堆着栗子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香”字。檀香木屑粘在纸上，倒真像画里飘着香气。
苏清鸢看着画，忽然笑了：“明天上山送药时，给周爷爷带些炒栗子吧。”
凌虚点头：“顺便问问他，‘静’字刻到哪一笔了。”
墨尘从锅里舀出热水，往每人碗里倒了些：“先喝口水，别噎着。”
窗外的月亮爬上来了，银辉透过窗纸落在地上，像撒了把碎银。屋里的檀香、药香、栗子香，混着说话声，缠成了团暖融融的气，把秋夜的凉都挡在了门外。日子就像这锅栗子，慢火熬着，总有甜香冒出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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